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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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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秋阳,苍白了。

    苍白的秋阳,也难得一见。

    阴霾和雨,成了秋天的主色调,整个氛围,似乎在表现一种“很多事情都已久远了”的状态,好像一切都随夏天去了,锅底下燃烧的薪被抽掉了,开水停止了沸腾,并慢慢冷却。

    最能体现这种冷调的,应是断桥。

    阴雨连绵,要从断桥上捕捉一个人影,比看见偶尔飞过天空的鸟雀还难。球球每天从店里和住处往返,少不了来回两趟经过断桥。她常撑的是一把黑色油布伞,一根伞骨已经折了,那一块塌陷进去,伞的圆圈整体便遭到了破坏。然而这伞大,伞柱结实,并不影响遮风挡雨,她舍不得扔。尽管她有些喜欢那些色彩鲜艳的雨伞,但想一想,那雨也不是三百六十五天下个不停,花那钱置伞,还不如添件新衣。因而她就一直举着这把黑布伞,在冷冷清清的街头来往。

    断桥上的风,格外大,雨雾在河面跑来跑去,砸在乌篷船上的雨,发出细密的声音,清脆而不张扬,好像在给那些奔跑流动的一切奏乐。走上断桥,球球就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胭脂河夏天的热闹,断桥的故事,都会在她的脑海里重跑一遍。那时,她的心底便和这秋天的主色调相融合,幻化出“很多事情都已久远了”的一片苍茫。不过,仅仅如此而已。球球年纪还小,想不到更深的地方,她只是朦朦胧胧地眷恋什么。比如那片枫林,叶子已经发黄了,还不肯落下,顽强地和雨,和风,和即将来临的冬天较劲。那棵枫树上的字,已经紧紧地生长在上面了,并将随着树杆的生长而扩大,变得模糊。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去看一次。她记得刚刻上去的时候,刀划破树皮,几滴汁液溢出来,粘在树皮上,露出灰白色的树肉。现在,它们已经结了一层暗褐色的疤。

    黑妹也学会了唱“九九艳阳天”录音机开时,她和录音机一块唱,录音机停了,她就自个儿唱。黑妹唱这歌,纯粹是受球球影响。不过,黑妹不会揣测歌中十八岁的哥哥,是否娶了小英莲,她喜欢说,这写歌的骗人,真要等十年八载,都成老太婆了,到时嫁不出去,哭死都没用。黑妹的歌喉极好,能把这歌唱得活泼快乐,丝毫没有离愁别绪。老板娘喜欢。黑妹受到鼓舞,有事没事就哼,也不管别人笑话她像县长。黑妹干活还算麻利,每一件活都会成为她玩乐的对象,没有一点压力。

    我随时会回家嫁人的!黑妹总这么说。黑妹到球球住的地方去过两回,手脚爱乱动,居然把球球的日记本翻出来了,球球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总之,她再也没有让黑妹来过。她和黑妹,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保持一种不算好,也不算坏的关系。

    球球当老板娘的帮手后,老板娘轻松了许多。她想她没看错人,球球是个勤快,诚实的妹子,学东西快,从来不会打什么小九九,贪小利,算计别人。老板娘是真心喜欢她了。这么一来,老板娘的想法又有了一些改变。她先前只是给了球球一个梦,球球要实现它,可能也得三五年以后。这个店,老板娘开了十几年了,她知道再往下做,也是这个样,钱是赚不尽的,如果能少赚一些,自己能歇下来,把手脚放开,从容闲适地生活,那应是最理想的了。

    球球,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有没有胆量去做?老板娘说。低矮的厨房里,她身上的香粉味很浓。

    胆量?难道是杀人么?球球开玩笑。

    当然不是杀人,杀鸡你都不敢,还敢杀人么?我的意思是说,你敢不敢把我这个店承包下来?老板娘把最后一句说出来,球球吓一跳,她确实胆小,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老板娘。

