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回到单位,杜微言径直去了所长的办公室。
领导的态度很好,又把事情的进展大致的说了一下。收到瓦弥景书之后,有专家将杜微言之前的论文与书上的文字对照验证之后,得出结论,即阗族语并非由论文作者创造的一种语言,它确实在历史上存在过,并且具有论文作者提出的种种特征。
那么之前的指控就通通不成立了。最先在权威语言学杂志上刊登那篇发难文章的老先生也收到了相关的结论和鉴定,并且第一时间做了回复,认为这份材料“很好的解释了自己的疑问”并承认了文章的可信度。
杜微言拿着老先生的回复,感慨万千。即便是到了现在,哪怕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了什么,她心底对于这位率直的提出这个问题的老先生,依然抱着敬意。这几年来人人将目光盯在大热的阗族语上,却少有人用清醒的目光去看到那篇论文中存在的问题。她也不得不承认,需要极高的理论敏感度,才能看出这样的问题,老先生的大家风范,不需言说。
“小杜,这材料是谁送来的你清楚吗?”
杜微言摇摇头:“不清楚。之前我见到也是因为机缘巧合,只看了前几页,并没有翻过全文。”
所长点了点头,也有点困惑:“这么珍贵的资料,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现在已经在所里存了档,小杜,如果你想继续做这方面的工作,不妨继续下去。”
回到办公室整理桌子,同事们纷纷和她打招呼。小梁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哎,我就知道会没事的。”
她微笑着一一回应,又开了电脑,将这些天整理的女书资料拷进文档,又听见电话响了起来。
一般打座机进来的都是公事,杜微言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听见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问:“请问是杜微言研究员吗?”
她的记忆中不曾有这样一个声音:“你是?”
对方报了个名字,杜微言却着实愣在那里,隔了许久,才说:“哦,你好。”
居然是那位老先生亲自打了电话过来,先是向她致歉,随后又问了许多关于阗族语的问题。
杜微言素来尊敬那位先生是语言学界的泰斗,对于他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过了一会儿,老先生又问道:“就是说,就连你现在也对阗族语也只是了解了一部分而已?”
杜微言说是。
那边顿了顿,老先生若有所思:“这样一种语言,难道没有衍生出的亲属语言么?”
又说了许久,最后杜微言挂了电话,长长舒了口气。老先生一直对阗族语有兴趣,难免将她的文章研读了许多遍,又提出了些意见。本来是应当先将这些质疑的问题询问过作者之后再决定是否发表的,哪知杂志社拿了他的原稿直接就刊登了,引起的轩然大波,就连老先生自己也错愕不已。
至此,一切才水落石出,终于还是风平浪静。
下班的时候接到易子容的电话,说是已经在路口等她,杜微言收拾了一下出门。
隔着烁烁闪着的红灯,隔着如水车流,他就在对面,白色衬衣,烟灰色的便裤,漫不经心的站在路口。杜微言想要出声喊他,可他抬了抬清亮的眸子,轻易的找到她的身影,忍不住微笑起来。
因为那抹浅浅的笑意,他的眉眼舒展,像是从一轴古画上拓下的人物,英俊难言。
红尘千卷倏然而过,车水马龙的喧嚣亦悄悄掩去了。
她怔在那里,再一回想,只觉得摄心。竟连红灯转绿都没有发现。
易子容从对面走回她的身侧,笑着在她面前挥挥手:“发什么呆?”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看他,只是笑笑,岔开话说:“怎么没开车来?”
易子容不以为意:“反正是去你家,这么近,走回去吧?”
他这样理所当然,她就只能随他。
吃了晚饭,杜微言瞧着他在沙发上赖下,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抿唇笑了笑,再清楚他的意思不过了,于是也不说破,自己跑到书房里开了电脑,动了动鼠标。
那是她过年时逛街买的一盘单机游戏,闲着无聊的时候曾经通关了小半,上班了,就又扔在一旁没有动过。
做语言分析是件枯燥且艰难的工作,整整一天对着大段大段的语料,乏味得可怕。杜微言放松的方式也乏善可陈。而打怪练升级就是其中一种。没空玩网游,看着单机游戏里主角的等级渐渐升高,也是不错的享受。
她只点了点小地图,就听见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来。
易子容站在她身后,看了眼屏幕,轻声问:“这是什么?”
在她面前,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很多事物的好奇感。
“游戏。就是你扮演一个角色,喏”她点点游戏里正在走动的男人“然后就像演戏一样,走完他的一生。”
他静静的看着那个小人在屏幕上挥剑、说话、走路,又伸手拿起了封套仔细的看。
上面只印着一句话而已。
“生尽欢,死无憾。”
他喃喃的将这句话念出来,忽然觉得这样简单的语言,竟也有一种难言的魅力,让他克制不住的去想,该如何尽欢,怎样又才是无憾。
目光重又落在杜微言身上,她就坐在自己身前,及肩的长发束成了马尾,柔柔的扫在白皙柔软的颈间。他有些不耐的想,就这样看着那人和怪物打架真的这么好玩么?于是忍不住俯下身,伸手覆上了她正按在键盘上的手背。
蓦然涌至的暖意让杜微言觉得身体轻轻一颤,她安心的往后倚在他怀里,后脑就靠在他肩胛的地方,轻轻的比了个手势:“嘘——”
那是游戏的动画画面。
墨蓝而浓稠的海面,一盏接一盏的莲花灯,连绵而起的光明,荧荧如明珠的点缀。
那些脸庞虽是虚幻,连肌理都是苍白的滑整,却在仰望天空绽开的花火之时变得真切而美丽起来。
杜微言看得目不转睛,忽然没有来由的认定,这样的盛大繁华过后,会是异常凄淡的别离。
游戏的动画早就放完,他便收紧了这个怀抱,薄削的唇一直移到她的耳侧,声音犹然带着醺热的温度,低低的问:“看完了么?”
