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出来的是名女子,她头发两鬓和脑后向下挽起,在额顶用粉色发带扎住,髻上簪着一排扁宽的木笄。身上穿着黑色广袖短衣,腰带极宽,上面扎着金色系绳,在腰侧垂下两条穗带。
脚上穿着白色布袜,踏着一双木屐。晴州港海客极多,冯源一眼认出这女人挽的是东瀛倭人的半玉髻,衣服也是东瀛式的吴服。
她脸上戴着黑色面罩,发丝遮住双眉,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中用来挡住长剑的是一枝两尺长的竹杖,两端包着铜头。月霜厉声道:你是谁!那女子默不做声,短杖在掌中一旋,敲在月霜剑锷前寸许的位置。
月霜虎口剧热,几乎丢开长剑。她咬紧牙关,长剑犹如飞凤,剑光霍霍朝那女子逼去。蒙面女子身形微闪,从门口闯出,露出背后一只包裹。
原来是个贼!月霜娇叱道:把东西放下!蒙面女子竹杖飞舞,杖端铜头不断击在剑上,挡住月霜的攻势。
冯源见识过月霜的功夫,比起敖老大只稍差一线,可此时长剑被这女子用短棍一击立刻歪到一边,显然功力逊了一筹。冯源一边运着法诀,一边扯开喉咙叫道:来人啊!有贼!
月霜一连十余招都被那女子挡住,眼看她身形游鱼般从剑影间逸出,随时可能从自己剑下溜走,不由银牙一咬,长剑陡然放出光华。月霜这套真武剑是王哲亲传的破敌招术,属于太乙真宗绝技之一,只是施展时极耗真元。
限于体内寒毒,月霜平常很少使用。但那女子拿的包裹是自己要紧的物品,无论如何也不能被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夺走。月霜长剑斜挑,剑光撕开黑暗,闪电般将走廊照得通明。蒙面女子乌黑眸子在剑光下闪亮起来,她竹杖划了半个圆弧,击向月霜的剑锋。
月霜娇叱一声,一招斩妖,剑走中宫,剑上吞吐出无坚不摧的剑气,斩在竹杖正中。叮的一声,蒙面女子短杖外面的竹筒碎裂,露出里面铜制的内胆。月霜一不做二不休,剑气再张,将铜杖一斩为二。中空的杖身跌出一串古怪物品,有绳索、抓钩、暗器但这会儿还没来得及使用就全部作废。
蒙面的东瀛女子被真武剑逼在下风,短短三招就数次遇险。月霜剑势越来越凌厉,剑气纵横间,将她的退路尽数封死。眼看失去短杖的东瀛女子就要大败亏输,月霜炽热的丹田突然升起一丝寒意。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剑上光华陡然一黯。蒙面女子抓住破绽,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猛然翻出,与月霜对了一掌。双掌相交,月霜脸色一下变得雪白。
她冒着寒毒发作的风险使出真武剑,却没料到寒毒会发作得这么快。如果面对寻常的江湖好手,她还有机会慢慢调理气血,但此时碰上真正的高手,立刻吃了大亏。
右手的真武剑只施了一半就无力支撑,剑上耀眼光华迅速退去。掌力重重撞入经脉,带来血脉逆行般的剧痛。
月霜苍白的面孔泛起一抹病态嫣红,只要对手的真气侵入丹田,自己立刻受到重创,能不能保不住性命还在两可之间。蒙面女子冷冷盯了她一眼,已经侵入经脉的掌力突然撤回一半,余力仍然将月霜震飞。
接着她身体一旋,穿着木屐的纤足踢在冯源胸口,借力飞上檐角。冯源滚地葫芦似的滚到一边,但他那声叫喊已经惊动佣兵团,几名好手早已攀上屋顶截击这个不开眼的蟊贼。堂堂佣兵团竟然被贼偷了,说出去是让佣兵团丢人。
蒙面女子风一样从屋脊掠过,木屐在瓦上发出清脆的格格声。两名抢过来阻拦的佣兵汉子刚一交手就被她竹杖击中要害,痛叫着从屋顶跌下。
另外几人距离尚远,来不及合围。眼看那蒙面女子就要掠过高墙,一道银光流星般从佣兵团主楼飞出射在东瀛女子肩后。
蒙面女子身形微微一晃,只差了一步没有跨上墙头,跌落在地。眼看佣兵团的汉子将要截住这个女贼,忽然一根绳索破空而出、越过高墙。
蒙面的东瀛女子挽住绳索,借势跃到墙上,接着张开鸦黑双袖,背着包裹悄然没入夜空。冯源摔在阶下,饶是那东瀛倭女没想要他性命,这一脚也踢得他胸口剧痛难当,险些闭过气去。
他呲牙咧嘴地捂着胸口,半晌才叫道:火!火!月霜的房间浓烟四起,那只野猫不知引着什么东西,整个房间都烧起来。
佣兵团的汉子们纷纷涌出,有些救火,有些去追那个女贼,乱成一片。月霜被蒙面女子一掌震退,这会儿靠在柱子上脸色雪白。
她咬着失去血色的唇瓣,身体微微战栗,良久才透出一口气,面色渐渐恢复正常。敖润听到叫声就从主楼跳下,但还是晚了一步,连片衣角都没捞到。他跃上墙头吼道:狗日的!
哪儿来的蟊贼,敢打我们雪隼团的主意!老大,冯源捂着胸口道:你瞧瞧这个真古怪。旁边一只手掌伸来,从冯源手中拿过那枚从竹杖中掉落的暗器。冯源打个哆嗦,回过头才松口气,石团长。雪隼佣兵团的副团长石之隼挟住暗器,反复看着。他身形细瘦,穿着宽大衣衫,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但晴州的佣兵行都知道,雪隼团的石二爷一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与大老爷薛延山合力打下雪隼团的名头。
冯源道:那女贼有点像倭人,会不会是那个什么浪人旁边见过倭女的同伴也道:是有点像。这些浪人也太浪了吧?敢惹到我们雪隼团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