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恩于一九七二年大学毕业,拿到了哲学和文学学位,莎拉为他骄傲万分。他们都去参加毕业典礼,除了菲利,他正在伦敦忙于采购珠宝,包括一顶重要的皇冠。艾梅也来出席典礼,身穿藏青色名牌服饰,戴着韦特菲珠宝店的灿烂蓝宝石配件。她现在已经是社会地位重要的女人,她和财政部长的关系是公开的秘密。他们在一起好几年,他待她很好。他的妻子长年卧病,子女都长大了,他们的交往不会再威胁到任何人。艾梅也十分爱他。他为她买了一幢漂亮的房子,人们都以参加他们的邀宴为荣。巴黎的名人都去过她的家,她在韦特菲担任经理的身分也增添了神秘感。她的穿着无懈可击,品味一流,佩戴的首饰也是极品。
莎拉很庆幸艾梅还肯替她工作,尤其是在裘恩也加入珠宝店之后。裘恩的设计能力出色,善于挑选宝石,但是他对做生意还很生涩。艾梅早就不站在柜台后面销售了;她在楼上有一间办公室,是地位重要的经理,莎拉的办公室就在她的对面。两个人时常敞开彼此的办公室大门,隔着走廊吆喝,活像住在学校宿舍的女学生。她们俩永远是至友,而这份友谊、孩子们,以及愈来愈大的工作量,是维系莎拉度过失去威廉之苦的因素。如今已事隔六年,对莎拉而言,这段岁月冷酷孤寂。
少了威廉的人生凡事都不一样。再也没有幽默的对话,他体贴的小动作、笑容、鲜花、谅解、精准的判断力、无尽的智能,这些都随他而去。她觉得这种痛苦近乎是生理性的,而且持续不衰。
这些年来孩子们让她忙得不可开交。亚蓓十六岁,赛伟七岁。赛伟什幺事都要插一手,莎拉有时候怀疑他能否安然活过童年时期。莎拉曾发现他爬上城堡的屋顶,躲在马厩旁边他自建的洞穴里,试验电网,建造一些很可能会害死自己的东西。不过他每次都安然无恙,他的活力和创造力也令她讶异。他还热爱岩石,总是自认为挖到了金银珠宝。只要地上有任何亮晶晶的东西,他就会跳过去挖出来,声称为珠宝店找到了珠宝。
菲利也有了孩子,一个五岁的儿子和三岁的女儿,名叫亚力和丽丝,莎拉只对艾梅承认他们酷似琦莉,对祖母没多少兴趣。他们很可爱,可是太苍白,也不够活泼,不讨人喜欢,态度生疏、羞怯,连对莎拉都如此。莎拉偶尔会带赛伟去韦特菲堡和他们玩,结果赛伟比他们两人加起来还有意思,而且调皮异常,最后当然是菲利变得不欢迎他。
事实上,菲利不喜欢他的任何弟弟、妹妹,对他们不感兴趣,尤其对裘恩。莎拉有时候好担心菲利是不是恨裘恩。
菲利对裘恩有不可理喻的嫉妒,尤其是在裘恩投入珠宝生意之后,菲利简直想陷害裘恩。莎拉怀疑艾梅也注意到了,敦促艾梅要格外留意此事。菲利曾经和艾梅走得很近,在他年轻单纯的时代经常陪伴着他,因此她比莎拉还了解他。她知道他会施展出什幺手段,他的恐惧,以及对付和他唱反调之人的方法。事隔这幺多年,艾梅惊讶的发现菲利还在和奈杰斗。这就像一种以利益为目标的婚姻,居然能够维持多年而不崩溃。
菲利憎恨的是裘恩受到的爱护,他的家人、朋友,甚至女人都热爱他。他的女伴是城里最美艳、最光鲜、最有趣的,她们显然都很爱裘恩。而菲利婚前带出来的女伴却不大正经。艾梅知道菲利至今仍然对这种女人有兴趣,只要妻子不在身边就偷腥。她在巴黎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佯称那女人是他的秘书,两人是来出差的。他们住在饭店,他向店里借了几件最好的首饰给她用几天,要求艾梅行个方便,别对他母亲说。可惜珠宝戴在那女人身上毫不起眼,她看起来疲倦、历经风霜,奇短的裙子一点也不时髦。她予人的感觉卑贱,而菲利却不以为忤。他的母亲一直为他遗憾,因为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婚姻不美满。
不过在裘恩的毕业典礼中,并没有人想念菲利。
"好啦,"艾梅在大伙离开学校时问裘恩。"什幺时候要开始上班?明天?"他知道她在开他的玩笑,因为她今晚要参加莎拉为他在莫斯堡举行的庆祝宴会,他的朋友都会来。
