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找了墨许久,他不在自己的住处,却懒懒地伸展在一块黑褐的泛着清冷的光的岩石上,要不是我细心,几乎发现不了他。我游过去,他没有理我,表情严肃地想着他的心事,又是矫“唉!”我叹了一口气,一个转身,卷起一朵大水花“啪”的一下,击打在墨脸上,墨摇了摇脑袋,周围深绿的海藻剧烈地晃动起来,躲在里面的小鱼小虾惊恐地四处逃散。
“雪,自己玩去,别烦哥哥,哥哥还有事。”墨心事重重地对我说。又喃喃地道:“二月二,明天就是二月二了。”
我窜过去,用额头抵着墨的下颔:“什么事嘛?告诉我,我帮你啊!”“你还太小,帮不了哥哥的。”
“我不小了,都已经六百岁了。”我嘟着嘴说,墨总是说我小,什么都不告诉我,也什么都不让我做,他也总是说这是敖交待的命令,他不能违抗敖的命令。
墨不理我,我只有在他身边游过来游过去,很是孤单。其实,我一直都很孤单,在这深深的东海里,谁会和我嬉戏玩闹呢,除了墨,我们没有别的同族,可是墨,从来都很严肃,也从来都是忧心忡忡的,特别是现在。
东海很大,我从来就没有找到过尽头,偌大的东海里,如今只剩下我和墨了,四百年前,敖还和我们在一起,那时候,总是忧心忡忡的好象是敖,他总是要完成很多被交待下来的命令。完成任务的敖没有力气再去做任何事了,他把我唤到他身边,忧郁地看着我,也许在忧郁地想着墨,我嫌他太闷了,不理他,转着圈子追自己的尾巴玩。
我转着圈子玩累了,就把额头抵着敖的下颔,腻着他:“父王,我很闷啊,陪我玩一会儿吧。”
敖蹭着我新长出来的小角,我听到他心疼的声音:“雪,父王太累了,不能陪你玩了,你要乖,要听墨的话。”又长长地叹一口气:“你真的还太小了,父王还没有来得及照顾你,你以后要学会忍受孤单和寂寞,任何一条龙从来都是孤单和寂寞的。”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整个身子都埋在敖硕大的蜿蜒的身躯里,我听到敖温暖的有力的心跳。
敖走了,离开了我和墨,因为一方水域只容得下一条成龙。敖说,他真是太累了,有几千年了,他都记不清了,从井里、池里、湖泊、江河最后到东海,他兢兢业业、惟命是从,没有办错过一件差事,也才有今天的终成正果,他该知足了,有多少条和他一样忠于职守的龙,只因一星半点的闪失,轻则永守浅井深潭,重则已在剐龙台上魂飞魄散了。敖是驾着祥云走的,在接到天帝诏书的那一天,他是到天上享清福去了。那天,墨一千五百岁,我两百岁。墨正式接管了东海兴云布雨、司水理水的神职。
我看见墨接过诏书的庄严和神圣,也看见他眼里的踌躇满志。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也会接过这神圣的使命,在某个江河湖泊,这是身为龙,不可推却的使命和责任。只是,他们不觉得太寂寞了嘛,不是一天两天的寂寞,是几千年的寂寞啊!
这世上,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会有一条龙,所有的水域都是龙的管辖范围,每一条龙都是龙王,四海龙王、五方龙王、诸天龙王、清净龙王、大地龙王、法海龙王、三十八山龙王、二十四向神龙王、天星八卦龙王,他们镇守在渊潭池沼、湖海河川之中,有行云致雨之责,也有守土之责。从他们成年开始,他们就守着一方水土,守着一方的黎民百姓。他们受到万民的景仰,独自要面对的却是无边无际的孤单,况且那种景仰也只是在他们行雨之时,风调雨顺的年节谁想得到他们呢?
