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在坪外

的人们，对这种感觉特别敏感。在都市，街头巷尾四处的霓红灯使人眼花燎乱，车如流水使人躲闪不及，抬头仰望四十层大厦，使人脖子发胀，回头一望，便是小杂店刺耳的叫卖声，大厦连着大厦，街心是嘈杂的狭谷，把人压得好扁，挤得喘不过气来。这些都是都市生活的节奏，都市人的生活，都市人的享受！于是，对于那些生活在城市久了的人，就埋怨地说：“疲倦原来是这样子跟着来的”而旧梦，对于都市人来说，只是一双穿旧了的鞋，旧了便丢入垃圾桶，好些日子后，没有谁会再会去记起它的模样！有谁会呢？

    而对于我这个地道的乡下人，地道的种田人，旧梦却时常出现在脑子里，已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常常会把旧梦搬上银幕，使眼睛能更好的看清过去的那些影子，就像在怀旧一样，令人有一种来不及的感怀和回味，有时甚至还会回头眯嘴一笑，仿佛那些已过去了的影子就在身后。而对竹的爱就是对过去最好的怀念，对旧梦最好的延伸！虽然有点困倦，但这些都能随旧梦而来烟飞云散，因为我已经活在了怀旧的旧梦里。我为什么要怀旧呢？因为我们都是从过去活过来的，我们不能为了吃十个包子吃饱了，只记得是吃到第十个才饱的，而忘了前面的九个！人也是一样，不能忘了前面的日子，因为生活是一天一天过来的，没有谁能一下子到100岁。我是一个没什么想象力的人，也不太会说话，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份闲心，爱玩爱静的闲心。身边认识我、知道我的人都把我当一个“怪物”他们都说我好难靠近，甚至有些时候还离我远远的。至于他们的这些行为，连我自己都无法弄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我这张脸是长得难看了一点，身子骨干了一点，歪曲了他们的眼，他们才这样对我的。往往第一次见我的人都会问我“你一餐能吃多少？”闹得我哭笑不得，他们的眼睛也是紧紧的跟着我，使得我的生活里多了好几双眼，这样的日子真让人有些提心吊胆，不过好在我不会去计较那么多，好好的活着，叹息和埋怨是没有用的，自己的生活和躯体哪能怪人家？只要自己活得正，活得直就行了，就像竹一样，那么笔直的活着！是啊，庭前的竹，迎空的竹叶上正跳动着一些旧梦的影子，正旺盛的生长着。

    是的，又到了秋天，秋是怀人的季节，更是怀物的季候，让人万种思绪全都聚集到了这个时候。深宵里，床头边叫着蟋蟀，凉风吹一缕月光穿过纸窗来，正射着我的双眼，在我没法合眼的当儿，凄凄切切的秋虫又响起来了。连日守在家中，等待着秋的到来，很想看看秋来之时竹园的绿浪。秋来了，到底是来了。这秋来的第三天，我还没有下田做活的打算，只想着庭前的绿浪，在园间徜徉。秋来的这些天真的没有出门的雅兴，倒是喜欢留在家里，清静清静，察看秋到园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秋是到竹园来了，不是一下子来的，而是一个浪接一个浪接过来的，从天边的云朵上滚下来，然后便一直滚到我这小屋，这个时候，竹园当中到处显得澄澄的静，蝉声也微弱了许多，天上的太阳不再烤人。在江南的田野当中虽是看不到，但在家里，却已有隐隐的叶落之感了。我把自己拴在园中，尽情的享受这秋浪给我带来的快感和甜蜜，这满园的竹浪简直就是一首正跳跃着的诗，美得有些情不自禁，柔得像女人的腰，身在其中，就像趟在一床晃动着的绿毯上，浮在空中，这个时候，肯怕是一生当中最舒心阔意的时候了，因为此时你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平日里的一些烦心事和无法打发掉的愁脑事，些刻你完全可放心的忘却，并大可放声的高歌，迎着那片片竹叶滚动的影子，滚向天边，从此一去不复返，任由它去向！这可比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更娇艳更明亮！

    当夕阳快要沉落的时候，每天便会来到竹园，看看竹叶上那滴残留的阳光，是否还有这秋日的余温，如果有，那片片竹叶上自然会喷出一道道似乎在下滑的金光，好像火炉中那滑落的铁珠儿，金灿灿的，而我也不会吝啬，很快的把两个手伸出去，轻轻的捧住竹尖儿，任那滴滴金光滚落到手中，然后把它送往西边，迎来一天当中最疲惫，也是最有收获的时候——黄昏。黄昏是好的，更是神秘的，就像盖着红布的新娘子，让人想入非非，给人一种赏心悦目，迫不及待的感觉。黄昏入笼来到竹园，半边阳光洒在翠绿的竹叶上，竹叶两边像是镶上了一道弧形的金边，闪烁着流星似的光，照到人眼上，柔柔的，滑滑的，丰盈得像女人的一只手，轻轻滑过，如果你再风流、再大胆一点，准可以把这光滑得像女人手一样的金光揽入怀中。徜徉在园中，久久不忍离去，尽管竹叶上跃动的光已渐渐暗淡，但这丝毫没有影响这竹园中的绿以及我的雅兴。我赶紧爬上楼，凭着栏，迎空眺望，给人的又是一种境象。一颗落日正在下沉，一堆一堆绿浪径直压了过来，园中来了一群可爱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唱个不停，它们落在竹叶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双双眼睛，这一双双眼睛在黄昏的暮色下显得格外的诱人，给这竹园增添了无限的生气！而恰在此时，一缕轻烟从对屋农家房顶上潺潺升起，但被一缕晚风牵乱了思绪，拖着一个小尾巴，朝着西边扬长而去。多么动人的景色！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正靠着栏杆看落日，看竹园当中那串串金光是怎样从竹尖上滚落的。“独自莫凭栏”这种心境对我来说不合适宜，因为我要的是“独自恰凭栏”这种境界这种时候这种景象一个人是恰到好处。我沿着栏杆来回兜了几步，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城市的闹热中，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空虚。人群继续在红尘当中浮沉，白昼在宣嚣的城市当中逐渐消失，只觉秋寒更浓了，这时园边的一户人家已亮起了灯，那灯光微弱得像莹火烛屁股上的发出的光，日头完全落了下去，西边只乘下朦胧的一团秋色，像雾一样的秋色，整个竹园也像一个婴儿一样躺入了母亲的怀中，安然的入睡了，静寂得连秋虫爬过竹叶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月光从后山上悠然的爬起来了，像一个不愿醒但又不得不醒的老头，露出了半个头来。一株浓密粗壮的竹贸然耸立在夜色下，像一个深沉的人，面上耀着光，像一脸的高兴，风一吹，叶子一浮动，真像个轻快的笑脸。我知道，又过了一天，今天的太阳是无论怎样也是不会爬起来了，接着来的便是一个滚黑的夜。但我已很知足了，因为我又与竹相伴了一天，虽然有些疲倦，但这些都会随竹入梦而散去的。我悄然的下了楼，捻开了灯。

    庭前有竹，竹在坪外，与竹为邻，是一件令人愉悦而轻松的事。心中有竹，才会永远有与竹的为邻的愉悦和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