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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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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老三四十多岁,原是个中长途客车司机,家有娇儿美妻,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加上他在这个小地方是这个年龄段少有的高中生,因此人前人后的很有优越感。

    后来岛上很多养船人家迅速暴富起来,相比之下他的优越之处就没那样突出了。“我曾老三啥事上输过给别人?他们都能靠养船发大财,我还不能吗?”

    一不做二不休,他把客车卖了,买了条二手小船,干起了出海捕鱼的营生。

    曾三嫂标致又能干,加上曾老三的精明,夫妻俩齐心协力,一个管出海,一个管网和卖鱼的事,小船虽说没使他们一下就暴富起来,每年至少也能带来十多万的收入。在这个小岛上算不上大富大贵,也能算是中等殷实了。

    曾老三是个有心计的人,他从一开始下海就记捕捞日志,在哪个海区下网、下多少、用多大扣眼的网、产量多少,记得清清楚楚。几年下来,他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象个老道的渔夫了。

    07年是个丰收之年,小小的渔船为他们带来了四十多万的纯利。得意之余,曾老三有点飘飘然了。那帮船长聚在一起,酒酣之际他总爱大讲特讲他的高产之道,指导那些刚入行的船主们。

    经常搭帮出海的八、九条船成立了一个船队,一致推举曾老三为领队,看自己的小船作为头船太不气派,加上船的服役年纪也够大,为安全起见,08年春,曾老三把原来的小船卖掉,买了条大得多的船。

    每当站在他的大船的舵楼里,打燃机器,在一片马达的轰隆隆声中带领他的船队出发时,曾老三觉得自己是豪气冲天,象指挥千军万马纵横疆场的将军,那感觉真是好得不得了!特别是回港后,船主们轮番请客,一顿酒下肚,再到歌厅吼上一嗓子,收场的节目嘛,往往是半辈子规规矩矩做人的曾老三以前所不敢涉足的禁地。红唇粉腮,青丝玉臂,让曾经的美妻从此失了颜色。开始时他总是在那帮船主的劝说之下半推半就地接受那些色情女的特殊服务,心里总觉对不起贤淑的老婆。几次以后,他就理直气壮了:“我拿命去为老婆孩子能过上好日子拚,享受一点理所应当。天有不测风云,哪天死在海里就啥也享受不了。”

    他也明白老婆是个难得的好女人,不想因为自己在外面的荒唐行为而造成家庭矛盾,所以船上的收入他总是一分不剩交给三嫂,自己要花钱另想办法捞外快。三嫂也不是傻瓜,渐渐感到了曾老三的变化,可也抓不住他的把柄,只能暗自伤心,表面装得啥事也没有,依然忙里忙外操持着家。

    可这一年不是个好年头,从春天到夏天再到入冬,眼看一年就要完了,曾老三的船队就没有好好地打过一次鱼回来,倒闭的却是一家接一家,余下的也只能免强维持。曾老三自己也开始拿以前的利往里投了。每次都是豪情万丈地出发,霜打的秋叶一样回来,曾老三的威信也越来越低,眼看这个船队就要散伙,他心里有点急。如果船队散了,他就只能加入别的船队,唯别人的船头是瞻,再轮不到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了!

    这一次出海回来已经四天,眼看又要走了,曾老三还没有回过一次家,只在卖鱼的时候见过三嫂一面。三嫂打电话,他不是说和船主们在开会就是说在帮队里的谁办事。

    这天晚上已是十二点,还不见曾老三回家,三嫂拔他的手机不通,实在忍耐不住,就拔通了同一船队的181号船的船主小郑的手机,还是不通。三嫂知道小郑是个老实人,从不乱来,只要曾老三在电话里说他和小郑在一起,三嫂就是放心的。“可别让这帮混蛋把这个难得的干净人也给搞脏!”

    三嫂想了想就拨了小郑媳妇的电话。“喂!”电话里传来了有点惊恐的声音。三嫂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现在已过半夜,这个时候响起电话铃声一定不是啥好事,不吓坏别人才怪!

    三嫂赶紧说:“别怕,是我,你三嫂!小郑回来了吗?你三哥在哪里他知道不?”

    听得电话那头小郑媳妇松了口气:“是三嫂啊!小郑也刚刚回来。我让他接你电话吧!”