我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已经有几百年了,身子越长越长也越变越轻了,墨在慢慢教我御风而行的本领。敖走后,墨对我的管教越来越严。他说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我必须学会一条龙所应该掌握的所有本领。我不知道一条龙需要掌握多少本领,就象我不知道墨有多大的本领。我只知道墨是和我不一样的龙,他不是一般的龙。他一身漆黑如墨,双目精光四射,身体矫健如飞,他是骊龙,千龙一骊,他是我们龙族的珍品。以前听敖说过,连天帝也听说了他,还传唤到上天,倍加赞赏,天帝非常的喜欢墨。
我曾拐弯抹脚地问过墨天帝都对他说了什么,墨笑而不答,他说,没有建树,不值一提。
这件事着实让我伤心了一阵,我想,天帝为什么不传唤我呢,我不是也很漂亮嘛,全身雪白晶亮,小珊瑚一样的龙角也很可爱啊!最可气的是,我和墨一母同胞,他是骊龙,而我只是一条普通的小白龙。
我还撅着嘴去找敖评过理,敖搂着我呵呵笑:“傻丫头,墨乃是天地日月精华所孕,千龙一骊不假,可也是千年一骊。骊龙不同于普通的龙,功德圆满后可位列仙班,得享仙福。不过。。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敖欲言又止的。
唉!反正我是享不了仙福的了,所以我要在我没长大的时候,拼命地玩,不顾一切地玩。我不想整天跟着墨巡视他的疆土,看他吞云吐雾,呼风唤雨,也不想呆在连每一个扇贝都清楚的东海。我常常偷跑出去,趁墨不在的时候。
我会踩着云,慢慢地飞,感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凉爽,但更多的时候我会在东海边上的陆地,感觉积聚阳光的细沙流过身体的温暖。我不敢到再远的地方去了,墨告诉我,人间烟火盛的地方都是妖孽横行的地方,我的法术还不足以保护自己。虽然平时我也会和墨闹着小别扭,但真的离开了墨,我还是害怕,我知道,现在敖不在了,能够保护我的只有墨了。
我只是没想到,在这样偏僻的东海边,我竟然会遇见一个人。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这样的遭遇是不是要改变墨的一生。
二
我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时间有时候对我是没有意义的。我只记得我又偷偷地溜到东海边,正准备尽兴地好好地玩一会儿,就看见远处有一个小黑点摇摇晃晃地移过来,还没移动几步就“扑”地倒下了。
我好奇地贴着沙面游了过去,阳光真是很好,能感觉到肚子底下都是暖烘烘的,金子一样的阳光照在我的鳞甲上闪闪发光,我漂亮的尾巴随着我的身子摆来摆去。
我慢慢地游过去,靠近了,才发现是一个人,满脸风尘地躺在沙滩上。我围着她绕了两圈,还不能确定该把她怎么办?
她的双眼紧闭着,嘴唇干裂出道道血丝,头发散乱地掩住了半边脸,海藻绿的布衣布裙露出几处不大不小的破洞,衣服倒还是干净的。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好象长途跋涉的样子,怎么就到了这杳无人烟的东海边,一大堆的疑问在我的脑子里。
我忽然听见轻轻地呻吟声,竟然被吓了一跳“忽”地一下就游到旁边的岩石堆里躲起来。怪不得墨说我的胆子是最小的,怎么看都不象条龙,倒象是东海里的扇贝,一遇到点儿小状况,就急忙躲进贝壳里。
我深深地喘了口气,让“呯呯”乱跳的心安定下来,我怪自己太没用了,连个人都怕。我从岩石边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那个人又没有声息了,死去一般。看来,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躲在岩石后面磨蹭了半天,我终于“走”出来了,渐渐靠近那个躺在海滩上的人。还离得很远,我就闻到她身上隐隐的气息,真好闻!不是花香,不是草香,也不是尘世的任何香气。是风霜雪雨的味道,是江河湖泊的气息,对这个人我竟忽然有了一丝亲切感。
我开始小声地“喂”她,她不理我,然后开始大声地叫唤,她沉默依旧,我用“手”推了推她,她还是没有反应。我只有扯她的耳朵,揪她的鼻子,打她的脸。她终于动了动,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地把眼睛张开。我看见一池深潭,象是有贬人肌骨的寒,又一下子暗淡了。
只一瞬间,她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我知道她是要喝水呢。我先把她轻轻地挪到岩石边上,让她靠在哪儿,就匆匆地去找水了。她有气无力地靠着被太阳晒得发白的石块上,好象轻飘飘的,随时都会马上被海风吹走,我竟然有点担心她。
我在海边找到一个不知死了多久的大螺壳,盛了海水,颠颠地捧着回来了。我把她扶起来,缓缓地把海水喂下去,她竟然喝了很多,象渴了很久的花草,慢慢地就有了生气。
喝完水,她把螺壳递给我,低声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她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我呵呵笑着:“不用谢我,海水到处都是啊!你好点儿了吧?”
