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琴语

    　　熄灭灯盏，让夜色的绒布缓缓地垂下来，遮住白天的喧嚣和浮躁，隔开记忆的尘埃和碎屑。我静默成一块石头，坐在黑暗的深处倾听琴语。

    琴语如同天籁，是从远古的森林飘出，还是从心灵的深处传来？丝丝缕缕，如梦似幻。我打开身体所有的窗口，敞开灵魂所有的门。我是一座空空荡荡的房子，等待被一种带电的声音和手势充满。我的身上长满了耳朵，对琴语我精通破译、百听不厌。那不是俗世噪音的流淌和弥漫，那是在田园里奔跑的阳光，那是在梨花上抒情的蜜蜂，那是皑皑白雪中银狐闪现的一瞬间。静谧统治了整个世界，翻找不出一点杂音。那是一种蓝色的静谧，如同清风掠过海面时的感恩和颤动。

    风把它的舌头卷起，停歇在房檐上。它不忍离去，伏在红瓦的脊背上聆听琴语的洗礼和沐浴。林子里的鸟也静了下来。它们紧紧收缩着翅膀，害怕弄出一点不和谐的声响。

    我想问，弹你的是一排怎样透明而晶莹的手指，让我三月里的怀想如此刻骨铭心、义无反顾？透过桃花的缝隙，我幸福地望见，你轻启芳唇，熟知而又陌生的琴语像大海里鲜活的鱼群，以优雅的姿势穿过岁月丝绸般的皮肤，轻轻的、柔柔的、滑滑的，令我想起水晶与眸子相遇的神秘时刻。

    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感受你的存在？如泣如诉，蜿蜿蜒蜒。你以无法拒绝的方式宣布对我心灵的占领。那是白鹿踏在青苔上的蹄音吗？还是蝴蝶列队出征前的壮观场面？我分明看见，牧童骑着耕牛走过田野，木桶伸进倾慕的水面，海鸟在蓝天的胸脯上裁剪云彩。我期待已久，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藏在门后等了你千年！

    在我的梦幻和等待里，琴语如同传递福音的天使，端坐在圣坛上。是为了赶赴那个前世的约定吗，还是想用你闪光的箴言预测我们的未来？你穿着月光的白纱，踏着莲花的脚步，从诗经里走出来，从李清照的词里走出来，在白雪的簇拥下降临我的田园。我扬起朴素的脸庞，感受琴语的润泽和抚慰，我的面庞被琴语镀上一层圣洁的油彩。 瞬间，我的田园里涌进了麦浪，飞扬着花香，也有了镰刀与磨刀石的默契和私语。

    原谅我的沉醉和迷恋。我被琴语紧紧包围，密不透风的篱笆一根根插在我生命的边缘。我心甘情愿，在琴语里陷落、迷失，不想突围。

    2004，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