    接着传来小郑迷迷迷糊糊的声音:“三哥他喝醉酒,在小刘家里睡着了。没事的,三嫂你放心!”

    三嫂无可奈何地放下了电话,心里踏实了一些。心想:“他即使在外面鬼混,还是顾着这个家的。再说他身上没钱,又能乱来到啥程度呢?也就是贪杯酒贪玩麻将罢了。出海也确实太辛苦,就依着他的性子让他玩吧!”

    三嫂倒是放心睡下了,被惊醒的小郑两口子却一时睡不着,就谈起曾老三的事来。

    小郑说:“曾老三早迟要玩出事来。他把钱全给了三嫂,自己在外面想办法捞钱花天酒地。比如联系收购船跟着船队走,从收购船那里提成,对收购船损害大家利益的做法就睁只眼闭只眼,不维护大家的利益。我很看不惯他的做法。”

    他媳妇说:“看不惯你还替他打掩护?”

    “我是怕说明了三嫂伤心。三嫂是个好人”

    “其实三嫂心里肯定明白,只不过不想拆了家,不追究罢了。别弄得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那就惨了!”

    又到了出海的日子,这次跟着曾老三走的船只剩下三条,船队里最小的那条船半年内欠下二十多万的外债,船主丢下破船带着老婆跑了,闹得满港沸沸扬扬。所以起航时曾老三再也豪情不起来,有点灰溜溜的。心里想着怎么样多打点鱼,把威信再树起来,重新把原来船队里的船聚拢,挣回面子来。

    哪知连着两天下网都没有什么收获,网里空空的没有鱼,在这样下去,岂不是到海里洗网来了?

    又过了两天,情况还是如此,曾老三开始绝望了。天气预报说是有大风,要照往常,胆小慎微的他是第一个起航收港的。可这一次他还想坚持一下,一是按规律风前风后有大的鱼汛,二是自己现在船大,不怕风浪。

    这天下午曾老三正指挥船员们拔着网,网上稀稀拉拉没几条鱼,风越刮越猛,浪越来越高,看来比预报的还要大。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呼救声:“我是辽海渔527号收购船,在94海区遇到大风,现在船正在下沉,请派直升机来救人!”

    曾老三一听急了:“这不正是我们的收购船吗?”

    他打开对讲机叫道:“小刘!小刘!收购船要沉了!我要去救人,你把我的网拨上来放你船上!”

    说完命令船员们停止作业,加大油门往出事海域驶去。

    边把着舵曾老三边打起了小算盘:“救了他的人,再帮他把船上的鱼卸点下来,减少了损失,老板怎么也要表示表示。嘿嘿嘿!又可以弄点钱自己花了!”

    赶到出事海域,却见一空船在海上漂着,海上救援队的直升飞机还依稀可见,看来人已经被救走,船和收来的六万斤鱼被抛弃了。

    曾老三看了看船,觉得不象马上要沉没的样子,他靠上去,叫船员们上去,尽可能多把舱里的鱼搬到自己船上。现在没别的船,到时候拿点钱给自己的船员封上他们的嘴,这些鱼完全可以当自己打的,拉回去卖掉。

    “嘿嘿嘿,飞来横财!天助我曾老三!”

    正得意,却听到远处有船来的声音,他沮丧起来,边往远处张望边在心里骂道:“谁他妈的这样没有脸色!这个时候来坏我的好事!”

    来船的船长是平日里常来往的小陶,和曾老三打过招呼,并没有忙着叫船员们到收购船上卸鱼,好象在迟疑啥。

    曾老三说:“快抢时间卸鱼呀!能减少一点损失是一点。听说上面有六万斤鱼呢!”

    小陶问:“是张大哥让你来的吗?”

    曾老三说:“不是,我在附近下网,听到对讲机里的呼救声赶来救人,赶到时人刚被救走。”

    小陶长出了口气,挥挥手让自己的船员上收购船卸鱼。两条船的船员都忙忙碌碌卸着鱼。六万斤鱼该有至少2000箱,他们各自往自己船上运了一百多箱就没了,而且全是小鱼。

    小陶说:“可能先有别的船来过,把大鱼卸走了吧。这些鱼我拉回去会还给收购船的,三哥你做个证,一百二十箱。”

    说完开船走了。

    曾老三不甘心,亲自到收购船上看了看。船舱里空空如野,积水不少,但并没有大量的水涌进去。他感到有些奇怪,也想不出啥道道来,心想:“船长可能是被吓坏了,因此才判断失误,船是沉不下去的。”

    回到自己的船上,他打开大机,给收购船的船主打了个电话:“张哥!我赶过来救人,发现船沉不下去,要不要我帮你把船拖回去?”