男孩们要住在马厩的小屋,女孩子会住在主屋和门房,其它客人则住进附近的旅馆。他们的客人有三百人。宴会之后裘恩要去蔚蓝海岸几天,他答应过母亲会在星期一去上班。
"星期一,我保证。"他睁着一双已经迷死许多少女的大眼盯住艾梅。他长得好象威廉。"我发誓"他抬起一只手,艾梅失声大笑。韦特菲珠宝店将会增添一位生力军,他太英俊了,女性会愿意向他买任何东西。她只希望他不要反过来为女人买就行了。他和威廉一样出手大方,心肠好的不得了。
莎拉提议把巴黎的寓所让给他住,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住进去了。莎拉才送给他一辆爱快罗密欧跑车,作为毕业礼物,必然能够更增加他对少女的吸引力。他提议载艾梅一起回莫斯堡,可是她先答应了莎拉要和她同车。
结果亚蓓和他同车,他取笑着她的腿和短裙,她勉强将腿塞进车内,活像二十五岁的女人,而不是只有十六岁。
一如裘恩对她的评语,她是个麻烦。她和他所有的朋友打情骂俏,和他们出游。他总是对母亲的纵容感到诧异。自从父亲去世,她对他们都比较宽大,似乎没有力气再和他们抗衡。裘恩觉得她有意让赛伟到处乱跑,任他在马厩放鞭炮,吓坏马匹,或是把农场的家畜追赶到葡萄园。亚蓓的恶作剧则比较隐密,也比较危险,如果他的朋友法蓝说的是真的。她最近在圣莫里兹滑雪时逗得他发狂,又当着他的面砰然关上房门。裘恩固然感激上苍让她这幺做,不过他知道她很快就不会再用力关门,而会敞开门。
"好吧,"他在往南开的路上问亚蓓。"最近有什幺消息,有新的男朋友吗?"
"没什幺特别的。"她的态度很冷静,十分不寻常。通常她喜欢对他吹嘘她新近的臣服者名单,今天却神秘兮兮的,而且她简直一分钟比一分钟漂亮。她长得像母亲,却多了几分烟视媚行的性感。她的周身散发出热力和激情,骨子里的纯真则使得她更加诱人。
"学校怎幺样?"她还在念本地的学校,他认为这是错误的作法。她应该离开家乡去求学,也许去修道院。至少他在她这个年纪时懂得隐蔽之道;表面上的他一派单纯,假装下课后是在打网球,实际上和他的老师打得火热。没人发现他们,直到那名老师开始认真,扬言如果被抛弃就要自杀,他才开始烦恼。接着是他那朋友的妈妈,结果也弄得很复杂,他慢慢发现追求处女要比应付较年长的女人容易。不过成熟女人仍旧吸引他。对女人而言,他是个危险人物。他喜欢所有的女人,年长、年轻、美貌、单纯、智能型,甚至丑女人都喜欢。亚蓓责怪他缺乏品味,他的朋友笑他饥不择食,这是事实,不过裘恩本人倒不觉得这是什幺大罪,他乐于奉陪任何一个女人。
"学校又蠢又呆。"亚蓓含怨地说。"不过幸好有暑假。"她还为了八月之前不能去任何地方而愤慨。她母亲答应她一起去喀普里岛,不过必须在莫斯堡住到八月。她要料理堡内的杂事,更新巴黎店内的货色,修理农场和果园损坏的部分。
"待在这里更无聊。"她燃起一根香烟吸了几口,再把它扔出窗外。裘恩相信她并非真的是瘾君子,只是借故做给他看。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很喜欢这儿。有太多可做的事,妈妈永远都欢迎你的朋友留宿。"
"男孩可不行。"她恨恨地说。她喜欢裘恩,不过有时候他什幺都不懂,尤其是最近。
"奇怪喽,"他不放松地挖苦她。"她一向让我留男生住在堡里。"
"非常幽默。"
"谢谢你。唔,至少今晚你不会无聊的。不过你最好规矩一点,不然我就打你屁股。"
"谢啦。"她合上眼滑下座椅。"对了,我喜欢你的车。"她对他一笑,有时候她实在喜欢他。
"我也喜欢。妈妈对我太好了。"
"嗯,她恐怕要我等到九十岁才有车可开。"亚蓓觉得母亲对她不讲道理。不过任何跟她意见不合的人,在她眼中都是怪物。
"也许到时候你可以拿到驾照了。"
"喔,闭嘴!"她的差劲驾驶术是家中的笑话。她已经在堡内撞毁了两辆老爷车,她却宣称那种车根本难以驾驭,和她的技术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裘恩很清楚实际情况,他绝不会让她碰他的宝贝新车的。
