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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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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朋友们和乡亲们,特别是要交代给不朽的基尔戈特劳特:要考虑考虑当今金钱是以怎样愚蠢的方式在流动着,然后,要想出些更好的办法来。”

    埃利奥特溜出了米尔福,搭便车到了宾夕法尼亚州的斯瓦兹摩。他走进一家小酒吧,宣布任何一个能拿出志愿消防队员徽章的人,他就请他一起喝酒。慢慢地,他聚集成了一场吵吵嚷嚷的酒宴。在这个过程中,他宣称,他感动于这种思想,即在一个住人的行星上,笼罩着一种气氛:居民们非常愿意共享他们的几乎是一切珍贵的东西。他指的是地球和氧元素。

    “你们考虑一下这件事,小伙子们,”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就是比其它任何事物更能使我们结合在一起的东西,可能除了重力在这个星球上的生物比人类高明,以外。我们少数人,我们少数幸福的人,我们一伙兄弟们———共同担当了保证我们有食物、住所、衣服和亲人等等不与氧气化合的严肃的事业。我跟你们说吧,小伙子们,我过去干过志愿消防队,而且我现在也还想干,如果在纽约市真有这样一个人类的组织,真有这样一个人道的组织的话。”埃利奥特说他干过消防队员,都是一无用处的话。他在这方面最沾边的一件事,还是发生在他小时候每年到罗斯瓦特县他的家族采邑去看看的时候。镇上一些溜须拍马的人,为了讨好小埃利奥特,让他作为罗斯瓦特志愿消防队吉祥象征而加入了志愿消防队。他从来就没有救过火。

    “我跟你们讲吧,小伙子们,”他继续往下说“如果有这么一天,俄国的登陆舰队真的来登陆了,而且没有办法阻止他们,那帮靠溜须拍马在我国干着美差的骗子婊子养的,就会跪在地上,用伏特加和鱼子酱迎接这些征服者,情愿地做俄国人想做的事。你们知道,到底是谁会拿着猎刀和斯普林菲尔德老式步枪跑到森林里坚持战斗一百年呢?志愿消防队员,就是他们。”埃利奥特因为酗酒和扰乱秩序在斯瓦兹摩被拘留了。次日他醒来后,警察局打电话给他的妻子。他对她抱歉了一番,悄悄地溜回家去了。

    但是,没过一个月他又跑掉了。在西弗吉尼亚州的克洛伏利克和消防队员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夜,第二天又到新泽西州的新埃及又狂饮了一通。在这次出行中,他和另外一个人换了衣服,用他那件价值四百元的一套衣服,换了套一九三九年双排扣蓝白条子衣服,肩宽状如直布罗陀海峡,衣领好像报喜天使加百利的翅膀,裤折缝是用线永久性缝好的。

    “你肯定疯了。”新埃及的消防队员这样说。

    “我就是不要自己像自己,”埃利奥特回答道“我要使自己看起来像你们。说实在的,你们是社会的中流砥柱。你们,穿这种衣服的人们,才是美国的精华。你们是美国步兵部队的灵魂。”

    到头来,埃利奥特把他的衣柜里的东西都换光了,就只剩下燕尾服、晚礼服和一套灰色法兰绒衣服。他的十六英尺长的衣柜变成了一个塞满连衣裤工作服、工装裤、罗伯特商店复活节特价品、野外夹克、艾森豪威尔夹克、圆领衫等等乌七八糟的博物馆。西尔维亚想把它们都烧掉。可是,埃利奥特对她说:“那就把我的燕尾服、我的晚礼服和我的灰色法兰绒衣服烧掉吧。”

    埃利奥特很明显地得了病,即使在当时也是如此。不过,没有一个人硬要他去治疗,也没有一个人对证明他精神不正常因而可以捞到好处这件事发生很大的兴趣。在那个问题百出的日子里,小诺曼姆沙利刚十二岁,还在那里装塑料模型飞机、手淫和在他的房间里满墙贴麦卡锡参议员和罗依科恩的照片呢,而埃利奥特罗斯瓦特在他的脑子里还差的远着呢。