    傻妹子,当然现在时机不成熟,但是,等过了年,里里外外的事,你也都掌握得差不多了。老板娘知道球球在想什么。你知道,我做了十几年,也该歇歇了,这个店打开门就赚钱,我不会让你有太多风险的,你要相信我。把店转到你手上,我也放心。老板娘怕自己讲得不清楚,不断地补充。

    球球听了很激动,一激动,她就听见自己嗓子眼呼呼地喘。

    别光着顾高兴啊,这可不是件轻松活,要动脑子,会盘数,还要掌握运转技巧呢!到时候,你也可以请你信得过的人来帮忙。老板娘见球球高兴,心里便觉一阵宽慰。先前她虽然给球球提了工资,又减少了她的工作量,但她心里仍不踏实。蒙在鼓里的球球对她越是信任、亲热、依赖,她就越是如坐针毡。有一段时间里,她噩梦连连,常常是半夜醒来,一身冷汗。这个想法,她已是深思熟虑了的,她觉得,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球球,都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也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会真正好受一些。

    好像是眨眼间,罗婷和毛燕的肚子都挺了出来。她们的爱情结出了果子,正在慢慢成熟,她们和她们的男人幸福地等待瓜熟蒂落。

    球球只是在街上碰过她们几面,每碰一回,就觉得彼此间生疏一层。生疏的原因,球球知道大约是她们结了婚,进了园子里面,在园子里种自己的瓜果,花草,自己享用,自己快活,她却在篱笆外,就有了一种自然的隔膜。再说,和罗婷原本就有过一次误会,虽然罗婷主动找了她,但是她更多的是一种做林夫人的炫耀而已。至于和毛燕之间的生疏,那是毛燕水涨船高,眼睛里有点放不下球球这个人,摆出了某种镇里人的姿态。从毛燕擦香水这件事上,就可以清楚地知道毛燕这个人,从头至尾是追逐镇里的生活习惯,老早就把自己当镇里人培养了的。球球的身边,可以拉手的好朋友,就这么消失了。

    黑妹很快和镇里的年轻人混熟了,这大约和她活泼好动有关,她像个百事通,镇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很快网罗到她嘴里了。关于阿泰和桥西某个女人半夜被捉奸在床的事情,球球也是从黑妹嘴里听到的。黑妹讲的绘声绘色,好像是她亲眼所见。她说要不是那个男人手下留情,阿泰的另一条腿就差点也瘸了。据说阿泰因惊吓过度,几天没进阿泰发廊,毛燕本人倒若无其事,说说笑笑,大家都认为毛燕蒙在鼓里。不过,球球不信,她觉得阿泰不像个坏人,她倒是相信林海洋能干出那样的事情来。

    这晚,秋月如霜。球球不记得有多久没痛痛快快地玩过了。因此,当黑妹说和几个朋友去乌篷船上对月喝酒、吃花生,弹吉他时,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球球在乌篷船上见到了罗中国、曹卫兵、厉红旗三人。球球只见过厉红旗一面,那是在罗婷的生日晚会上,在林海洋的机帆船上。并且那次他和她都没怎么说话,他又因厂里有事,早早地离开了。球球差点记不起他的名字。乌篷船停在断桥下面的码头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曹卫兵竹篙一撑,三下两下,就把船撑到了胭脂河心。大家盘腿围坐船头,中间放着几瓶啤酒和两瓶白酒,还有花生和袋装点心。

    船驶到河心,球球就有点害怕了。害怕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她不由佩服黑妹,才来没多久,就和他们混熟了,好像到什么地方去她都不会害怕。事实上,当球球看到乌篷船上有罗中国和曹卫兵在,她立即就后悔了。因为这两个人让她想到傅寒。罗中国在她身上爬过,曹卫兵恐吓过她,派人到店里捣过乱,害得她被老板娘误会了好久。厉红旗看起来文质彬彬,球球对他没有反感,印象还不错。

