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是喜欢小红的,可是小红娘家人没完没了地到县城,来他们临时的住处,以各种名目要钱,一会儿说,弟弟遇到困难,一会儿说小红妈生病,一会儿说爷爷生病,一会儿说奶奶住院……如果不给钱,就赖着不走,还闹,骂女儿不孝顺,不顾爹妈。
最后筋疲力尽的丈夫跟小红说,“离婚吧。”
罗家死活不让两人离婚,后来马家也烦透了,就说不用退彩礼也要离婚。
罗家这下高兴了,立刻开始张罗给小红再找门亲事。
本来小红住到饭店的单身宿舍,不打算结婚了。可是,家人却用父亲摔伤的理由把她骗回去,等待她的是一个30多岁、死了老婆的男人。
第二次相亲,小红并不愿意,赌气说死都不再嫁了。但是她妈给她跪了,求她,说是有10万块钱集资款交给某公司的财务上,她弟弟就能有个正式工作了,这还是托了人给说情,才有机会的。
小红又被关在家里,全家人看着她。最后她再次妥协了,但是说好,父母要写下保证书,再不能影响她以后的生活,也不能再跟她要钱了。她也算报答了父母了,不想以后再让家人连累小家庭了。她爸气得要打她,被她妈拦住了,“打坏了,怎么说人家!”
为了10万块钱彩礼,罗家又把小红嫁了一次,嫁给邻村的宋福明。
婚后,小红也没再打工,因为第二个丈夫家里,有个体弱多病的十二岁孩子,养病期间需要人照顾。小红可怜这孩子,尽心照料他,母子俩的情分不错。宋福明娶了年轻妻子,也是志得意满,婆婆也对媳妇赞不绝口。但是吸取了马家的教训,宋家人不让小红回娘家,也不许罗家人进门。
罗家不得已,让人捎话给小红,又说爷爷病了,快不行了。小红半信半疑回去,果然又是骗人。她爸她妈又有事,这次弟弟也在。她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上次托的人是个骗子,根本没有那回事,10万块钱全让骗走了,你弟弟的工作又没着落了。”
“报警了吗?”对于自己卖身钱被骗掉,小红奇异地没有任何感觉。
“咋没报警,报了,也抓住那个人了。可他早就把大家的钱都挥霍了。没了!”弟弟也气得不轻,爷爷奶奶也气得直骂。
小红爸爸看小红啥表示也没有,就直接说了,“你弟弟现在是原来的工作也辞了,新工作也闪了。这咋办?”
“那让弟弟再找吧,好手好脚,又年轻。工作总会有的,我个女人家,都不愁找个工作。”
弟弟听了姐姐的话,就炸毛了,“我能跟你一样!我是个男的,得有个体面的工作,总不能让我跟你一样当服务员吧?!”
小红爸说,“我可是听说女婿以前在部队上学过开车,现在进了他们村的运输队了,跑一次赚不少钱呢,他的钱是你管的吧?你借给你弟弟点儿。你弟媳妇现在嫌你弟没本事,跑回娘家去了。你不帮你弟,你让他日子咋过?”
但是这一次,小红已经心如铁石,任家人怎么说,就是不吭气。于是,罗家人轮流骂了她个狗血喷头。
小红回家后,跟丈夫说了,丈夫让她不要再回去了,之后罗家无论怎么捎话,小红都没回去。愤怒的罗家人看出小红是不愿意再为家里做贡献了,于是他们趁宋福明不在家,跑来宋家翻箱倒柜找钱,小红前来阻止,根本没用。罗家是全家老小齐上阵,小红的婆婆和继子过来试图撵人,也被推开,婆婆倒在地上崴了脚,继子急得昏过去了。
经过了这一次,小红明白了,不论多努力,有这样的家人,就是不行的。
幸福永远擦肩而过。
这次她主动提出离婚,丈夫答应她不报警抓她家人。
没等娘家人来接,小红跑了。可是没两天,罗家人就叫了亲戚到饭店去抓她,饭店老板不想惹事,也就没有阻拦。罗家人还跟老板要了半个月的工资。
小红想呼救,可是家人却堵了她的嘴,她爸还跟路人说,“这是我女儿,结了婚不好好过,跟人私奔。现在带她回去跟婆家认错去。”
路人听了还感慨,“可得好好管管,太不像话!”