她点点头,抬眼向四周看了看,满脸的疑惑,忽然就变得激动起来,她扶着我的双肩,颤着声音不停地问我:“这儿是东海嘛?我真的到了东海嘛?”
看她激动的样子,不知道她到东海来做什么?我大声对着她说:“是啊,这儿是东海了,你没看见嘛,前面,前面都是东海,没有尽头的东海。”
她不相信似的,脚步踉跄着又往前走了好几步,望着阳光下金光灿灿一望无垠的东海,喃喃地说着:“我。我真是到了东海了?”
我不解地看着她,蹦蹦跳跳到她的身边,好奇地问:“你到东海干什么啊?这里很少有人来的。”
“请东海龙王!”她坚定地一字一字地说。
“啊?”我惊讶地张大了嘴,不再不停地摇晃头上的羊角辫。
“我的家乡已经很多年不着一滴雨水了,河川断流,草树干枯,赤炎千里,我们用很多方法请过各方各地的龙王,可是都没有用,我们快活不下去了,我们只有来请东海龙王。”她的眼里盈着泪,就要掉下来了,海风吹着她,就要把她吹走了一样,我的鼻子也酸酸的。
好一会儿,她转过头来,露出一点点的微笑,好象陆地上才开的花儿,她笑盈盈地问我:“你是谁家的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玩呢?”
“哦!”我扯着头上的羊角辫,脑子飞速地旋转着。我告诉她,我住在海边的渔村,墨出去了,所以就一个人出来玩了。我还告诉她,墨就是我哥哥,我是雪,他大我很多很多岁,他总是很忙,他没有时间陪我玩。我说了那么多的话,好象要把长久以来的孤单都说完。
她静静地微笑着听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说着说着忽然就停下了,因为我忽然想起来我的真身是一条龙,一条今后需要沉默需要负担使命的龙,我不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而且,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已经说得太多了。我停下来问她:“你打算怎么办呢?”
她说她要守在海边,为她的乡亲父老祈雨祈福,直到请到东海龙王施雨为止。
“可是龙王并不是那么好请的。”我知道在民间久旱不雨的时候,人们总会用各种各样的祭祀仪式请龙王施雨,他们认为是因为自己怠慢了龙王,致使龙王震怒才久不行云布雨的。他们哪里知道,天帝雨禁森严,何时行雨何处行雨均有诏令圣旨,没有一条龙敢擅自行雨,招致杀身之祸。他们欢天喜地的求来了龙王施雨,其实是因为求来了一纸诏令,可是天恩难测,意想不到的事太多了。
她找到一块平坦的沙地,对着海的东面叩拜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凡人都是这么来求诸天神仙,八方罗汉的,可是他们不知道神仙是听不见也看不到的,即使有仙人被感动了,也是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的。她在求东海龙王,是在求墨,可是墨不会知道的。
我跑过去拉住她的衣裳告诉她:“不要再求了,龙王是不会知道的。”她没有理我,还在对着渐渐暗淡下来的东海默默祷告。
海面起风了,暮色四合。墨一定已经回到东海了,他又在到处找我,他不允许我玩得太久,即使近在海边,我不得不回去了。我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她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就象海边无根的花草,风就要吹走她了。几百年了,她是唯一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既然我救了她,我一定要帮她。我突然拔足狂奔,跑的离她很远很远了,一直跑到东海里,我要去找墨帮她。
我急匆匆地在海里横冲直撞,吓得周围的鱼虾纷纷惊慌失措地躲着我,墨远远地迎了过来,拦住了我。我喘着气,尾巴“啪啪”地打着水,我累坏了,墨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忽然不知要如何开口了,龙族素来是不允许和凡人来往的。我望着墨嗫嚅着,哼哼唧唧的。好一会儿,墨的脸色才和缓下来,他对着我说:“你也不小了,别总天天在外面玩,明天和我去布雨吧!”
