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了多少辰光关天养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醒来的时候,窗外依旧黑彤彤的,雪风鬼哭似地呜呜吹着,却还是掩不住雪落的刷刷声响。
“唉,真是个没完没了呀”关天养本已经坐了起来,见天没亮,雪也没停,就又睡了下去,懒懒地闭上了眼睛,暗道:“这雪也怪了,难不成要下到天荒地老么?照这样下去,整个龙山还不得被埋了?”翻腾了一会儿,左右也睡不着,便只得起身来,将衣服穿了,寻思着去找点吃的填填空虚的肚子。
路过大议事厅里,听着里面静悄悄的,关天养便寻思着一众人等都该还在入定,怕是也找不着什么吃的。正要回房去,就见广思走了出来,起手道:“施主可算是睡醒了,大师伯和马、李二位掌门等你好些时辰了!”
“啊?”关天养可谓诧异之极,伸长脖子往厅里一望,见白龙、马承风、李延极和所有广字辈僧众如雕像般地坐着,顿时惊笑了起来“嚯,天都还没亮呢这么早就聚齐了,莫不成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走到白龙身前,起手一揖“晚辈拜见大师!”又扭身对马承风和李延极行了礼,然后作了个团揖。
白龙微微点了点头“施主请坐。休息得可还算好么?”
关天养扭了扭脖子,颈椎喀喀作响,笑道:“心头悬着事,到底是睡不踏实诸位这是怎么了,可是又发生了大事?”
白龙脸色沉静,看不出一丝的波澜。倒是一众广字辈僧人,都巴巴地望着他,神情也是怪怪的。
“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修复封印之时,施主可都作好了准备?”
“两个时辰?”关天养原本还面带笑意,此时却也惊得脸色都变了“这,大师你开玩笑吧!”心下暗道:“难不成我一觉又睡了两天?这不可能呀”可白龙的神情庄重,哪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李延极苦笑道:“关兄弟,大师说得不错,你确实睡了差不多快两天了。”
关天养立即意识到了不妙,暗道:“难不成我在睡梦间着了鬼魔的道?”旋又觉得不可能,想来是与佛骨舍利塔器灵那一番争斗消耗太甚,这才一觉睡过了头。见众人都眼含担忧之色,便笑道:“这个实在不好意思,想必我也是太累了,所以一觉睡过了头。还好没误了期限”陡地想到原本定下的修复封印之期是午时三刻,既然眼下距离正午只有两个时辰,岂非正是辰时?既是辰时,天色怎地还黑成这模样?难道,难道真的是天现异象了?
想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几步抢到窗前,抬头望去,只见狂风裹着雪团子没头没脑的乱砸,若不是藏经阁有法阵的保护,怕是早塌了。天色黑得既浓且沉,从窗中透出的烛光也只能照射出数丈,再远便什么也看不清了。浑似天地间被铅汁给浇铸上了,只剩下藏经阁还留得了有丝缝隙。就只望了这么一眼,便教他连气也喘不过来了。“这,是是‘黑云压城’吗?!”脸色刷地一下就苍白了下来,分明是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李延极也走到了窗前,轻轻按住关天养的肩膀,笑道:“是呀,黑云压城。这是极罕见的天象,往往预示着大灾变!”也亏他还笑得出来,仿佛并不将眼前的异象当一回事似的。
可关天养却轻松不下来。据他所知,黑云压城的奇异天象千年难得一见,除非是某一区域煞气冲天,惊动了九霄神雷,这才降下雷云,蓄势以灭之。黑沉沉的云团里尽是狂暴的雷气,煞气一现,便会有万道天雷轰下,除非是神仙,不然任你有多高的修为,也难以逃脱化为齑粉的下场。纵是神雷将煞气消灭殆尽了,此地也必将沦为死域,百千年以内也都不再适合生灵的生存。若是煞气凶恶,反而冲散了神雷,后果更为严重,万里人间,必是处处鬼域,不知有多少生灵因此而丧命。
黑云压城每一回出现都预示着极大的灾难,从来不曾例外过。此番降临龙山,大慈悲寺怕是难以幸免。
关天养心下说不出的灰丧,甚至都想哭了。想到白龙几番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越发肯定他是早料到会有今日。扭转身去,黯然地看着白龙。
白龙似乎还是不为所动,微微一笑,道:“施主何必担心?贫僧还是那句话,做与不做与我们,成与不成只在上天。尽力就好!”关天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怔怔地站着,眉头紧拧作一处,目光落在鞋尖上,看似在发呆,其实心下却心烧沸了的水,又滚又烫。在他听来,白龙的话分明是在暗示他放弃,可他又怎么能放弃得了?都做到这一步了,甚至连佛骨舍利塔的器灵都答允了相助,只等着十二个时辰坚持下来,这人人都惧怕的魔便算是封印住了。
费了不知道多少的功夫和心血,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等时辰一到便可动手。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老天爷却来添乱——真不知道是来消灭煞气的,还是来助鬼魔破印而出的。
天意到底是什么?
有人说天意从来高难问,也有人说天意即民意,还有人说天意就是神的旨意可关天养却觉得天意既非民意,更非神意,说穿了,就他娘的冰冷残酷的宇宙法则。
道德经五千言,最为人熟记的怕不是‘道可道,非常道’之句,而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之句。
天地没有仁爱之心,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将万物生灵当成祭祀用的供品,用完便丢。天道无亲,以平衡为上,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莫不成是看这几千年来,人间太过繁荣,所以降下灾祸来,以杀灭生灵,使之趋于平衡么?
若真是这样,天道又岂止是不仁而已?简直就是残酷,至残至酷!站在人的角度,站在所有生灵的角度来看,如此天道,不要也罢!
话虽如此说,人生宇宙间,又如何摆得脱天道的束缚?便是在天诸神、诸佛也都不能!
那是继续修复封印呢,还是放弃?
关天养看了一眼白龙,又环视众广字辈僧人,见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心下便觉得怪怪的,暗道:“都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都指望我来拿主意么?若是这样,那可就好笑了。我是你们请来的,事到临头,却要我来拿主意。我看不是拿主意,而是我要来背黑锅吧?”旋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没道理了些,忧重地一叹“晚辈是贵寺请来主持封印修复的,眼下所有的准备工作业已做好,只等两个时辰后便开始动手。但这天象若是强行为之,一旦神雷降下,我等怕是皆无生理。可若是因为畏惧天象而放弃修复,一旦鬼魔趁势突破封印,那也是我等的罪过。兹事太过重大,晚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白龙缓缓地点着头“施主说得很是。施主既有十成把握修复,我等也不必去管天意如何,只尽力修复封印便是。”
关天养见白龙还是执意要修复,心下很是佩服他的勇气和毅力,站起身来道:“既是如此,那现在便可上山准备了!”
白龙与众僧都站了起来,马承风也站了起来。白龙冲马承风一起手“马掌门,山下的事务便拜托你了。”
“不敢!”马承风神情肃重,眉宇间隐约透出悲戚之色“晚辈当竭尽全力维持,不使生出任何事端!”
白龙与众僧皆合什,高宣佛号“有劳马掌门了!”马承风稽手逊谢。
“李宗主”白龙又上前两步,对李延极起手。李延极忙让开一步,回礼道:“前辈有话只管吩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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