    黑妹噼哩啪啦不断地说话,好像不那样她立马就会融化,说的全是乱七八糟的小镇琐事。不会弹吉他的曹卫兵,抱着吉他拨来拨去,弄出无聊的噪音。会弹的罗中国脸上露出大师般的微笑。他有理由骄傲,小镇里没有谁的吉他能比他弹得好。黑妹不说话时把花生壳弄得毕剥作响,扔进河里,不一会儿,水面就浮了很多花生壳。球球不喝酒,就看着黑妹和三个男的喝得很有兴致。

    河面的秋风从领子里钻进身体,就有了很深的凉意。

    来,喝点白酒暖和暖和。认认真真地弹完一曲的罗中国说。

    我看这么喝,中国,你和黑妹一人喝一杯,对碰,红旗,你和球球对碰一杯,我没人陪,就一个人喝一杯,喝完上岸,到河堤走走,谁不喝,就不当兄弟是朋友,谁醉了吐了,谁就是卵子,不醉不吐的,就是英雄。曹卫兵小眼眨巴眨巴,出了个鬼点子。这边刚说完,那边黑妹粗壮的手臂就举起了杯子,要和罗中国干。那一大杯,至少有三两之多,把球球看得傻眼,她没想到黑妹还有这么豪爽的一面。黑妹干杯前,瞟了厉红旗一眼,似乎是想从他那儿借来一点力量。厉红旗微微一笑,把眼光抛向球球。黑妹喝完了,酒量最差的罗中国,也一仰首把一杯白酒喝了下去。曹卫兵见球球和厉红旗没动静,就放下了篙子,说,我喝完再撑船!于是如梁山好汉般也是一饮而尽。这等情景下,球球竟无退路,只有寄希望于厉红旗,如果厉红旗不喝,那么,她也可以顺手推舟,就势把这杯酒推了不喝。厉红旗略微犹豫了一下,连黑妹这样的女孩子都豪饮完毕了,他有什么理想不喝呢?因而他看了球球一眼,咕咚咕咚喝水一样,一口气喝个精光。球球看见厉红旗的眼神,竟有些惭愧之色,她没时间细想他的眼神。她其实早就想喝酒,醉一次,尤其是收到傅寒的信后,她就想醉,醉了不再醒来。现在,醉的机会来了,喝的理由也找到了。大家都看着她,她惨笑一下,端起杯子往嘴里猛灌,她感觉自己吞咽的是火,是滚烫的开水,喉咙和肚子里燃烧了一样,火辣辣的热。

    船还没靠岸,黑妹首先稀哩哗啦地吐了出来。黑妹吐完,人已迷糊,两条腿直不起来。

    上了岸,罗中国对厉红旗说,你们先到桥上吹风去!便和曹卫兵解押犯人似的,把黑妹挟走了。

    你感觉怎么样?还去不去吹风?厉红旗笑着对球球说。球球捂着胸口,想吐,却吐不出来。或许是不好意思在男孩子面前吐那些污秽的东西,令自己和别人难堪,因而极力忍住呕吐;或许是真的吐不来,只能任凭它们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她的脸憋得比月光还白,慢慢感觉脚踩在棉花堆里,对于身体的重量失去了感觉,好像要变成一瓣羽毛,马上被风吹起来了。

    你们,是不是偷偷把酒倒掉了,或者,喝的是白开水。球球的神智一点也不迷糊。

    我送你回去吧。厉红旗低下头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罗中国是喝杯啤酒就红脸的,喝这么多,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你们,是故意的。球球明白了。

    我不知道,反正我喝的是酒,不信你闻闻。厉红旗张嘴朝她呵气。球球满鼻子都是自己的酒味,所有的气味都是酒味,哪里能闻到厉红旗呵出来的气味,再说,她也不可能把鼻子凑到他的嘴边。