再次相亲,小红更不愿意,她看出来了,罗家人这是尝到甜头了,准备让她一次次嫁人,再一次次给她搅黄了,然后多得几次彩礼。
此时,罗家人的名声也已经坏了。但是,大家也知道小红是好姑娘,不怪她。
因为小红漂亮、能干,还是有40岁的一个离异的男人愿意娶她,那个男人是同村的,人们叫他米老二,也算个有本事的男人。只不过人家丑话说在前头,结了婚,要带着小红去南方打工去,娘家人以后不来往。罗家人有点恼火,但是看在十几万彩礼的份上也就同意了。
可小红死活不愿意,哪怕是她爸那烧火棍打她,她也不干,她还偷跑去告诉那个男的,她家人不好处,别上当。
那男人同情小红,想帮她逃跑,可是罗家人再次找到了小红,男人也没法拦着罗有根这做父亲的管教女儿。
没有逃跑成功的小红,被抓回去一顿好打,倔强的她绝不松口,就不嫁人。于是,又被关了起来。
弟弟也不回城去,待在村里天天逼迫姐姐。小红终于怒不可遏,扇了他一记耳光。
如果是父母逼迫,小红还稍微忍耐些,毕竟父母生她养她,曾经于她有恩。但是,弟弟,自从出生,就成了小红的负担。弟弟哭了,小红挨打,她爸怀疑她嫉妒弟弟、欺负弟弟。弟弟学习不好,她爸让小红教,弟弟就是不爱学习,她爸还打小红,“光顾你自己学习好,不管你弟。你就是故意要压过他。心真赖!”再到长大后,弟弟总挑拨父母欺负她。而父母也因为这个唯一的儿子,要榨干女儿的血汗,去讨好儿子。
小红真的是忍无可忍,打完了还痛骂,“你个祸害,搅家精,你才是‘赔钱货’!我不是你姐姐,我是你仇人吧!”
小红像个愤怒的母狮一样,气场凶悍,弟弟立刻成了怂包,哭着跑出去了。可是疼爱儿子的父母知道了,立刻过来给儿子报仇。
小红爸抓住女儿扇了一顿耳光,小红反抗,她爸更生气,一直打到小红再无反抗之力才罢手。小红妈还气得在旁边骂,“我从来没听说过儿子能被骂‘赔钱货’的,你胆子真大!白养你了!让你嫁人,你也有人养活,你弟弟也能过好日子,本来是大家好的事情,你吃里扒外!还给外人告密!生你有什么用?!因为生了你个丫头片子,我那几年受了多少委屈!……”
“妈,算了,让她好好反省,咱们吃饭吧。”
小红昏昏沉沉间,听见弟弟叫走父母的声音,一瞬间,还感激过,心想,毕竟是姐弟,他还是看不下去我受苦的。可没想到的是,父母走后,弟弟进来,照她身上就踩了两脚,“让你打我,你敢打我,我长这么大,还没挨过耳光呢!你算什么身份,打我!”
躺在地上、无力反抗的小红,心彻底凉了,这是家人?
小红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她弟弟见了,又吓跑了。
米老二到底不放心小红,他觉得这个女人人品好,把她爹妈的坏主意都说给自己听了,回去会挨打的。米老二带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趁晚上罗家人睡了,偷偷翻墙进来想带小红离开。但是他看见了躺在地上没人管,身上都是伤痕的小红。
小红被送进了县城的医院急救,听说了她被打坏了,两任丈夫也都赶去看她,可是罗家人没有去,罗奶奶跟家人说,“去了还得给医药费,让那几个男人掏钱吧。”
小红爸说,“这死丫头不跟家人亲,倒是笼络得外人不错。那三个男的听说都去了。回头问问他们三个谁愿意娶,这次少收点彩礼,赶紧把她嫁了吧。真是女心向外。”
可是小红爸的如意算盘没打成,小红重伤垂危,有人已经报警了,警察来调查情况。小红弟弟一见警察又怂了,赶紧说,“我姐姐不听话,还打父母,我爸妈教训了她一下。”
爷爷也说,“爹妈管孩子,谁还能不让!”
这时,一个警察接了下电话,转头严肃地说,“罗小红已经死了,伤重不治而亡。这是谋杀,你们谁干的?”