    西尔维亚,在富豪和可爱的怪癖人物之中长大,过于欧洲气派,因而不能摆脱他。而埃利奥特的这位参议员父亲大人呢,终身从事于政治斗争,力图集拢由于艾森豪威尔当选总统而四分五裂的共和党的保守力量。对他讲了儿子的怪癖之后,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因为这个孩子是有良好教养的。“他是有个性的,他是有志气的。”参议员说“他正在探索。到时他会醒悟的。本家族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有酒鬼和慢性精神病的。”

    他说了这番话以后,就到参议院去发表他的那篇颇有名气的、关于罗马黄金时代的演说。部分内容如下所述:

    “我要谈谈屋大维皇帝,也就是著名的奥古斯都大帝。这位伟大的博爱主义者,这个字眼的深刻的意义说明,他也是一位博爱主义者。他是在与我们现在极其相似的一个堕落的时代接管罗马帝国的。卖淫,离婚,酗酒,自由放纵,同性恋,色情文艺,打胎,贿赂,谋杀,剥削,青少年犯罪,贪生怕死,无神论,敲诈勒索,造谣诽谤和偷窃等等流行一时。罗马是流氓盗匪、堕落分子和懒汉的天堂,与美国现时情形一样。也正和美国现时一样,法律和秩序的效能受到暴徒们公开攻击,小孩子不听话,不尊重他们的父母和他们的国家,正派的妇女在哪条街上都不安全,甚至光天化日之下!狡诈,骗人买卖,收买外国人在各地愈来愈厉害。在大城市钱商的脚下受煎熬的是老实农民,他们是罗马军队和罗马人民的中坚。

    “如何是好?对了,那个时候就有糊涂的自由主义分子,就像现在有那些笨蛋自由主义分子一样。他们把一个伟大的国家糟塌到了一个无法无天、自我放纵、语言混杂的地步,在这之后,他们还学着那些自由主义分子在此情况下的老作风,总是说,形势从来没有这样好过!看看这全部的自由吧!看看这全部的平等吧!看看假道学是怎样被消灭了吧!啊,伙计们!过去人们一想到强xx或者私通,都只好尽力掩盖住,可是现在干得痛快异常。

    “那么,那个幸福年代里的那些可怕的、情绪低沉的、不爱玩乐胡闹的保守分子要说些什么呢?嗯,这种人剩下的不多了。他们日趋老迈,在难堪的日子中逐渐衰亡下去了。他们的子女们,因为被自由主义分子挑逗唆使,由于提供人造阳光和月光的商人的挑唆,由于那帮无事生非的政治娼妇的挑唆,由于那些受一切人,甚至包括野蛮人在内的人的挑唆,由于那些喜欢野蛮人到了这样的程度,以至他们要大开四门,要士兵全部放下武器,让野蛮人进来的人的挑唆,而反对他们的老子!

    “这就是奥古斯都大帝,在阿克提厄姆大海战打败两个贪色狂人,安东尼和克利奥派特拉以后回来时的罗马。我想我没有必要再来重复一遍他在巡视他将要统治的罗马时的观感了。让我们静一下,同时大家都想一想他对我们今天的乌七八糟状况会有些什么想法。”

    大家的确沉默了一阵儿,大约有三十秒钟,可是对有些人却好像长达一千年。

    “奥古斯都大帝是用什么办法整顿这个烂摊子的呢?他的办法正好就是我们经常被告诫的,绝不能做却又应该做,永远行不通但又是行之有效的,这就是:他把道德法律化了,而且动用了残暴和无情的军事力量来贯彻实施这些不可实施的法律。他宣布凡行为如猪的罗马人均属犯法。你们听清了吗?那就犯法了!而且,行为如猪的罗马人,凡是被抓住的,就要捆住拇指吊起来,丢到水井里去,弄去喂狮子,以及让他们受其它的罪,以使他们产生一种愿望,要比以前高尚正派些和可靠些。有没有效呢?确实有效得很呢!猪一般的家伙奇迹般地消失了!那么,我们是怎样称呼这个现在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压迫之后的时代呢?朋友们和乡亲们,不多也不少,正是‘罗马的黄金时代’。

