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要有神秘感

    我阅读诗歌多年，形成了一个怪脾气，对一览无余的诗歌不感兴趣，对那些经过多次阅读，神秘感犹存的诗歌情有独钟。

    现在好多诗歌，特别是一些描写乡土的诗歌，尽管情感凝重，语言质朴，初次阅读心灵受到一丝触动，但却提不起第二次阅读的兴趣。如“苦瓜诗人”白连春的诗歌，阅读一首就够了，其他的都是一个味道。

    打个譬喻：小说是用放大镜看女人，连脸上的皱纹都清楚得像弯曲的河流；散文是近距离看女人，女人微凸的黑痣和细密的发丝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诗歌是远距离看女人，隔着一层薄雾，或者女人的脸上蒙着一层轻纱，女人的美主要靠我们的想象来补充和完成。

    一览无余的风景不是好风景；味同嚼蜡的食品不是好食品；一看就厌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同样，阅读一次就视觉疲惫的诗歌也不是好诗歌。

    年轻的时候，我喜欢贺敬之、郭小川，觉得豪放，以后，却不再喜欢，太直白了，就像捉迷藏，里面藏不住人，我再也不愿意藏进去了。以后，我喜欢上了北岛，没有几年，我放弃了，北岛的诗歌过于理性，总想对社会现象进行蹩脚的解剖。对顾城，我只喜欢她的远和近，多少有点神秘感，其他的过于简单。

    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我接触了西方现代派诗歌，如同进入一个陌生的街巷，我的好奇心被刺激、被诱惑、被俘虏。斯蒂文斯的坛子观察鸟鸫的十三种方式深深吸引了我，直到今天，我仍然感觉里面深不可测，我尚没有把其中的奥妙挖掘出来。某一天，我又迷上了休斯，他的马群栖息着的鹰等，似乎将我引领到一个荒原上，我有点无所适从，却又感到新鲜无比。中国的诗人我则偏爱上了王小妮，她的诗歌语言是白描式的，但却在诗歌里设置了快乐的迷宫。他们的诗歌是无限的，不管你动用什么样的阅读手段，你都无法穷尽其中的含义。这样唯美的诗歌需要我们用一生来阅读和体会。

    神秘不是一种颜料，不会附着在诗歌的外表上；神秘是一种气质，弥漫在诗歌的神韵中。那些在饭桌上吟咏起来，让人捧腹大笑的不是好诗歌；那些在大庭广众之中受到喝彩的也不是好诗歌。好的诗歌应该蘸着月光慢慢咀嚼。好的诗歌具有无法言说之美，那是一支空灵的独奏，它只为聪慧的耳朵而诞生。

    这些神秘因子哺育了我的诗歌，我的报应坛子鸟群等诗歌，像玩戏法一样呈现在读者面前。有的读者说看不懂，我笑了。我想起了陶器在风中发出的“呜呜”声。我说，陶器并不是为了让所有的人听懂而发言的，它在寻找知音。

    2009年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