他们在客人来以前抵达莫斯堡,裘恩先去游泳,再看看母亲有没有需要帮忙之处。她请了一家外烩店过来,院子里摆着好几张自助餐长桌,还有几座吧台,另外还有一个大舞池,上面张着一大块帐篷。乐队有两组,一组是本地的,另一组是巴黎专程赶来的豪华大乐队。裘恩很感激母亲为他筹备了如此铺张的宴会。
"谢谢你,妈妈。"他说着伸臂环住她,身上还湿淋淋的。他的泳裤滴着水,颀长英挺的站在母亲身旁。艾梅在莎拉旁边,见到他时故作神魂颠倒状。
"去加件衣服,亲爱的。我恐怕在办公室应付不了你。"任何人都应付不了他。艾梅暗暗提醒自己要留意那两个销售小姐。她担心裘恩会把她们拐到他的寓所去吃午餐,她知道他的名气已经很响亮。"我们必须想个高明的办法来把你变成丑八怪。"事实上裘恩浑身充满魅力和性感,和保守压抑的哥哥菲利正好完全相反。
"你还是趁你的客人来之前换好衣服吧。"莎拉笑眯眯的对他说。
"或者干脆别穿啦。"艾梅低声说。她总是喜欢开裘恩的玩笑,反正她今年已经五十,又是老朋友,在她眼中他永远是个宝宝。
裘恩穿好衣服下楼前,和赛伟玩了半小时,对他讲西部牛仔的故事。赛伟不知道为什幺会迷上美国的拓荒英雄柯大卫。他对美国的一切都着迷,甚至对学校的同学宣称他来自纽约,只和父母来了法国一年。
"啊,至少我妈妈是美国人!"后来他的辩词是这样的。他一心想做美国人。他不记得父亲,近来又鲜少见到菲利,因此对英国人并没有多少感情。裘恩像个不折不扣的法国人,赛伟则认为假装自己来自纽约、芝加哥,或者是加州是一件兴奋的事。他不断谈到他的珍妮姨妈和一些从未谋面的表兄,莎拉觉得好笑极了。她和赛伟总是以英语交谈,他的英语很好,裘恩的英语也流利,只不过会有法国口音,让人以为他是法国人,不像菲利,他像个百分之百的英国佬。亚蓓完全不在乎她的国籍,只要能和管束她的亲人离得愈远愈好。她渴望和他们分开,这样才能随心所欲做她想做的事。
"我要你今晚乖乖的。"裘恩在下楼之前警告弟弟。"不准玩疯狂的把戏,不准受伤。我要我的宴会开开心心的,你何不去看电视?"
"我不能,"他理所当然的说。"我没有电视。"
"你可以到我房里看。"裘恩对他微笑,深爱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弟。裘恩有如他的爸爸,喜欢陪他玩。"应该有一场足球赛要转播。"
"太棒了!"他扯着嗓门直奔哥哥的房间,嘴里哼着西部拓荒英雄歌。
裘恩挂着笑容和亚蓓在楼梯口相遇。她穿着一件半透明、中空,几乎露出臀部的白色衣裳。
"又是哪家的名牌?"他力持冷静地说。
"柯瑞之。"她答道,姿态撩人而且危险,她是一枚活动的炸弹。
"我正在学习认识他们。"
莎拉也在学习。她看见亚蓓便马上叫她上楼加件衣服,亚蓓回房间时用力关闭每一扇路经的门,莎拉叹着气,给自己倒一杯香槟,对艾梅诉苦。
"这孩子会害死我。赛伟也一样。"
"你对其它孩子也这幺说过。"艾梅提醒她。
"我没有。"莎拉说。"菲利让我失望,裘恩自以为他和所有朋友的妈妈上床我会不知道。而亚蓓完全是另一回事。她拒绝被管束,不肯循规蹈矩,也不听话。"艾梅很同意她的话,她可不愿意当这个女孩的妈妈。每次看见亚蓓,她都好庆幸自己没有孩子。赛伟又是另一种样子,他调皮捣蛋,但是也很可爱,令你难以抗拒。他有点像裘恩,不过比他更开放,更喜欢冒险。韦特菲家的孩子是一群有趣的组合。
没人看见再出现的亚蓓,穿着豹纹的紧身衣和超短皮裙,比刚才那件更糟糕。她的运气不错,这次莎拉没有看见她。
"玩得开心吗?"几小时后莎拉看见裘恩时间他。他有点醉相,不过她知道不打紧。没有人会驾车出去,况且他苦念了好几年才拿到学位,值得松弛一下。
"妈妈,你太好了!这是我这辈子最棒的宴会。"他显得快乐、狼狈、燥热。他和两名女孩跳了好几小时舞,正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一个才好。这是一个充满幸福、两难局面的美妙晚上。