    “我是不是要建议我们学习这个惊骇的榜样呢?不错,我就是要。没有一天我不是用这种和那种方式说:‘让我们强迫美国人做到他们应做出的一样。’我是不是赞成把剥削分子送去喂狮子呢?好吧,为了给那些以把我列入主张原始标准为乐事的人一点点快乐,我要说:‘是的,一定要。要是赶得上,今个下午就开始。’为了使批评我的人失望一下,我要补充说明一句,我不过是开开玩笑。我对残酷和异常的刑罚并无偏爱,丝毫无此意。我考虑的是这样一件事,既然一根胡萝卜和一根大棒就可以役使一头驴子,那么,人类的空间时代的发明总应该对人类世界有某些应用之处。”

    等等,等等。参议员说到胡萝卜和大棒已经融合在自由企业制度之中了,正如开国元勋们事先设想的一样。但是,那些好心的大人先生们,他们认为人是不应该为着任何事物去奋斗的,他们把这个制度的自身逻辑弄得面目全非了。

    他说道:“总起来说,我认为我们有两条出路。我们可以把道德规范写进法律,并严格强制推行这些道德规范;或者我们可以恢复真正的自由企业制度,其中就包含着奥古斯都大帝主张的沉浮全凭自己的正义。我坚决支持后一种主张。我们必须严酷无情,因为我们必须再成为一个会游泳的人的国度,而让那些沉没者悄悄地自生自灭。我曾经谈到过古代历史另一个严酷的时代。如果万一你们记不起它的名字,我乐于帮你们回忆:‘“罗马的黄金时代”朋友们和乡亲们“罗马的黄金时代”’”至于朋友,本来是应该在埃利奥特发生问题的年代里拉他一把的。可是他一个朋友也没有了。他对富有的朋友大讲他们之所以富无非是靠狗运亨通,结果撵跑了他们。他对艺术界的朋友讲,对他们的作品发生兴趣的,仅仅只是那些除了干点体育运动之外,百事都不干的有钱的赌赛马的人。他向学术界的朋友们问道:“究竟谁有时间来看你们写的那些令人厌烦的东西,无聊地听那些废话?”他因为从最近的报章杂志上读到了一些科学的进展,因而对科学界的朋友们表示无穷无尽的感谢,并且一本正经地对他们一再表示,正是由于科学的思想,生活才一天比一天好了,结果也与他们疏远了。

    以后,埃利奥特接受了精神分析治疗,他发誓戒酒,对仪表又有了自豪感,对艺术和科学又热情了起来,又赢得了很多朋友。西尔维亚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可是过后,在进行治疗的一年之后,精神分析专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使她大吃一惊。他不打算治这个病人了,因为根据他的严格的维也纳学派的意见看来,埃利奥特是无法治好的。

    “但是你已经治好他了呀!”

    “如果我是一个洛杉矶的江湖医生,亲爱的夫人,那我就会一本正经地表示同意的。然而,我不是空口胡说的人。你的丈夫有着我从来碰也不想碰的、最最顽固的精神病症。我根本说不出这种精神病的性质是什么。在踏实干了一年之后,我甚至还没有刮着它的甲胄呢。”

    “不过,他每次从你的诊所回来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呀!”

    “你知道我们都说啥了吗?”