墨说完就往回游,我慢慢地跟在后面,又慢慢地靠近墨,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我没有叫“墨”墨没有答应我,他停了下来,他知道我有话要说。
我想了想,用小角蹭着墨的下颔说:“哥哥,你不生气了吧,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再不贪玩了。”
墨很高兴,他从来没见我这么乖过,他用脸蹭我的小角,他的龙须在我脸上飘来荡去,我又接着说:“哥,我想你帮我一件事。”
我就把在海边救了一个人,她来求雨的事说了,我看见墨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他开口道:“和凡人来往本就有违禁规,再说,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行云布雨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末了又加了一句:“从明天开始不准再到海边去玩了。”
“为什么你不帮她,她又不是为了自己,我们龙族不就是为了让世间风调雨顺,让黎民安居乐业嘛!她的家乡很多年都没有施雨了,那里的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你是龙王,你就不可以去请求天帝嘛?”我又气愤又沮丧的说。
墨一言不发地游走了。
墨把我关起来了,用海藻把我困在了东海的海底,海藻密密麻麻地缠在一起。我又撕又咬,海水被我搅得象一大锅沸水,我怒气冲冲气喘吁吁,怎么也冲不出这柔软的牢笼,我知道,墨一定用了法术在这些海藻身上。
一天,两天,我见不到墨也冲不出去,我心急如焚却只能趴在海沙上,我把爪子磨了又磨,我想跟墨打一架。我不知道那个求雨的人怎么样了,可我感觉自己是一条没有信誉的龙,我在心里答应了要帮她的,我怎么可以反悔呢。
我正在嘀咕着骂自己,墨来了,他把海藻轻轻地推在一边游了过来。他看着我,没说话,我把爪子抬了起来,在水里挥了一下,又放下来,我用眼睛瞪着他。
“我去过天庭了。”墨忽然说。
“啊?”我诧异地。
“你说的地方天帝早就知道了,我请求施雨,天帝不允且雷庭大怒,还严厉告诫我绝不可给此地私行一滴雨。”墨皱着眉无奈地说。
“为什么?天帝为什么不许行雨?总有个理由吧!”我又开始气愤了。
我在海里绕着圈子围着墨游来游去,如果墨都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下子想起了在海边求雨的人,我倏地蜿蜒着身子向海面冲去,墨用比我更快的速度拦住了我。
“你又去见求雨的人?”墨严厉地。
“我要帮她,我不可以食言。”我很坚决。
墨阻拦着我,不准我离开。我左冲右撞都过不去,他漆黑的身子有我两倍长,他的力气更是大了我许多倍。我又气又急不顾一切了,开始用触角抵他,爪子也伸出来了。墨并不还击我,他只是躲着我乱七八糟的攻击。
“唰”的一声,我看见墨的身子急速地收缩了一下,然后有丝丝血丝从他的身体里浸出来,一点一点地染着蔚蓝的海,我抓伤他的鳞甲了。我安静了下来,墨一定很伤心我这么对他。
刚才还波涛翻滚的海水刹时就平静了,除了我们周围寂静无声,血丝一层一层地散开来,我开始有些担心,我下手太重了。墨没有怨我,只是说:“你一定要去海边,我陪你去。”
墨和我一起去见的是那个求雨的人,也就是矫。
三
我一直在想,如果墨没有见到矫,还会不会象现在这样忧郁,他是否还会象他千百年来那样勤勤勉勉朝出暮归,只知心无旁骛的行云布雨除妖降魔。但一切都已发生了,我还清楚的记得他们见面的情形。
墨和我是在清晨离开东海的,太阳好象才刚刚懒懒地从海里跃出来,海水赭红一片,空气里全是海水才睡醒的味道。墨幻化成黑脸的男子,一袭青衣罩在身上,看不出他的年纪。我还是那个扎着半角辫,绑着红头绳,穿着月白衫子,走路一蹦一跳的小姑娘。
我性急的一路小跑着,想早点见到矫,边跑边回头看墨,墨也许会帮她吧。远远地就看见矫还跪在海边,象我许多天前离开时一样,她似乎一直就没有动过。
