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生在40年代的农村,家里是富农成分,算是富裕家庭。从小,母亲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每当村里村外有热闹,母亲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和姐姐弟弟一起被家里的大马车载着出门,一街两巷的人们投去羡慕的目光,母亲心里美滋滋的。
那时,农村的女孩子很少有上学的,而母亲却是个才女,不仅上了学,而且凭她的聪明伶俐,成绩特别好,作文好,算盘打的也好。母亲就梦想着有一天能登上三尺讲台,成为一名女教师,或者,用自己的笔描绘美好的生活,当一名女作家。
还没等母亲的梦做圆满,土地改革就开始了,不仅家里的田产被没收,姥爷也成了批斗的重点对象,一家人的生活一下子来了个360度大转弯,全村人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们一家人。从那时起,活泼开朗的母亲一下子变的沉默寡言,似乎变了一个人。
伴随着一个个苦难的日子,母亲长到了20岁,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在那唯成分论的年代,姥姥费尽心思托人把母亲嫁给了父亲——父亲家是世世代代的贫农,而且孩子多,一贫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家庭。
本以为,婚姻会给自己带来幸福,可谁知除了父亲,这个9口之家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母亲,因为她不是“贫下中农”是富农“娇小姐”
父亲在家排行老大,在外教书,很少回家,一家老小的生活起居都压在了柔弱的母亲肩上。白天,下地干农活,晚上,熬夜纺线、织布、给一家老小做衣服,还要把无米之炊的一日三餐做的准时、可口,稍有不甚,脾气极坏的爷爷便会大骂,甚至摔东西、打牲畜,吓的母亲连大气也不敢出。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个人丁兴旺的大家里,母亲却迟迟没有生养,这更加深了这一家人对她的不满,除了没日没夜的干活,还要忍受奶奶永不休止的指桑骂槐,母亲的眼泪只有往肚里咽。
上天垂怜,母亲终于有了我。生我的那天,全家老小在门外等待,一声啼哭过后,产婆说“是个女子”一家大小呼啦散去,把我们母女撂在那里。第三天上,母亲就自己下炕做饭,给我洗尿布,三个月就分了家。
分家的日子虽然更苦(几乎没给我们分什么东西),但好歹是自己的家,母亲每天仍是不停地干活,可脸上有了笑容。后来又有了妹妹和弟弟,周末父亲回来,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的大石头旁听父亲说些学校的新鲜事,其乐融融。
常常在想,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好象把每个人的命运都安排好了,一生要经历的磨难都在那等着你,你没有办法躲得过。
转眼到了85年,我示范毕业,父亲也结束了他大半辈子的辗转生涯,调回到了家门口的学校,母亲总算是熬到了头,心想苦尽甘来了吧。
那是一个播种的日子,一家大小齐上阵,父亲扶犁耕地,母亲仍玉米种子,我们姐弟三个争抢着把母亲扔的种子埋上,弄平,欢声笑语传出去好远好远。
突然,父亲停下了手中的犁,蹲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头山滚落下来。
“快,回家给你爸拿盖胃平去!”母亲命令我。
多年的辗转,父亲得了严重的胃病,每次疼痛难忍时,就吃几片盖胃平缓解一下,从来没有检查过。
大概是一家人团聚的幸福来之不易,父母亲都想多享受这人间最美好的生活,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下,父亲去省城的大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结果是胃癌。两年的痛苦治疗,母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父亲还是撒手而去。一霎时,天也塌了,地也陷了。
但生活总得继续。看着一无所有的家和年幼的妹妹弟弟,母亲擦干眼泪,把自己站成了一座山,一棵树,让我们依靠,给我们庇护。
上工、养猪羊、做针线,母亲用她勤劳的双手和聪明的头脑扛起了这个家,按照父亲的遗愿供妹妹弟弟上了师范,给我们姐弟三人操办了婚事。
如今,母亲已年近70,任我们怎么劝说她都不肯离开那个倾注了她全部心血的家随我们到县城来住,一个人仍住在乡下的老家,在她那一亩三分地里种她喜欢的东西,什么玉米、芝麻、棉花、土豆、辣椒、黄瓜、茄子样样都有。
每次我们回家,母亲都要拉我们去地里看他的杰作,就像欣赏一件件艺术品。临走,母亲总是把能摘的都摘下来装给我们说“这是妈种的,没打药,好吃”然后坚持自己拎着大包小袋把我们送到车站,看着我们上车、坐下,车子走出去好远,母亲还站在那里使劲地挥手。
这,就是我的母亲,苦命而坚毅的母亲,勤劳而朴实的母亲,普通而伟大的母亲!
愿天下所有的母亲都能健康,平安,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