这下罗家人傻了,接下里的时间警察问话,谁都不敢回答,最后罗家所有人都上了警车,带回调查。车上,小红妈刘二凤开始嚎啕大哭,她知道这下惹大祸了。小红爸罗有根在那里不停地自言自语,“打自家的孩子还能犯法?”上过高中的罗富才小声说,“打死儿女,父母也要坐牢的。法律上说的。是真的。”
爷爷奶奶听了也怕了,“我们是两个老的是确实没动手,你们到底是谁?”
罗富才眼睛转来转去,才犹豫着低声说,“妈,你认了吧,你是女人,女人判得轻。”
刘二凤惊呆了,“我可是你亲妈!”
罗有根也点头小声说,“就富才他妈先认下吧,也不见得就坐牢,亲妈管亲闺女,咋不行了!”
刘二凤看看丈夫和儿子,傻了。
很少说话的爷爷这时也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富才他妈,有根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可不能进去。你是啥意思,你不认,谁认?有根?富才?罗家的儿孙可不能进去。”
“妈,你先认了,我和爸给你找律师,花上点儿钱,就无罪释放了。”
刘二凤认了罪,可是公安局不好忽悠,验尸结果显示,致命伤是用脚踩伤的地方,肋骨断了,插入了脏器。那脚印虽然乱而模糊,但大小绝对是成年男性的脚印。
警察再问的时候,罗富才说,“那应该是我爸,我爸打的我姐。我都不敢进去,隔着门把爹妈叫出去的。我都劝过他们别打我姐,好好说。可是我姐先打了我妈的,我爸气坏了才打了两下。”
而罗有根想了半天,“我不记得踩过她,我就是扇了她一顿,捣了几拳……我儿子?富才?他没进去过……我记不清了,也可能踩了,不记得了……当时气坏了,这个丫头太坏了,你是不知道,吃里扒外,坏家里名声,说我们骗婚图财……不顾娘家人,就是倒贴外头的男人,太赖了!全村也没有这么不孝顺的闺女……”
罗有根和刘二凤先后都认了打女儿的事,儿子罗富才虽然也请了律师,但是这里面涉及到包办婚姻,人身禁锢,恶意伤害致死,情节非常恶劣,数罪并罚,罗有根被判20年,刘二凤被判十年。
罗家爷爷奶奶呼天抢地也没用,罗家出了人命,罗富才的妻子知道了,坚决离婚,而且还是起诉离婚的。
罗富才去监狱里问了他爸妈家里的财产情况,说再拿钱请律师救他们,可他拿了父母的钱财,就走了,说是出去闯闯。
罗家老两口没人照顾,还被人耻笑责骂,日子不好过,一伤心,就去监狱里看儿子,这才知道儿子、儿媳还在盼孙子捞他们。罗老汉老泪纵横,“他骗了你们了,根本没打算救你们,全家的钱都拿走,还把地也租出去了十年。走了,说是出去闯荡。我们老也老了,活得没了指望了!”
罗奶奶也哭,“都是因为那祸害,当初生下来不如掐死!”
罗老汉骂老婆子,“都怪你,贪财!教得有根卖闺女谋财。你从小养大富才,不教他学好,惯得,让他欺负姐姐……”
“这咋就怪我啦!生下女娃是赔钱货,这是句古话,老辈人就是这么说的……”旁边看守的狱警实在听不下去了,罗有根成天说闺女不好,嫁了人不把婆家的钱拿回来补贴娘家,还连累全家什么的,整个监狱的人都知道他家重男轻女,害姑娘也害了全家,监狱里的管教也教育过,没用,死脑筋,老封建。
狱警在旁边问,“这老太太,你也是女的,你也是赔钱货?”
老太太愣了一下,“她哪能跟我比?再说她嫁了人就不拿钱接济娘家,就是不孝顺!”
狱警点头,“哦,原来你嫁了人,成天拿丈夫的钱补贴你娘家了?”
老太太张张嘴,回头看眼罗老汉,不自在地小声说,“我哪有?”
“切!”狱警都不想理这糊涂的一家人。
村里的小学拿这件事情教育孩子们,老师说,“封建老脑筋,真的不能要。你们知道吗?罗小红是我教过最勤奋的学生,也很聪明。她的两个愿望,上大学,环游世界。她从小就喜欢学地理,还跟我说,‘老师,我想看看世界。’如果不是被重男轻女的封建礼教毁了,她完全可以活得很精彩,她的心里装着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