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床头刚好放着一瓶巧克力糖。是的,当时,我就是这样跟爸妈说的。”
“他们相信了?”我嘴角抽动着,眼睛涩涩的,却也笑了,觉得自已笑得很怪。
“相信了。”他皱着眉头说,样子挺滑稽。
“老实说没有什么可以令我真正开心的了,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哀怨,这是命,有些人是注定一生不会快乐的。有一天我梦到自己割肉给乌鸦吃,一路过来救活了很多小生灵,有只猫头鹰愿意跟随我一生,我很高兴的带着它到山上去隐居,醒来后我就没有去上课,一直迷惑在那个梦境之中,好久,好久,那一天我没吃,没喝,睡了。”
“你是书看多了的缘固,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不要谈论这些好吗?那只是一个梦境,梦有时会很莫名其妙,除此,醒来后,一切都不会是真的,人还是照样要生活。”
好一阵沉默。
“最近还喜欢看书吗?”他问。
“看的。”
“看什么书?”
“看安妮宝贝的彼岸花八月未央告别薇安,还有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我随口说着。
“很黑暗的作品,也很抑郁!”
“我喜欢。”
“是吗?”
“喜欢去体会、去欣赏、去感觉。我觉得他们都是很了不起的人,他们在痛苦中得到幸福,不像有些人被生活逼急了,就想着自杀。”
“哦!”
又一阵沉默。
“不看九丹的作品吗?”
“也看的,看了她的女人床、乌鸦、漂泊的女人。”
“她是个妓女。”
“我想是吧,不过她很有个性,她说了别人不敢说的话,因此她遭到了攻击。”
他苦笑,摇了摇头,若有所思:“我也很有个性,我比安妮宝贝和村上春树勇敢,比如我敢自杀!”
“你他妈的还真有个性。”我被他逗乐了,虽然他说的话根本不符合常理,但是有些时候我觉得他挺有幽默感的。
“我想出家,但是,我爸妈不允许。我不想伤他们的心,我觉得自己很不孝。”他看我的眼睛有些慌。
“出家?是不是就是当和尚的意思啊?”
见他点了点头。
我愣住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永远只活在自己的心中。
“为什么不等大学念完了,出了社会,你就不会那样想了,我前天乘公车的时候看见一个和尚在车上吸烟,把脚跷得老高老高的,一边还在用手机与别人通话。”
“是这样吗?”他有此乐了。
“络文,她没有来看你吗?”络文是他的女友。
“她不知道我现在这样了,我没有告诉她,她现在人在外头,离得远了,路上来去不方便,我也不想让她担心。”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的眼睛,那么清彻。
“可是她是你女友,你出了事,她都不知道,事后她知道了会有失落感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是想这样挺好。”他依然看着我的眼睛,事实上,是我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才知道他也一直看着我的眼睛。书上说看着一个人的眼睛会看到对方的心里去的。我信这话,我知道他也信。
“你一直都这样随心,怎么一点也没变。有些时候也是需要为对方想想的嘛。”
“其实,我从小开始就不打算娶妻生子,一直羡慕人家的爱情,却不准备自己去拥有。女朋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我交了女朋友却没有感觉到幸福,只是一味的担心她会伤心,不快乐!”
我没有说话,我看着他的上下嘴唇合上了又分开了,声音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我并不想多说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我觉得络文是可悲的,因为他交了一个很不一样的男朋友,我觉得他不但没有依靠感,更何况他连自已的生命也不去珍惜。但是隐约中,他就是有一股吸引力随时牵引着你的情绪。
“不说话了吗?”
我继续着我的沉默,我已把视线转移,但是我依然感觉得到他复杂的目光。
“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什么?”
“那你喜欢过我吗?”
被他这样一问,我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思考了几秒钟,五秒或者是十秒,总之不会超过十秒,我很肯定地告诉他:“我也喜欢你!”
“是吗?”他露出欣喜的神情。
“但不是爱!”我补充了一句。
“有区别吗?”他的神情依然是愉快的,或许对于他来说,这已足够。就像他说过的那样,他从未想过娶妻生子。
“因为你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我以后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你!”
“那你男友呢?你会找到第二个他吗?”看得出,他问这话的时候很认真。
“他没有你那么复杂,他只是个简单、快乐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像他一样平凡的人,但爱是一种感觉,有些时候人不应该是贪心的。”
我们的这段对话很急促,就像他的心情一样,而他的心情又影响了我的情绪。
“是吗?”他沉默了片刻,想了想“络文是一个很简单的女孩子,所以我想好了,我会给她自由的,她应该是快乐的才对,跟了我,她不会幸福的。”
有些时候,觉得他像个孩子,我不可否认,我是喜欢他的。没有什么理由,或许我只是喜欢上了自己。他也一样,他不只一次跟我提起过精神之爱,不需要彼此拥有,只希望对方一直存在。生活就像照镜子一般,镜子的这头生活着的是自己,里头的那个是另一个活着的自己,对或者错,都希望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能真正明白自己。
“我想我应该走了。”
“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
“真想知道?”
“是的!”
“他姓李。”
“哦。”他有片刻的迟疑,继而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那你会继续与我保持联络吗?”
“你说呢?”
“我想你会的。”
“为什么是你想呢?”
“我害怕失去你!”
“哦!”
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也一样害怕失去他,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失去他,也不至于深夜来看他,只为与他说几句话。
起身的时候,我对他笑了一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再也不要把安眠药当巧克力糖吃了,那糖是苦的。需要我帮你摘下眼镜吗?”
他摇了摇头:“让我看着你离开。”
“那好,再见了!”
走出医院的大门,外面的风很大很急,我夹紧了外套,把勃子缩进领子里,下一步我应该去哪里,找个旅店吧,算了,根本就没有睡意,找个通宵营业厅吧,在那里坐一坐,可以挡挡风,也不会总觉得那么冷。能找到一家书店那更好,说不定我会在那里找到余华的活着与许三观卖血记!
写于2003年5月
修改于2004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