    “我想还是不要问的好。”

    “谈的是美国历史!他是一个病得很重的人,他,别的且不说,杀死了自己的母亲,他有一个可怕的暴君式的父亲。还有,当我让他随心所欲地说话时,他谈的是什么呢?美国历史。”埃利奥特关于他杀死了他敬爱的母亲的说法,按事实的原来面目,却是真实的。他十九岁的时候,带着他的母亲到科土依特港去驶船。他把船从一边转到另一边,冲劲很大的帆扛了一下子把母亲打落了水。尤妮斯摩根罗斯瓦特像块石头沉下去了。

    “我问他都做怎样的梦。”医生继续往下说“他对我讲,‘萨谬尔龚普尔、马克吐温和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我问他,他的父亲是不是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他说,‘没有,但是索斯顿维布伦倒是很经常的。’罗斯瓦特太太,我失败了。我放弃了。”埃利奥特对医生不爱干好像是开心。“这是一种他不懂的治疗方法,因此,他不愿意承认这是一种治疗方法。”他轻松地说。当天晚上,他和西尔维亚到大都会歌剧院参加新剧艾依达的首演式。这出戏是由罗斯瓦特基金会赞助服装费用的。埃利奥特神采奕奕,身材高大,穿着燕尾服,他的宽大的友好的面孔红彤彤的,他的蓝眼睛闪烁着精神健康的光芒。

    到歌剧的最后一场以前,没有什么不顺利的。在最后一场,男主角和女主角被放进一个不透气的舱室里窒息致死。当这即将死亡的一对吸足了一口气的时候,埃利奥特对他们大叫了起来:“别再唱什么歌了,你们就可以坚持得更长一些。”埃利奥特站了起来,从包厢里探出身子,对歌剧演员说:“大概你们不懂氧气吧,但是我懂。听我的话,你们一定不能唱了。”

    埃利奥特脸色苍白。西尔维亚扯扯他的袖子。他糊里糊涂地盯着她看,然后就乖乖地让她像扯着一个玩具气球一样给拉着走了。

    诺曼姆沙利得悉,就在艾依达演出的当晚,埃利奥特从回家的车上,在四十二街和第五大街拐角处跳车下来,再一次不见了。十天以后,西尔维亚收到了下面的这封信。这封信是用加利福尼亚州埃尔辛诺尔的志愿消防队的信笺写的。这个地方的名字使他对自己产生了一系列新的遐想,其基本意思是,他与莎士比亚所写的哈姆雷特十分相像。

    “亲爱的奥菲利亚:

    埃尔辛诺尔与我们想象的不一样,说不定并不止这一个。我是找错了地方。当地的高中足球队自称为‘战斗的丹麦人’。周围的城镇都管他们叫做‘忧郁的丹麦人’。在过去的三年中,他们胜了一场,平了两场,输了二十四场。我估计,这是在哈姆雷特上场打前卫时的情况吧。

    “当我还没跳出出租汽车的时候,你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是,或许我们干脆离婚好了。我没有想到你的生活已经是这样的不如意了。我确实认识到了,我是一个认识事物很慢的人。我到现在还仍然不能认识到我是一个酒鬼,虽然不熟悉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或许,我说我和哈姆雷特有着共同之处,自以为责任重大,而且只是暂时对应该如何做有些糊涂,可能是自诩太过了。哈姆雷特跟我比起来占了一个大便宜。他的父亲的鬼魂准确地告诉他应该做什么,而我却是自己活动,没得到一点儿指示。不过,某处的某种东西正想要告诉我,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在那里做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要担心,我没有听到任何说话的声音。不过我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我有着一个目的地,它远离那种浅薄而荒谬的伪装,也就是我们在纽约的那种生活。

    所以,我在漫游。

    “我在漫游。”

    年轻的姆沙利对埃利奥特没有听到说话声,感到失望。不过,这封信的末尾倒确实是一段毫无疑问的疯子说的话。埃利奥特描述了一番埃尔辛诺尔的消防器具,就好像西尔维亚对这些细节特别有兴趣似的。

    “他们把这里的救火车漆上桔红和黑色的条条,仿佛是一头老虎。非常显眼!他们在水里放了洗涤剂,这样,水就会直接浸透墙板而达于火苗。只要不会损坏泵和软管,这肯定是有好处的。他们好长时间没有用过了,所以也不真正知道。我对他们讲,应该给制泵厂写信,告诉他这里的做法。他们说,他们必须要这么做。他们认为我是从东部来的一个了不起的志愿消防队员。他们是顶呱呱的人,他们不像来敲罗斯瓦特基金会的门的小马屁精和跳梁小丑。他们是我熟悉的战争年代的美国人。