    我在酒厂,喝酒锻炼出来了。我是很能喝的,这样的一杯,根本不算喝酒。厉红旗停止呵气,进一步说明他没有骗人。厉红旗一边说,一边跟着球球上了断桥。

    球球两腿有点打晃,他想伸手扶她,但她又稳稳地站住了,他和她只是第二次碰面,他不敢碰她。于是,厉红旗的手也在打晃。

    你知道,这桥上发生了多少故事么?都在走路。那些脚步。什么是脚步?球球趴在桥栏上,摸着冰凉的石狮子,语无伦次。厉红旗不知道她在问谁,至少他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石狮子能回答,但它开不了口。但是,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她心里的苦楚。她俏丽的身材忧伤地弯曲,两条乌黑的辫子垂悬在桥栏外面,像一双伸向河面乞讨的手。

    球球,你吐出来了,才会舒服。来,跟我走,我有办法。厉红旗果断地拉着她的手,往酒厂方向走。球球越来越糊涂了,她开始咯咯乱笑,笑完又哭,一哭就喊妈妈。最后她终于像团泥一样瘫软。厉红旗把她抱上二楼,放在他的床上,东翻西翻,调好一杯白水,然后把她扶起来,拍着她的背说,来,把这杯水喝了就好了。球球嗓子发干,眼也不睁,迷糊地张嘴就喝。咕噜咕噜,才喝几口,身体就猛然一震“嗷”地一声,呕了一地。

    对不起,把你这里弄脏乱了。球球呕完了,心里舒畅了,人也清醒了。厉红旗的房间里干净整齐,什么都像新的。她离开了他的床。外面有个小阳台,小阳台下面就是胭脂河,人好像住在河面上。

    你住得真舒服。她站在阳台上说。

    凑合吧,夏天确实很舒服。冬天风大,都不敢开门窗。现在也挺凉快了。你不要光看到好的一面嘛。厉红旗说。他看见她的身影嵌在月色中,很是柔和。

    他们会把黑妹带到哪里去?重新回到房间里,球球想起喝醉了的黑妹。厉红旗摊开双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把我们喝酒?球球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我,还是跟你说了算了。厉红旗沉默半晌,做了向她坦白的决定。是这样,前几天,罗中国和曹卫兵两个人为一件事打赌。

    打什么赌?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

    他们两个为你是不是处女打赌。他们赌了一百块钱。让我来做鉴定。他们两人喝的是白开水。就是想让你喝醉。厉红旗不往下说,他想球球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所以,你把我带到宿舍来了?

    天地良心,看你在桥上胡言乱语后,我就没打算做鉴定,当他们的证人了。你后来迷糊不清,我把你抱回来,只是为了让你吐出来,醒酒。小人才会乘人之危!

    他说他抱她回来的,球球的脸刷地红了,眼睛在地面乱扫。厉红旗也半天没吭声。她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很重,确信他喝的是真酒。但他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喝白开水算了呢?她想。于是抬眼,头一回清清楚楚地看清厉红旗的长相。他比傅寒矮一点,五官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但组合在一块,形成了一种厉红旗特有的味道,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她说不出来。他不像坏人。于是她笑了,说,你这个证人出卖了兄弟,看你怎么交差。她这么说,其实是想知道,他会告诉他们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球球,如果你不反对,我就说,你是个处女,不过,这样的话,罗中国就输一百块给曹卫兵了。厉红旗比球球大五岁,轻易地把握了她的心思。她脸又刷地红了一次,低头再笑,表示没有意见。谁输谁赢,是罗曹两个人的事情。

