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母与子。
在母胎中,如草上珠,掌中血。五胞六精,骨节毛孔,一天一天地凝成。十月来,他吸取母胎精华来长大。着地时得破腹损骨,令她疼如千万搅万刃攒,血流如注,如屠宰一般地生产,死生一线间。
――如何报恩?
母与子虽近却远,终于,他没能好好侍奉娘。她还为他一死。
心一酸,见娘神情忽转木然,她是一只鬼了。
影子冉退。再无觅处。
静一心神不定。
一下子,出现在衣食前的饿鬼都回过头来,是建成和元吉的后人,是石彦生的部属,是无辜被杀的军士、老百姓,一身血污。
最后一个。回过头来。
28
缓慢而诱惑,衣裾披搭飘扬,在舞中,如飞天,两颊眉间贴花钿,她放任而深情地笑了,全抛一片心。
一闪而过。
是红萼。那一个最后的晚上。
静一目瞪口呆,他追上去。
不是他追上去,而是那啮人心肺的感觉回来了。蜿蜿蜒蜒的一条小蛇,慢慢爬过来,爬上他的脚,爬上他的腿。
他的腿动也不敢动。心恋恋不舍。
这一大段日子的修行,被它湿软的身体爬乱了。
静一想:这是幻觉!
静一告诉自己:不,明明是真的。
静一道:那么你自己就是幻觉。
红萼的心中涌出血海。
她道:
“我冷”
一切瞬即消逝无踪。
――静一头顶的长明灯一闪,无声灭掉。
原来法事结束了。
他已经在内坛收拾。
他的身心没动过。他一直在这儿吗?连自己也迷糊了。从没如此软弱过。
静一忙攀上去重燃长明灯。
灯亮的一霎,他见到人影。
俯视,是青绶夫人――不,慧青。已剃度的光秃的头颅,被摇闪的火光映照明亮。
静一下梯,着地。
还是慧青打开话题:
“我见到先人的亡灵了。”
静一不虞有他:
“我也见到娘。:
“哦,病故的吧?“
他一时迷情入世,极其伤感:
“受过一刀之劫苦。阿弥陀佛。“
慧青没作任何反应。她只心中有数地望定静一,在他一语之后。
当其他和尚和小沙弥进进出出地搬抬杂物,静一孤寂地在大殿中,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他一直是个好和尚,他的心池如琉璃平滑。
伤感和颓丧突袭而来,人从没如此软弱过。――原来他也经过生离死别。谁说爱恨不可怕?
慧青已不知何时悄然退去。
一个十四岁的小沙弥望着宝幡:
“宝幡在动呢。“
另一个,十五岁,道:
“是风在动。”
静一强撑着。急欲回到禅房。
“喝!风没有动,宝幡也没有动,那是你俩的心在动。”
小沙弥面露敬佩神色,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