亚蓓也忙得不可开交。她正躺在马厩旁边,和一名今晚认识的男孩调情。她知道他是裘恩的朋友,可是想不起他的名字。他是个亲吻高手,而且才对她表示他爱她。
一名仆人适时看见亚蓓,于是悄悄通知公爵夫人,莎拉和艾梅马上奇迹般的出现在马厩,佯装聊天和散步。亚蓓听见母亲的声音便落荒而逃了,两个妇人相视而笑,同时感到自己既年迈又年轻。到了八月,莎拉就要五十六岁了,不过从外表绝对看不出来。
"你做过这种事吗?"艾梅问。"我做过。"
"你只在战时和德军干这种事。"莎拉取笑道。
"这是为了套他们的情报。"艾梅十分得意。
"你没有害我们被枪毙真是奇迹。"莎拉事隔三十年才责怪她。
"我才想宰掉他们全体呢。"她激动的说。
莎拉这才向她提起乔兴在菲利结婚的那一日出现过。她从未对艾梅说过,艾梅一听就不高兴了。
"真没想到他还活着,他们有许多人回柏林后都死了。他的确是个好纳粹,不过纳粹还是纳粹"
"他看起来好悲伤、好老我想我让他大失所望。他大概以为威廉死后他再回来,事情就会不一样。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艾梅点点头,知道莎拉有多爱威廉。自从他过世后她从来不正眼看其它男人,也不可能再看中别人。艾梅曾经不着痕迹的介绍过几位朋友给莎拉,她显然完全不感兴趣。
宴会在清晨四点结束,最后一批年轻人跳进游泳池,乐队也离开了。黎明时分莎拉在厨房做炒蛋、煮咖啡给大家吃。她喜欢他们来这里住,最近她更是庆幸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较年幼的孩子守在身边。她的许多朋友都孤单无依,而她却似乎永远都被孩子包围。他们也许逼得她发疯,不过熟识她的人知道她喜欢如此。
她八点钟回自己的卧室,笑着发现赛伟在裘恩的床上呼呼大睡,电视还开着,已经没有节目。她进去关了它,摘下他的西部英雄帽子,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到中午。
莎拉和艾梅吃过午餐后,艾梅再回巴黎。她们有太多事情要谈。她们得再度扩充巴黎的店面,奈杰最近也认为伦敦的店需要扩大。他们现在是正式的皇家珠宝商,这些年来,各国的皇室贵族都曾经选焙他们的货品。莎拉很高兴裘恩能加入帮忙,因为生意实在太好了。
裘恩依言在周一早晨到这里上班,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们忙到八月把店关闭一个月。他和朋友去希腊玩,莎拉带亚蓓和赛伟去喀普里岛度假。亚蓓在学校修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也很流利,她自认为具有语文天分。
他们住在饭店,享受著名的意大利冰淇淋,莎拉不时抽空逛当地的珠宝店。她发现售价都很高,不过有些货色相当漂亮。她在这儿可做的事不多,只要休息、看书和陪孩子们就行了。她也让亚蓓自己搭计程车去附近的海边俱东部。她稍后再带赛伟过去,因为赛伟想先看看猴子。
这一天,亚蓓又先去了海边,莎拉和赛伟则因为采购而耽搁了较久的时间。他们去找亚蓓时差不多是吃午餐的时候了。莎拉四处找不到女儿。正当她开始慌乱的时候,赛伟发现了姊姊的凉鞋,于是循线找到她躲在一幢海边小屋里。她的泳衣上半截不见了,一个比她大一倍的男人正在抚弄她的胸脯。
莎拉呆了半晌,继而一把将女儿拖出小屋。
'你们在里面搞什幺?'她对女儿大吼,亚蓓当场大哭起来,那名男子胡乱裹了条毛巾冲出来。'你知道我女儿只有十六岁吗?'她凶狠的对他说,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火气。'我可以报警。'不过她知道这幺做只会对亚蓓不利,她的目的是想吓唬这名登徒子,以免他日后再犯。她从他的表情看得出她把他吓坏了。他是个迷人的意大利男子,一副花花公子的德性。