    黑妹知道你们在打赌么?球球忽然问道。不,她不知道,她的任务是负责把你叫上贼船。厉红旗见她笑了,知道她没有怪罪,也高兴起来。

    她要是同谋,我不饶她!她假装凶狠。

    事情是不断变化的,坏事也有可能变好。要是没有这一次喝酒,我们也不能真正认识,对不对?厉红旗说话总是很有逻辑。

    她明白厉红旗说的“认识”是指他和她,成了朋友,也就点了点头。

    再说了一会话,他便送她回了她的住处。

    球球从旧木桥上走过。或许是心思太急,她没有听到旧木桥发出的吱哑声,她更没有停在桥中间故意摇晃,让桥发出百鸟齐鸣的热闹声音。她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路边没有突然冒出来的花朵,吸引她,山草枯萎了,点把火就能燃起一座山头。只是石头还在脚底下滚,骨碌碌的没入枯草里。一个多时辰前,村里乡亲捎来母亲重病的消息,她懵了半晌,也来不及回住处收拾行装,就直接上路了。从小走惯了山路,她的两条腿和山路非常融洽。

    此刻,风抚弄她脖子上的红丝巾,她行色匆匆的脸,和丝巾一样红。

    过了桥,家就慢慢地近了,她的心却越来越害怕。她不知道母亲得了什么病,严重成什么样子,她的哥哥们为什么不把母亲送到镇里的医院去。她害怕母亲死了,现在已经死了,或者等她回来后死了,或者等她离开后死了。她放慢脚步,向家里张望,屋前地坪里没有人,门和窗口黑洞洞的,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这种平静使她放宽了心,减少了一点恐惧。当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像听到某种召唤,她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她首先发现,母亲果然修整了猪圈,但圈里没有一头猪,挂满各种农具和干玉米棒子,做种的丝瓜,飘瓜等。她正要进屋往母亲房间里去,听见厨房有人说话,声音从黑暗的窗口传出来。

    就三间房,你说妈会怎么个分法?球球听出来,这是大嫂的声音。

    兄弟俩一人分一间,余下的一间肯定是给球球。大哥在说话。

    妈把房子分给外面的人,说什么我也不同意。再说,一个妹子,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人。

    是啊,妈要是那样,就太蠢了。妈应该还有些积蓄。

    她当然有积蓄,谁叫你平时不表现好一点,不向弟妹学?现在想要妈多给咱们,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球球听清了,大哥大嫂在谈财产问题。但她听得一头雾水。大嫂说她是“外面的人”是不是指“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呢?她故意在猪圈里弄出一点声响,又咳嗽好几声才进了门,大哥大嫂已经停止了谈话。她和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便低着头,进了母亲的房间。母亲的房间比厨房更暗,她躺在熏得灰暗的蚊帐里,身上盖着同样灰暗的被子。

    怎么病了?又不到镇里去看医生?球球在离床一尺远的地方垂手站立。她闻到馊尿的气味。她看不清母亲的面孔。

    前几天到山上锄草,闪了腰,就起不来了。也不知错动了哪里的土,造孽啊!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嘴似乎捂在被子里,声音浑浊不清。

    到镇里的医院去看看,到镇里的医院去看看。球球站着也一动不动,嘴里连续说了两遍。

    看医生有什么用,中了邪气,打针吃药都没用的,后山的毛四婆占卜问过了。

    她问了谁?

    问了山里的鬼魂,说家里有克星。

    球球记起小时候母亲骂她克死了父亲。她明白克星就是指她。

    毛四婆没问有什么办法么?

    问了,山里鬼魂说,克星命大,命硬,天晓得哟,这个乱坟堆里冒出来的家伙,要把老子折磨成什么样子。

    母亲说“乱坟堆里冒出来的家伙”球球认为她指的是鬼魂。她觉得今天很奇怪,他们尽说些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话。

    这个月的工资,全部给你。回去我找镇里的老奶奶算算,你把生辰八字给我,我问问她有什么办法。

    这样也行。母亲咽了一口痰,停止发牢骚,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接过球球攥得很热的几张纸币。

    很灵验的,她只摸着我的手,就算准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老子要是能走,就亲自找她去算。

    她现在在黑房子里呆着,不上街,一样给人算命,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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