    电话里并没有传来老张惊喜的声音,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平平淡淡地说:“好吧!你把船拖到偏僻点的船厂,直接拖上坞道。但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把你的船员的嘴封住!回头你马上找我,我一定重谢!”

    曾老三还想问,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有些莫名其妙,觉得事情不对劲。“这些人都是有背景的人,惹不起,还是小心为妙。”

    到这里,他把头伸出舵楼,叫道:“听着!我们把这船拖回去,但不许你们对别人说起!谁走漏了风声,惹了烦麻谁倒霉!”

    收购船比曾老三的船大得多,又进了水,要不停地往外抽水,因此拖了它走得很慢,花了整整两天才走了一天的路程。

    曾老三把收购船拖到本地最偏远的船坞上,刚刚忐忑不安地走下自己的船,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在他的脚边,把他拉到了收购船船主老张住的宾馆。

    推开房门,老张阴沉着脸盯着他:“这下糟了!收到船长弃船的信息,我立即上报了保险公司。他们赶到出事地点没见着船,和海警救援队核实了情况,确定船已经沉没。现在你把船拖了回来,这叫我如何收场?”

    曾老三傻眼了:“我这好事还做错了不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一条好好的船被风刮走!再说是你同意我拖回来的呀!我们到保险公司说明情况不就行了吗?船没沉他们就赔得少,高兴还来不及!不会为难你的。”

    老张摆摆手说:“不是你做错事了!是我把事情弄糟了!我是早就知道船没沉,正被你拖着往回走,可又想到说不定拖到半道上它有可能又沉了。所以保险公司来找我调查时我一直没说出你正拖着船回来的事。现在才说出来,他们一查通话记录,你拖船回来事先是请示过我的,我就成了诈骗。船的损失他们不赔不说,我还要吃上官司!“

    说到这里,老张停了停,看了曾老三一眼,又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的损失反正有保险公司赔。你不费这样大的力把船拖回来它也就真的葬身海底了。这样吧,你适当给我一点钱,那条船就算是你的了。我只想少惹点麻烦,也不计较钱财了!”

    曾老三心里一阵狂喜,表面上不动声色,小心奕奕试探着问:“什么数字算是适当的呢?大哥你提一下吧。”

    老张说:“这船才七岁,就算破了个洞,至少也还要值四十多万。你打个三万块的欠条给我,船就归你了。我有二个条件,一是不许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二是船要改头换面,不能让人认出来。不然保险公司知道我就惨了!”

    曾老三的心狂跳起来,感觉头晕脸烧,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会不迭地点头,口里一连声“是是是!”地应着。

    他很快写好了欠条,交给老张,想到从收购船上卸下来的那些鱼,就说:“大哥,我从你船上卸了一百六十箱鱼,你看我是把鱼给你呢还是卖掉后给你钱?对了,小陶那里还有一百二十箱”

    老张打断他的话:“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谁拿了是谁的财。记住我的话,把嘴封死!”曾老三铮铮地说:“放心,大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决不会放半点风声出去!”

    从老张那里出来,曾老三的头脑里还是一片混顿:“这是真的吗?三万块钱买如此大一条还是半新的船?我不会是做梦吧?”他摆了摆头,站在大街上自顾自咧嘴笑起来。

    “老天对我不薄呀!”

    他在心里盘算开了:“把那个不大的漏洞补好,重新刷一遍漆,再把舵楼的样式改一下,顶多也就花个三、二万。我就是转手卖掉,也能赚几十万!俺的那个娘哎——!”

    他觉得自己笑得面部肌肉回不了原地,伸出双手啪啪啪地拍打自己的脸颊,好不容易把咧开的嘴闭上。

    曾老三赶回港口,把从收购船上卸下来的一百六十箱鱼卖掉,得了一万五千块钱,七个船员每人分得二千块钱。

    曾老三告诉他们:“这事烂在肚子里也不许往外说!你们都知道收购船全是有背景的,我们谁也惹不起!这是收购船的船老板吩咐下来的,拿了钱谁要是还把这事捅出去了,没他的好果子吃!”

