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围着餐桌绕了两圈,“先是我姨妈来找,说她儿子不见了;然后吧,我联系了楚皓,他说最近在望湖发现了好几具无名尸,让我去认尸;再接着呢,是你说你认识我表弟,你们曾经还谈过一段时间不算短的网恋?”
“我总结的对么?你接着补充。”陈楠生看着江佑安,一脸佩服的表情,“说吧,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其实也没什么了啊,接着就是他眼睛好了啊,我跟他说了我有读心术的事情,他一开始不相信,然后我就读他呗,读完了之后发现他其实压根没打算带我出国,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失明后我一直陪着他,他才慢慢真的喜欢我。”江佑安耸了耸肩膀,当初还难过的掉了好多天的眼泪,下定决心要更努力一点,让他更加喜欢自己,可是,还没等她去努力,许子乾就被她的读心术吓跑了。
“佑安,我还有很多事情去做,我不能一直陪着你,对不起。”许子乾最后发给她的微信,这么写道。
江佑安执意去见他最后一次。
那一次,她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
她从未那么想要读透一个人。
她也终于知道,许子乾原来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复明之后,他只要看到江佑安,就会想起失明的晦暗日子,就想起他苟延残喘要依靠着别人的同情才能活下去的生活,他也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所有的想法被赤裸裸地摆在空气里!身处黑暗时他说不在意读心术,其实是他高估了他自己。
“那,那你是不是很难过?”陈楠生不自觉地被江佑安带偏了主题,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如此在意江佑安的情绪。
难过?
江佑安低头思索了一下。
确实是很难过的。
她还记得分别的时候,是一年半前的盛夏,那个傍晚,雷雨过后,明霞初现,夕阳的余晖落在云层之上,星光微露,在山岚之后与最后的日影纠葛。她约他在教堂见面,教堂外种植了大片的玉兰和葱翠的栀子,雨落珊珊,空气中浸润的花香久久不散。
记忆中,许子乾的个子很高,头发浓密,眼睛带点的桃花,笑起来的时候一边唇角微微上弯。
“在光明的世界里,佑安,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你不再是我的唯一了。”
这是那一天,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他从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江佑安的眼睛。
因为,他在说谎。
他没那么坚贞,也没那么凉薄。
只不过太过年轻,江佑安背负的种种,是他不能够承受的。
“陈楠生,你有没有用了很久的一样东西?”江佑安问。
比如说,特别眷恋的某件旧物,水杯——用的时间久了,杯沿上的纹路已经被掌心熨帖的稀薄疏离;雨伞——用的也很久了,雨天时盛-开在你头顶的伞面已经有了微微年老的气息,晴天,你甚至可以听见它在风吟时轻轻的一声叹息……还有很多,保留在身边的,不是因为没有新的替代,而是感情注入之后,就再舍不得离开。
许子乾对于江佑安来说,也是这样的。
四年,他们有过无数次的对话,她无数次枕着他的声音入眠。
江佑安此前随身带着的一个耳麦,用了四年,标签都已经模糊,耳线的颜色也逐渐泛白,可她舍不得换,过去每晚她带着耳麦入睡,耳麦里传来大洋彼岸许子乾的声音,是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孤身一人的唯一证据。
“佑安,我坐在地铁上睡着了,睡着的时候梦见你了,旁边有人蹭了蹭我,我半梦半醒,还以为身边的人是你,突然就想伸手去拥抱。”第一年,他第一次说想要拥抱她。
“今天的伦敦下了大雨,把我的裤腿淋湿了,我出门的时候带了伞,可回来的时候却落在便利店了,如果你在就好了,你会记得把伞带回来。”第三年,他说希望她能够陪伴在身边。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我不能承诺什么,未来的时间还太长,我说恩爱不凝也好,白首不离也罢,我说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可时间那么长,或许还有变化,我不想到了某天没有实现,你埋怨我的欺骗。我不会骗你,我喜欢你,这种喜欢或许比爱浅上几分,但是在我现有的所有里,只有你能将我的心填满。”第四年,他失明的那一年,他那样的依赖她。
……
那时候的每个夜晚,日月星辰在天边闪烁,江佑安的世界一安静下来,就能够听见许子乾在耳麦那头的声音,说着每一天的新鲜事,他的兴致高扬、踌躇满志,也有他的哀伤叹气、怏怏不乐。不见面也很好啊,他失明了没有关系啊,读不懂人心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美好,那种迫切的想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的心情;那种心跳加快想了解他心里是否也中意自己的愿景;那种雀跃期待,等待着他每一字每一句拨乱心弦的欢喜;不能被自己一眼看穿的许子乾,她视若瑰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