太阳只一小会儿的功夫就精神起来了,越来越高地悬在海面上,天地间忽地一下就金光灿灿了。金色的光笼着庄严肃穆的矫,她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是那么坚强,光影投在她曲线分明的脸庞上,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人也会这么美丽。
我高兴地跑过去,抱着矫又叫又嚷:“这么多天了你还在啊,我很想见你,我叫墨来帮你了。”她总是让我有一种亲近的感觉,我手舞足蹈地说了好一阵,才发现矫根本没有在听。
她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整个人呆了一般,征征地看着前方。我转过头去,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墨。墨似乎也呆住了,他难道没有见过人嘛?应该不会呀!他们怎么都是一样的表情?
我扯了扯矫的衣袖,我猜想大概是墨吓着她了,我大声地告诉她:“不要害怕,这是墨,是我的哥哥,他生下来就这么黑,可是他会帮你的。”
矫轻轻一笑,海里的花儿又开了。但只很短的时间,她满脸又是焦急和忧愁了,我把墨拉到矫的身边,说:“墨,你一定要帮帮矫!”
“天帝不允降雨,必有其原由,一定是该地的生民惹恼了天帝。”墨担忧地说。
“可是,可是我们一直都供奉着天帝、龙王和各路神仙,我们一直都安分守己地生活,不敢说一句不恭的话语,天帝为什么还要惩罚我们呢?”矫看着墨说。
“天意难测!”
“龙王呢,东海龙王不能帮助我们嘛?”
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只有找出让天帝不愿降雨的原由。”
我和矫齐声问道:“怎样才找得到?”
“也许只有去走一趟了。”墨看着矫和我说。“去天帝不愿降雨的地方看看。”
“真的嘛?我们要到人间。”墨及时制止了我欣喜若狂后的胡言乱语。
“不过,路上很辛苦,雪,你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恐怕。”墨有些担心地说。
“我要去,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嘛!从小到大我就没离开过东海,我一直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儿的。墨,你就让我去吧!”我拽着墨的手臂眼巴巴地说。
墨看着我想了好一会儿才严肃地说:“你可以去,但记住了,不准胡闹。”缓了缓又说:“外面是比东海大得多的世界,你还太小,什么都不懂。”
我最不喜欢听墨说这样的话,不过,只要能让我出去,我已经高兴的双脚在沙上乱蹦起来了。我拉着矫大声嚷嚷:“矫,我可以离开东海了,我终于可以到外面去了。”
矫微微笑着,有点羡慕地说:“其实东海才是最美也最单纯的。”
我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是兴奋地在海滩上跑来跑去。墨喝住了我:“不要再闹了,我们不是出去玩的,你不是要帮矫嘛!”
我一下子就停住了,不好意思地看着矫,我一玩起来就又忘乎所以了。墨黑着脸大踏着步子往前走了,我对矫伸了伸舌头,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跟在墨的后面。
我不知道矫的家乡在哪儿,离开东海的范围我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墨一直往前走,走得很坚定,好象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穿过渔村,踏过田野,翻过高山,淌过溪流,一路上我叽叽喳喳地兴奋个不停。我没想到世间万物竟是如此的多姿多彩,好多花呀,草呀,小鸟、小兽我都叫不出名儿来,还有更多的东西我根本就不认识。最让我兴奋地是我见到了这么多的人,远远地看去,他们只有高矮胖瘦的区别,可细细一瞧,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多丰富呀,他们的动作又是多灵巧呀,我敢保证连天上的神仙也没有他们灵巧呢!他们一个村子聚在一个地方,有他们的地方是山青水秀的,没有他们的地方却是孤寂冷清的。他们平凡而知足地生活着,为什么墨却一直不让我接近他们呢?