    “请耐心一点,奥菲利亚。

    爱你的哈姆雷特”

    埃利奥特从埃尔辛诺尔到了得克萨斯州伐希堤,没过多久就给拘留了起来。他晃悠悠地跑到伐希堤的消防队,满身灰尘,胡子也没有刮。他对一些游手好闲的人谈开了,说什么政府应该将这个国家的财富平均分配,改变那种有些人的东西多得用不了,而其他人则一无所有的状况。

    他接着又胡说了下去,说了一些诸如此类的话:“你知道吧,我认为陆军、海军和陆战队的主要任务是,让穷苦的美国人穿上干净的、熨过的、没有补丁的衣服,好让富有的美国人对他们看得顺眼些。”他也谈到了革命。他认为在大约二十年内可能将要发生一次,而且他还认为这将是一次好的革命,只要它是由步兵退役军人和志愿消防队员领导的话。

    由于他的身份比较可疑,所以给抓到班房里去了。在进行了一系列的难以理解的提问和答复之后,他被释放了。他们要他保证以后再也不到伐希堤来。

    此事过后的一个星期,他在爱达荷州新维也纳露面了。他用当地的消防队信笺又给西尔维亚写了一封信。他称西尔维亚为“世界上最有耐心的女人”同时他告诉她,她长时间的夜不安枕的情况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写道:

    “现在我知道我应该去什么地方了。我将尽速奔赴那里!我会从那里打电话的!也许我就呆在那儿不回来了。现在我还不清楚到那里以后要做些什么。但是,我肯定会清楚的。我的眼睛已经擦亮了!

    “顺便我也对这里的消防队说了,让他们也试试在水里放点洗涤剂,不过他们首先应写封信给制泵厂。他们挺喜欢这个主意,他们将在下次会议上议议这件事。我已经十六小时没有喝酒了!我一点也不想这个毒品!乌啦!”

    西尔维亚收到这封信,马上就在她的电话上装上录音装置,这对诺曼姆沙利又是一个好消息。西尔维亚这样做,是因为她认为埃利奥特最后终于又不可挽回地胡闹起来了。她想当他打电话过来时,把可以说酒任何他在何地、境况如何的迹象都记录下来,以便找到他。

    电话打来了。

    “奥菲利亚?”

    “啊,埃利奥特,埃利奥特———你在什么地方,亲爱的?”

    “在美国———在西部开发者的不肖子孙之中。”

    “那是什么地方呀?什么地方呀?”

    “肯定是在一个什么地方———在单调的小小的美国的某处的一间铝和玻璃的电话亭里,在我面前的一个灰色小架子上横七竖八地搁着许多美国二毛五、一毛和五分硬币,这个灰色小架子上还有用圆珠笔写的一句话。”

    “上面写了什么?”

    “‘希拉泰勒是个马屁精’,我确定这毫无疑问。”

    从埃利奥特的那一头发出了一声震耳的吼叫。“听着!”

    埃利奥特说“有一辆灰狗公共汽车在公共汽车车库外面自以为了不起地将它的罗马之号吹了起来。这个车库既是车库,又是糖果店。你瞧!一个老头儿应声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没有人给他送行,他也没有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人来对他祝福。他拿着一个用绳子扎着的牛皮纸包。他是要到某地方去,毫无疑问是等死去了。

    “他正在向他平生唯一熟悉的市镇告别,向他平生唯一熟悉的生活告别。但是,他没有想到要向他的世界告别。他的全身心是努力不要得罪那位大块头汽车司机,这位汽车司机坐在他的蓝皮宝座上怒气冲冲地往下面看着。哎哟!太糟了!这个老头儿到底对付着爬上车了,但是他此刻又无法将他的车票找出来了。最后还是找到了,太慢了,太慢了。司机非常生气地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启动时弄得齿轮嘎吱乱响,对着一位过街的老太太猛按喇叭,把窗玻璃搞得哗啦哗啦直响,可恨呀,可恨呀,可恨呀。”

    “埃利奥特———那里有河吗?”

