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竭力维持着脸上的严肃和平静,可听了我的话,到底还是把嘴笑得一歪,道:“王爷若知是王妃亲手做的,只怕连穿都不舍得穿呢。”
我得意地一笑,又叫茹晚凤再去兵部找熟识的人打听一下边关的动静。
听说,前去清剿贾、白军队的,是南越的太子宇文清,他的行兵用策,诡异莫测,屡屡突出奇兵,连俘带斩,灭了燕州大部分的农民军。安亦伦赶到时,燕州大部已为南越所有,安亦伦欲从旁侧出击,分占部分燕州势力,却被宇文颉带了五万人马,打得几无招架之力。
神奇的是,听说宇文颉这五万人马中,竟有三万是宇文清刚刚收编的农民军。再不知宇文清用了什么办法,竟在短短时间中让收编的散乱军心迅速归附了自己,成为对付安氏军队的绝利宝剑。
安亦伦燕州败绩,随即向安亦辰求援,安亦辰以需防安夏趁晋军新败偷袭为由,继续镇守幽州边境,并劝安亦伦放弃燕州,勿与南越新胜之军对抗。
安亦伦拒绝,并参上一本,怪责安亦辰贻误军机,安亦渊亦从旁附和;但镇国大将军端木适,辅国大将军程去非,右相谢洪楚都认为安亦辰出兵本以镇守幽州边境、对敌安夏为主,作为主帅,他有分析形势,采用最佳战略的权力;并认为从战场形势分析,宇文清大军士气正高,燕州境内贾、白余党已不足为患,有足够的能力对抗安亦伦之军,的确不宜再攻燕州。
但安世远本就冲了燕州而去,此次却全部落入南越手中,未免心中不甘,一时犹豫不定,不知如何论断。
我听了这些情况,着实捏把冷汗,如果安亦辰答应了亦伦的要求,岂不是和宇文清交上了锋?而宇文清,实在是个高深莫测的人物,春天时就初次设谋曾生擒过安亦辰一次,经历这段时间在军中磨砺,想来更加可怕了吧?
可怕。我从没想到过,我有一天会把这个形容词用到宇文清身上。记忆中那个白衣翩然,不惹尘埃的人物,那个为我曾在出世入世间徘徊很久的人物
我苦笑,并不奇怪地发现,我心中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安亦辰。我盼着安亦辰大胜,盼着他回来,继续用他的温柔包围过,将我捧在手心细细呵护。
但我也却不盼宇文清死,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滚回他的越州去,做他称雄一方的大越太子,从此再不见面,再无牵扯。
或许,我没有想象中那么恨宇文清,虽然他负了我,虽然他杀了萧采绎,虽然他追杀安亦辰甚至想把他活活折磨至死
我的雪狐斗篷到底没有自己做,勉强裁剪好,就扔给了夕姑姑。说到底,我还是个懒人。夕姑姑赶了两天,就将那斗蓬做好了,针脚细密均匀,式样华贵飘逸,比我给安亦辰做的那件精致多了。
于是,便很好奇安亦辰拿到那件雪狐斗篷后的反应,但送斗篷去的家将十来天都没有回来,也不知路上在怎么慢慢晃悠了。
我天天在府里转悠,几乎把各个院子里有几棵花几棵树都数清了,早就不耐烦,遂和夕姑姑说了,要带了茹晚凤乘了车到瑞城郊外走走。夕姑姑知我憋得也久了,只再三嘱咐了一路小心,到底放我们去了。
闻道东郊有个香雪园,却是个极大的梅园,里面两座小山丘,遍植了各色梅花,从冬月至来年二月,俱有疏影吐香繁花绽放。我当日在宫中时就曾听说过,此时有机会,自是不肯错过,当下就决定了第二日去香雪园。
也算得是天从人愿,晚间居然下起了雪,到晨间雪虽小了,路上已经积起了挺厚的一层白雪。这踏雪寻梅,更是人间雅事,只是一路之上,就不宜乘马车了。我遂不理夕姑姑的阻拦,径让人备了鞍马,让茹晚凤和我一起乘马出行。
茹晚凤苦着脸道:“王妃,这行么?马性无常,若有个闪失,叫我如何对秦王交待?”
我怒道:“你若不陪我去,我便自己去,若有个闪失,看你如何对秦王交待!”
茹晚凤到底还是倔不过我,只得也骑了马,伴我一路前去。
到了香雪园,抖去大红猩猩毡上的积雪,摘了雪帽,远远一望,已见遍山裹素中,红梅半露酡红醉颜,腊梅萦雾流纱,如飘缈空中的绯红鹅黄云彩,溢彩流芳,却不掩铁骨冰心,疏影峻傲。暗香浮动时,似连园门处的积雪都散出泌人肺腑的香气来。
说是香雪园,名字由来,大概就由此而得吧?
此处本是一位大燕皇亲的私家领地,不过向来对外开放,即便平民,也可以随意参观游览。后来安氏占了京城,此处遂成了无主之地,不过几个风骚雅士,怕这里渐渐荒废,遂联合起来出了些钱,依旧请了原来此处的几个守园人管理着。我们赏了守园一小锭银子,把马丢给他们看守着,一径往内行去。
积雪之上,已有了不少凌乱的脚印,一路迤逦,只往山上而去。
但听得守园人议论道:“今天来的游人还真不少。”
“可不是么,都是一出手一锭银子,打份也贵气得很。”
我听了不由回头笑道:“晚凤,看来咱们上山去,还能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雅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