我们走过了很多村庄,墨都很少开口讲话。他一定是在东海里寂寞的太久了,除了我,他都不会和人说话了。可是为什么矫也沉默着,不喜欢说话呢,她可是人啊,人是比百灵鸟都会说话的呀!矫总是很安静,象是有心事的样子。我是那么喜欢她,我牵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和她说话。
下山的太阳真漂亮,山川树木都笼着橘红色的光,农人都赶着牛往家走。一个农人脖子上架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握着一把淡黄的小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父子俩喜笑颜开的。我想起敖了,可是敖到天上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有一点儿伤感了。
我看见矫也在看着那对父子,可是她的脸上。怎么象是有隐隐的恨意,她的脸严肃的可怕。
我羡慕地看着那对父子,转过头去对矫说:“矫,你的父亲一定在家里等你吧?”
矫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冷冷地盯着我道:“他死了!”
矫的目光忽然象刀子,划破我的皮肉划到我的骨子里,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是个陌生人,我看见墨的脚步迟缓了一下。
我不敢说话,只听见矫缓缓地说:“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战死的,也是被害死的,我一个人生活。”
矫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冷冷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她比我还可怜,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矫,敖也到天上去了,以后我会经常陪你的。”
矫笑了,伸出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我还是喜欢矫笑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们已经走了多远的路,走过了多少个白天黑夜,可是,再美的景致都不能吸引我了,因为我越来越口渴。我没有力气再说话了,我想喝很多很多的水,我的身体干得象是要着火了,我离开东海太久了,可是我修炼的时间还太短。
墨的步子也渐渐地慢了下来,我知道他这是为了照顾我,上天入地他已经无所不能了,他是要履行神职的龙王。我们尽量沿着河道走,一到有水的地方,矫就会用各种器物捧了水给我喝,我却总是喝不够。我多想扑进小河里啊,可是墨根本不准我靠近小河,他知道我一定会现了真身在河里乱扑腾的。
矫很细心,每次离开河边她都会千方百计用果壳保存一些水。我们越往前走越难见到青山绿水了,到处是黄沙漫漫,没有鸟兽没有人烟,矫说,快到她的家乡了。
我已经走不动路了,矫扶着我给我一点一点地往嘴里喂水,我看见矫的嘴角都起了水泡,我要矫喝一点儿水,墨也对矫说:“路还长,你还是喝一点儿吧。“
矫不喝,矫说她还坚持得下去,让雪喝吧,她还太小了。墨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去了旁边的一株灌木摘了一把才长出来的嫩叶。他把叶子上的灰吹了一遍又一遍才交给矫,他说:“实在很渴了,就嚼嚼叶子,也可以解渴。”
矫接了,低了头说谢谢,不知怎么脸却有一点儿红了。可只一瞬间,矫对墨又冷若冰霜了,墨象她前世的仇人。
我们越发艰难地往前行走,都说龙可幻化万千,神通广大,其实除了在履行神职的时候我们可施展法术,其余任何时候都不敢随意动用各自的修为。幻化为人已经不合规矩了,我们哪里还敢再乱用法术。
炙烈的太阳亮晃晃的挂在天空,烤得树焦了,烤得地干了,风吹过来裹着黄沙打在人的脸上身上。田里看来早就没有任何庄稼了,地上到处开着一道又一道的大口子,原来湿润的泥土慢慢地变成细细的干沙。灼热的气浪还在一层一层地从天上,地下,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包围这已经没有什么生气的地域。
沿途随处可见一些被丢弃的杂物,瓦罐、单衣、拐杖,甚至还有一把好象是给婴儿喂饭的小勺,应该都是村民被迫离家逃难时丢弃的,只是不知他们怎么连日常用具都扔掉了?
过热的气温让我有恍惚迷离梦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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