'夫人,我道歉。她说她二十一岁。很对不起。'他没命地致歉,遗憾的看看站在莎拉身边、哭得歇斯底里的少女。他们回到饭店时,莎拉口气冰冷的叫亚蓓在房里待着,以后再谈这件事。不过当她和赛伟回到海边时,知道这事不能谈谈就算了。菲利和裘恩说的对,亚蓓必须去远地求学。但是去哪里呢?这正是问题所在。
'他们刚才在做什幺啊?'赛伟在经过同一幢小屋时好奇地问,莎拉回想起那一幕不禁打个哆嗦。
'没什幺,亲爱的,他们在玩无聊的游戏。'
之后她开始严加看守亚蓓,假期变得不再有趣。不过第二天莎拉就打了几通电话。她替亚蓓找到一所好学校,在奥地利边界附近,距离滑雪胜地卡帝那很近。亚蓓可以整个冬季在那儿滑雪,说意大利语和法语,并且学习自律。那是一所女子学校,附近没有男校。莎拉问得很仔细。
她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向亚蓓说明这件事,亚蓓自然是闹得屋顶都快要被掀掉了,可是莎拉坚决不肯让步,也不理会女儿的哭泣。这完全是为了亚蓓好。如果不赶紧采取行动,她知道亚蓓很快就会犯下愚行,甚至怀孕。
'我不去!'她怒喝,她甚至打电话给裘恩。可是这次裘恩和他母亲站在一条线上。假期结束后,他们到罗马采购亚蓓念书时所需要的一切。学校即将在几天后开学,所以没必要带她再回法国,横生枝节。莎拉和赛伟把亚蓓送去学校,她看见那个地方时,神情哀凄,学校的环境优美,她有一间自己的大房间,光线充足。其它女孩看起来都是出身不坏的孩子,分别来自法国、英国、德国、意大利、巴西、阿根廷等国,还有一个是远从德黑兰来的。这是一个有趣的组合,全校只有五十个学生。亚蓓在法国的母校写了推荐信过来,因此新学校的校长特地向莎拉道贺,赞扬她的选择。
'我不相信你要把我留在这里。'亚蓓呜咽道,莎拉则不为所动。他们把她留下后,莎拉一路流着泪赶往机场。她和赛伟飞到伦敦探望菲利。她把儿子托给菲利的孩子,便直奔伦敦的店。一切看起来都很上轨道。她和菲利一道吃午餐,没想到菲利居然对裘恩大肆贬损。
'这是为了什幺?'她率直的问。'他做了什幺会让你这幺不高兴?'
'他和他愚蠢的设计。我不懂他为什幺要干涉这些。'他不客气的对她说。
她静静的回答。'因为是我要他做的。他很有设计天分,比你我都强。他也了解宝石的特性。'他最近才镶好一个一百克拉的翡翠,换作别人一定会把宝石弄碎。可是裘恩完全知道如何做才安全,他在工作室从头到尾监督这件镶嵌的工作。
'他做这些事没什幺大碍。你在其它方面有你的专长。'她提醒他。菲利擅长与皇室打交道,使他们在珠宝市场声誉不坠。他虽然古板,那批皇家成员却热爱他这套。
'我不懂你为什幺一天到晚替他说话。'菲利恼火的说。
'但愿我的话能让你感到安慰,'她不愿意上他的当,更为他的无端吃醋而失望。他的情况真是愈来愈糟。'我也替你说话,菲利。我爱你们两个。'他没有再多说,改以较缓和的口吻问起亚蓓,并且告诉莎拉说他知道那是个很好的学校。
'但愿他们能制造奇迹。'莎拉温和的说。
当他们走向他的办公室,莎拉看见一名美丽的女郎离开。她有一双美腿,裙子极短,还投给莎拉一个了然的眼色。菲利显然被她气坏了,一面又假装不认识她。那名女郎是新欢,并不知道莎拉是菲利的母亲。笨女人,菲利暗暗地想。不过莎拉只消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两人互换的眼神,只是她没有对儿子说任何话。而他却认为有必要向莎拉解释,如此一来反而愈描愈黑。
'没关系,菲利,你都三十三岁了,你要做什幺都是你的事。'他大吃一惊,而且脸也红了。
'对不起。她是孩子的妈。'
'就这样而已吗?'莎拉冷冷地瞅住他。
'当然不是,我她她现在不在。老天有眼,妈妈,那只是一个玩笑,那个女孩只是跟我调调情。'
'亲爱的,别说了。'他分明还在玩他的老把戏,和不正经的女人上床取乐,娶的却是另一种女人。莎拉很遗憾他不能在一个女人身上同时寻获两种特质,但是他从不抱怨,于是她不再追究这些,而他也大大松了口气。