    “我的这个电话亭就在一个名叫俄亥俄的露天阴沟的宽阔谷地中间。向南三十英里就是俄亥俄河。鲤鱼靠着向西部开发者的子孙们的渣滓肥得像核潜艇。在河的对岸,是曾一度青翠的肯塔基的群山,那曾是丹尼尔布恩的乐园,如今已然到处乱七八糟,那是给露天煤矿挖的,其中有一些是属于一个慈善性和文化性的基金会,而捐赠者是一个很有趣的,名叫罗斯瓦特的古老的美国家族。

    “在河的对岸,罗斯瓦特基金会的财产倒是颇为分散的。

    但是,在岸这边,就在我的电话亭的周围,无论你朝哪个方向走出十五英里路,几乎都是基金会的地方。不过,基金会还没有把欣欣向荣的蚯蚓养殖事业也把持过来。每家每户都挂着招牌:‘出售蚯蚓’。

    “这里的主要企业,除养猪和养蚯蚓外,就是制造锯子。造锯厂当然也是属于基金会的。因为此地的造锯厂地位太重要了,所以诺亚罗斯瓦特纪念中学的体育队就叫做‘战斗的造锯工’。事实上仍在这儿的造锯工厂已然很少了。造锯厂现在已基本上全面自动化了。只要你会操作一台弹球机,你就可以管理一个工厂,每天生产一万二千把锯子。

    “有一个年轻人,是个十八岁的‘战斗的造锯工’队队员,现正满不在乎地走过我的电话亭,穿着那件神圣的蓝白相间的衣服。他看上去有点吓人,但是他不可能会伤害人的。他在学校里最好的两个科目是公民和现代美国民主问题,这都是由他的篮球教练教的。他明白他的暴力行动不但会削弱共和国,而且会把他自己的一辈子都毁掉。他在罗斯瓦特找不到工作,他在哪儿也难找到工作。他经常在身上携带的有关避孕的工具。许多人对这些东西总大惊小怪和表示厌恶。也还是这些人,对于这个小伙子的父亲没有使用避孕工具又表示大惊小怪和厌恶。多一个被战后的物质丰富惯坏了的孩子,就多一个醋栗眼睛的小王子。此刻他正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一个不超过十四岁的女孩子,一个一毛五分钱商店的克里奥派特拉,很庸俗下流。“对街是消防站———一共四辆车子,三名酒鬼,十六条狗和一个快活的清醒的年轻人,他手里拿着一桶擦金属的油。”“啊,埃利奥特,埃利奥特——回家吧,回家吧。”

    “你明白吗,西尔维亚?我就在家里。如今知道了这个地方一直就是家———印第安纳州罗斯瓦特县罗斯瓦特区罗斯瓦特镇。”

    “你在那里要做什么呢,埃利奥特?”

    “我要对这个地方的人民表示关心。”

    “那———那很好。”西尔维亚凄惨地说。这是一位苍白而纤弱的女郎,有良好的教养,很娇弱。她能弹拨弦钢琴,能熟练地使用六种语言。在童年和青年时代,她在她父母家里见过许多当代的伟人———毕加索、斯韦兹、海明威、托斯卡尼尼、邱吉尔、戴高乐。她从来没有到过罗斯瓦特县,不清楚蚯蚓长得什么样,也不知天底下居然有这样平坦的地方,居然有这样乏味的人民。

    埃利奥特接下去说:“我看着这些人,这些美国人,我就认识到了他们以至于再也无法自己照顾好自己———因为他们没有用处了。

    河对岸的工厂,农场,矿场,如今已全部实现自动化了。而且美国甚至打仗也不需要他们了——再也不要了。西尔维亚——我要当个艺术家。”

    “艺术家?”

    “我要去爱这些被抛弃的美国人,即使他们没一点用处并且也不可爱。这就是我以后的艺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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