    船员们有钱拿,谁还管后面的闲事?都一一应下。

    曾老三云天雾里地回到家,见了三嫂就笑,虽然巴不得有人与他分享他的狂喜,却没提那事。那件好事一阵一阵冲击他的咽喉,变着法想往外涌,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有说出口。

    三嫂忙进忙出为他泡茶做饭,还是注意到了他的莫名其妙的笑,问道:“你捡着金砖了?笑成这样!出一趟海才打了一千斤鱼,不知你为啥还笑得起来!?”

    曾老三只是一个劲呵呵笑,,笑得三嫂心里直发毛。

    在家里憋着暗自狂喜了一天,曾老三是坐立不安,做啥事都走神,不出去狂欢一下不足以平息心里的激动。第二天傍黑,曾老三把他那帮船的船主、船长们全叫上,说是聚一聚,由他请客。

    大家都有些诧异,这还是曾老三第一次主动请客呢。节目照旧,酒足饭饱后再到歌厅唱歌。大家的兴致并不高,只有曾老三自己一直东拉西扯说个不停,也不管有没有值得一笑的话和事,总是笑个没完没了。

    有几个船长免强到歌厅坐了一下,都借故走了。剩下小郑、小刘和王胖子平时受他关照多,不想扫他的兴,依然陪着他。

    曾老三唱了一曲又一曲,直着脖子把嗓子都叫哑了还不尽兴。出去撒尿时,看到大厅里有个小姐挺合自己的意,想去问她要电话号码,一怕人家是良家女,二怕自己的长相和老态遭到拒绝。于是进来对小郑说:“你去问那个小姐要她的电话号码,回头给我。”

    小郑为难了:“我和女的说话就脸红,人家肯给我吗?”

    曾老三哈哈大笑:“去!都有老婆的人了,谁信你的?”

    在衣袋里掏了杆笔和一张名片出来递给小郑:“就写在这张名片后面,快点去!”

    小郑拿着名片和笔到了那个小姐面前,真的是话没说脸先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小姐,能把你、你的电话留、留下来吗?”

    那小姐看他手里拿了名片,以为是给她的,就边伸出手来接边毫不迟疑地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小郑却自顾自低下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把眼睛都差不多凑在纸片上,记下了电话号码,然后飞快地转身跑回包间。那个小姐手僵在那里,笑骂了一句:“土包子!”

    曾老三接过小郑递过来的纸和笔,笑道:“这样容易就得手了?害我还怕她是个贞节圣女呢!小郑!一会儿你三嫂打电话问我,就说我在小刘家喝醉睡着了!今晚一定好好玩玩,玩个痛快!哈哈哈哈哈”曾老三发出一阵夸张的狂笑。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感觉自己在飞升,整个身体在不停地膨胀,向空气里扩张。

    这一夜,三嫂打遍了所有可能知道曾老三下落的人的电话也没能找到他,只在小郑口里得到一句话“三哥喝醉了,睡在小刘家里。”

    不停地拨打小刘和曾老三的电话,一直不通。直到天快亮,三嫂才抗不住困倦睡着了。

    醒来已是快七点,她赶紧打了车往小刘家里赶。不管小郑的话是真是假,先去找找再说。

    昨天傍黑曾老三走后,三嫂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说是那条沉了的船不是老张的,是他租来的,现在船沉了,船主问他要六十八万并且告上了法庭,老张情急之下说船上还有六万斤鱼,被人抢了,抢鱼的就是曾老三。三嫂听得是一头雾水,联想到曾老三的怪异表情,明白他一定是在外有啥事瞒着自己。

    推开小刘家的门,曾老三果真还睡在小刘家乱七八糟的一堆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被子里。

    三嫂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家干干净净舒舒坦坦的床不睡,跑到这里来钻这堆脏东西!”

    她几步抢到床前,揪着曾老三的耳朵猛掐:“曾老三!你这该死的家伙!你闯下大祸了还在这里死睡!”

    曾老三从睡梦中惊醒,咧嘴怪叫,眼睛里一片茫然,弄不清出了啥事。

    听到三嫂怒气冲冲的叫声,小刘从隔壁屋里伸出乱蓬蓬的头:“三嫂,这么早就过来了?”

    三嫂没好气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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