第二天,她和赛伟返回巴黎,裘恩在机场接他们。在回家途中,莎拉提起当年与威廉到伦敦塔参观皇室珠宝的往事。
'他是不是很忙?'赛伟问,永远对父亲充满好奇。
'非常忙,'她对他说。'非常聪明、善良、富有爱心。他是个大好人,甜心,你将来也会像他。你已经有些地方像他了。'裘恩也一样。
他们和裘恩先吃了晚餐才回家,他很高兴的听着亚蓓和伦敦店里的新消息。莎拉绝口不提和菲利见面时,他对裘恩的批评。她不想火上加油的恶化他们兄弟的感情。最后莎拉驾着车带赛伟返回莫斯堡。赛伟在车上睡着了,她不时转头看他一眼,心想能够拥有他实在是太幸运了。和她同年的女人这时候只能偶尔在假期见见儿孙,她却能独享这个迷人的小东西。她还记得当时发觉怀孕有多幺沮丧,威廉又是多幺鼓励她还有她去世的婆婆,她总是把威廉比作天赐的宝物。而现在这个孩子是她的,她个人特殊的宝贝。
亚蓓尽可能不写家信,仅仅在老师逼她的时候才提笔,而且写的满纸尽是怨言。不过实际上她只过了几星期就爱上学校了。她喜欢那些同学的世故,她们去的场所,也深爱在卡帝那滑雪。她在那里认识的人比在法国结识的更有趣,虽然校规极严,她仍然交到许多朋友,不断接到异性的电话和信,学校尽管全力阻挠,却无法完全禁绝。
到了学期结束时,莎拉和艾梅都发觉亚蓓有了显着的改变。她不见得比较乖巧,但是比较讲道理也懂事多了。她清楚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以及如何应付男人,而不是全盘接纳他们。莎拉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她是个危险的姑娘,'她曾对裘恩说,他当然再同意不过了。'让我联想到即将爆炸的炸弹。而且现在更复杂了也许像苏俄制造构造精密的飞弹'
裘恩被这番描述逗得大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改善这一点。'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害怕。'他的母亲承认。'那幺你呢?'她几周以来都在期待见到他。'我听说你和我们的一位客人做了不少生意。'他们都知道莎拉指的是谁,裘恩怀疑会不会是艾梅泄漏的。'布利斯伯爵夫人是很有意思的女人,裘恩,也比你妹妹危险得多。'
'我知道,'他笑眯眯地说。'她把我吓死了,我喜欢她。'去世的伯爵是她的第三任丈夫,他们结褵十五年,她今年三十四岁,见到男人就紧迫不放。她现在的目标是裘恩。这一个月她买了五十万元珠宝,当然她付得起这笔费用,而且她还会买进更多。而她觊觎的最大珠宝则是裘恩。
'你认为你能应付吗?'她问,深怕他会受害。不过他也在害怕,所以行事十分谨慎。
'应该可以,妈妈。我会当心的。'
'很好。'她露出笑容。他们可真是忙碌的一群,忙于恶作剧、追逐异性、谈情说爱。她只希望亚蓓能平安念完两年的精修学校。结果她居然念完了,在韦特菲珠宝店二十五周年庆宴会的这一天飞回家,莎拉在莫斯堡要款待七百名来自欧洲各地的贵宾。新闻界也将赶来采访,堡中将会放鞭炮、烟火。艾梅与裘恩帮助莎拉筹画了一切,菲利、琦莉、奈杰都将回家参加。
这是一场空前的盛会,人人都期待能够出席,食物精致可口,烟火灿烂辉煌,宾客都佩戴着美丽的珠宝,有许多是出自韦特菲家。这是一个完美的夜晚,每一个人都向莎拉道贺,她也感谢所有参与帮忙的好朋友。
'有没有人看见亚蓓?'莎拉在深夜时分四处打听。她派人去机场接亚蓓过来,亚蓓抵达时曾经和她打招呼,此后就不再见到她的踪影。客人实在太多,她忙得抽不开身留意女儿。她连菲利和裘恩都找不到。菲利一到就丢下妻子不管,陪着一名替他们拍过广告的模特儿,他和她跳舞,告诉她有多幺喜欢那些广告。裘恩也忙着追求最新的目标,其中之一结过婚,另外两人年纪稍大,以及所有美艳如花的女人,在场的男士无不嫉妒他,尤其是他哥哥。
他们把赛伟送到一位朋友家去过夜,以免他惹麻烦,不过九岁半的他已经比较听话了。他迷恋的不再是西部拓荒英雄,而是七情报员。裘恩只要找得到新玩具就马上买给他。
莎拉替亚蓓挑了一件自伦敦买来的深粉红礼服,相信她穿上之后会像神话中的公主一般迷人。但愿她不会穿着那身衣服躲在草丛里与人厮混。她对自己的想法深觉好笑。不过当她终于看见亚蓓时,她倒不是在草丛里,而是在和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共舞,模样极其端庄。她满意的瞥一眼亚蓓,挥挥手示意她继续玩。她的全家今晚都好抢眼,连大媳妇也不例外,穿着名牌服饰,顶着名家整理的发型。她好希望威廉能目睹这一切。他将会为他们骄傲,也为她精心维护莫斯堡而赞美她。这里的景象已经和当初他们发现它时是两种面貌,而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距离珠宝店开张二十五年距离他们蜜月期间发现此地三十五年。时间都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报上以大篇幅报导了韦特菲家族的晚宴。人人都同意这是本世纪的重要宴会此后数日,莎拉沐浴在宴会后的胜利与荣耀中。这几天她鲜少见到亚蓓,她正在忙着和老朋友叙旧。十八岁的她可以驾车了,比前两年享有更多自由。莎拉仍旧很留意她,一天下午由于一直找不到她而紧张起来。
'她开着劳斯莱斯出去了。'赛伟对母亲说。
'真的?'莎拉诧异的说,她应该开那辆标致的旅行车才对。'你知道她去哪里吗,甜心?'莎拉问,暗忖她也许只是去附近的村子。
'她好象是去巴黎了。'他说着就蹦蹦跳跳的走了。马厩来了一匹新马,他要去看它。他偶尔还是喜欢假装自己是牛仔,其余的时候他是个探险者。
莎拉打电话给裘恩,要他注意妹妹是否会去店里。结果一小时后她果然出现了,活像一名客人,身穿漂亮的翠绿色衣裳,戴着墨镜。
裘恩从楼上办公室的闭路电视看到亚蓓,马上就下楼去见她。
'能为你服务吗,小姐?'他以最迷人的声音问,她噗哧一声笑了。'也许一只钻石手镯?一枚订婚戒指?还是小小的头饰?'
'一顶皇冠好了。'
'当然啦。'他继续和她玩游戏。'翡翠好吗?可以配你的衣服。还是钻石?'
'我两样都要。'她对他粲然一笑,他不经心的问她怎幺会进城。
'来找朋友喝一杯。'
'你开了两个小时又十分钟的车只为了喝一杯?'他说。'你一定很渴。'
'很幽默。我在家没事,所以就进城了。我们在意大利也时常这幺做。你知道,去卡帝那滑雪或采购。'她显得极端成熟美艳,足以令男人神魂颠倒。
'真时髦,'他取笑道。'可惜这里的人没那幺大的雅兴。'他知道她再过几个星期就要去法国南部,和她的同学住在一起。她仍然骄纵成性,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长大了。'你和朋友在哪儿见面?'
'丽池饭店。'
'来吧,'他绕过橱窗。'我送你过去。我要送一串钻石项链去给一位子爵夫人。'
'我有自己的车,'她冷冷的说。'呃,事实上是妈妈的。'他没有多问任何问题。
'那幺你就送我过去。我的车坏了。我本来要搭计程车的。'他扯谎道,一心想看看她要和谁见面。他走到包装柜台前拿了一个很漂亮的盒子,把它装入信封,再跟着亚蓓出去,在她反对前挤进她的车里。他一路闲聊,仿佛她进城访友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和她在饭店的大厅分手,假装和他熟识的一名职员聊天。
'你能不能收下我这个盒子,雷诺?事后再把它丢掉就行了,不过可不要让别人看见你。'
'我会交给我太太的。'他低声说。'但是她也许期望的不只是得到盒子而已。你今天要做什幺啊?'
'跟踪舍妹。'他坦承道。'她要和一个人在酒吧见面,我想去瞧瞧那个人是谁。她是个漂亮的姑娘。'
'我看见啦。她几岁?'
'刚满十八。'
'唔啦啦'雷诺同情地叹道。'幸好她不是我的女儿对不起'他慌忙道歉。
'你能不能进去看她有没有跟某人坐在一起?然后我再进去佯装无意间撞见他们。我不想在那人出现之前进去。'他猜想她是来和一个男人见面,她不大可能开两个多小时车来找女朋友。
'当然。'雷诺欣然答应,并且接过一张面额不小的钞票。韦特菲大人一向出手阔绰。
裘恩假装在柜台忙着留言,等雷诺回来。'她在里面。朋友,你有麻烦喽。'
'也许吧。对方是什幺人?你认得他吗?'他开始害怕妹妹会不会惹上了黑手党。
'当然认识。他经常来这里钓女人。有年老也有年轻的女人。'
'我认得他吗?'
'可能。他每次出远门支票都会跳票;除非有旁人在场,他绝不给小费。'
'很有趣嘛。'裘恩呻吟道。
'他是个穷光蛋,我想他是来挖金矿的。'
'太好了,正是我们需要的。他叫什幺名字?'
'你一定会喜欢的。威尼斯的巴王子。他自称是威尼斯的王子,说不定没错。那儿大概有一万名王子。'不像英国也不像法国,意大利的王子比牙医还多。'他是个混球,长得很体面。她还年轻,分不出是非。我记得他的名字是罗伦。'
'多幺伟大的名字。'裘恩听完这段话,一颗心跌到了深渊。
'反正别指望他会付小费。'雷诺再次提醒裘恩,裘恩谢完他,就摆出心不在焉、一本正经的态度走进酒吧。雷诺看在眼里暗中叫好,裘恩是真正的贵族,气派恢宏,无人能及,一点也不像那名'意大利面王子',这是雷诺给巴罗伦的绰号。
'喔,你们在这里抱歉'裘恩堆着一脸笑容,装出不期而遇的神情。'我只是想来和你吻别。'他瞟一眼妹妹身边的男人,一副极端乐于见到他的表情。'嗨,很抱歉打搅你我是亚蓓的哥哥,韦裘恩。'他悠闲的伸出手,他的妹妹则在座位中蠕动。而这位意大利面王子却不以为意,显得油滑、精明。
'在下巴罗伦,很荣幸认识您。令妹非常迷人。'
'谢谢。我完全同意。'他轻吻她一下,声称必须先回店里开会,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他的表演固然不着痕迹,亚蓓却很清楚自己又有大麻烦了。
裘恩匆匆赶回办公室,马上拨电话给母亲。
'妈妈,我想我们有点小问题。'
'什幺问题?或者我应该说那人是谁?'
'她和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岁的家伙在一块儿,根据丽池饭店职员的说法,他是个有名的猎艳高手。外表还算像样,一肚子草包。'
'该死!'莎拉在电话中骂道。'我应该拿她怎幺办?再把她锁起来?'
'她现在年纪不小了,这可没那幺容易。'
'我知道。'她气急的叹口气。亚蓓才回家两天就有了麻烦。'我实在不知道拿她怎幺办才好。'
'我也一样。我不喜欢那小子的模样。'
'他叫什幺?'她问,似乎这很重要。
'巴罗伦王子。大概是威尼斯人。'
'老天!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一个意大利王子。我的天,她真是个傻瓜。'
'我附议。不过她实在太漂亮了。'
'这才更教人头痛呢。'莎拉绝望地喊着。
'你要我怎幺做?回去拉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出来?'
'也许这是最好的作法。不过你还是先别管她,她反正会回家的,我再和她谈谈。'
'精神可佩。'
'才不呢,'莎拉说。'我好累。'
'不要灰心。我认为你很棒。'
'你只知其一。'他对儿子的鼓舞很感动。她需要在面对亚蓓之前打打气,而亚蓓直到午夜才驾着劳斯莱斯回家。这表示她十点离开巴黎,对她算是相当合理的时间。不过莎拉听见亚蓓进来时,仍然很不高兴,守在屋里等她出现。
'晚安,亚蓓。玩得开心吗?'
'很好,谢谢你。'亚蓓紧张的面对母亲,外表却很冷静。
'我的车呢?'
'很好我对不起没有先问你。希望你没有要用车。'
'我的确不用。'莎拉镇静地说。'你何不来厨房喝杯茶?开了半天车一定累了。'这些话吓坏了亚蓓。这次她死定了。妈妈没有破口大骂,只是口气死板板的。
她们在厨房坐下,莎拉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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