杜微言没有避开,却异常固执的低着头,似乎在用目光追逐着什么。
他抱着她的手正在用力,她便皱眉制止他,握住他的左手仔细的看,有些奇怪的说:“嗳?你手上的伤好了么?”
易子容动作滞了滞。旋即,他置若罔闻将手指从她的手中抽出来,半强制的将她抱起来,一点点的去亲吻她的唇,温柔又带着迷醉,浅浅的啜吸她的气息。
除了初识的那一晚,因为醉酒,她也变得乖巧而柔顺,即便被他弄疼了也不过浅浅皱眉而已。这或许是她最听话的一个晚上
仲春的夜晚,开了一半的窗户温柔的撩起轻薄的窗帘,月光轻轻的从缝隙中泼落进来,银光四溅。他借着半明半寐的光亮看着她伏在自己胸前的侧脸。每一下轻柔的呼吸,她如扇的长睫都会轻轻的扫在肌肤上,带着细微的撩拨和痒意。他微笑着想起许多事,其实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自己而言都是难耐的诱惑,即便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是存心。
他用眼神细细的描摹她的五官,柔长的眉,小巧的唇。漫长的夜,这样一遍一遍的重复,只让人觉得浮生短促,恍如梦醒——而杜微言光滑的背脊处还带着潮热的汗湿,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是真的。
她愿意同他好好相处,没有逃避和退缩。
可他呢?这样欢愉,这样默契这样欺瞒,还能有多久?
一只手慢慢的离开她温热柔软的身体,月光下,易子容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满是怅然。
杜微言的身体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有些猝不及防,又有几分茫然的看见他清明的神色,模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几点了?你不睡么?”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角,轻声说:“唔,睡吧,很晚了。”
她乖乖闭上眼睛,睡得慵懒且安心。
眉月从天边一角移到了中天之上。
易子容依然没有合上眼睛,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柔和甚似银辉。
清晨。
易子容将她从薄被里叫醒的时候,杜微言犹带着几分不情愿,伸手就掀起被子遮住了头脸。他耐心的掀开被子一角哄她起床,直到她穿戴整齐从卧室出来,坐在餐桌边吃早餐,他才慢慢的说:“你是不是每天起床都这么痛苦?”
杜微言嗯了一声。
“那么辞职吧?”他异常认真的说“反正也挣不了多少钱。”
杜微言呛了一口牛奶在喉咙里,疑惑的看看那张近在身侧的脸:“你在开玩笑么?”
他抿了抿唇,带了丝不耐烦:“叫醒你花了十五分钟。”
他大概不是开玩笑,只是不想看到自己有哪怕一点点不舒服杜微言忽然微笑起来,示好一样握了握他的手:“我喜欢这个工作啊。不让我做这个,每天会闲死。还有”
他微扬了眉看着她。
她就悄声说:“也不是每天都那么赖床的。”
这句话终于让他一愣,然后轻笑起来。
此刻的窗外,碧空如洗,春意明媚,连几丝凉风,都渗着撩人的醉意。
这段时间单位早上都会开讲座。所里新买了一批电子资源,其中有很多语言分析软件,于是请了开发人员来教大家怎样操作。
杜微言听得津津有味。科技发展的速度总是大大的超出人的预计。好比在前几年她初遇阗族语的时候,无法判断它是怎样的语言,于是只能拿着手绘的语言识别逻辑框图反复的对照,用一项项特征来对比和筛选。
可如今有了这样现成的软件,只要将语料扫描进去,谱系分类就一目了然了。
比如讲汉语材料输入,出来的便是汉藏语系的定论。
杜微言忽然起了顽心,这套软件的基础资料既然是现存的语言,那么把阗族语输进去,会是什么样呢?
她扫了一段资料进去,点了确定。
滚动了片刻,出来的是个“null”无效。
果然如此,她抿唇笑了笑,仿佛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小小趣味。
再输入一段玲珑文字,依然是“null”
杜微言托着下颔,盯着单调的屏幕看了一会,又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按钮——“亲属语言谱系分析”
她心中微微一动,手指便轻轻点了下去。
电脑的运作变得缓慢起来,隔了许久,才听见叮的一声,鉴定的结果是,相似度百分之三十七,疑似亲属语言。
所谓亲属语言,是指同一原始基础语分化出的独立语言,比如汉语和苗瑶族的语言。
杜微言愣了愣,阗族语和玲珑是亲属语言那么也只有一种可能,就像自己推测的那样,阗族语是原始基础语,而玲珑,则是随之衍生的。
她也曾简单的分析过,玲珑记录的是一种语音那么相对应的,记录是不是就是阗族语的语音呢?昨天老先生还对自己说过可以用亲属语言来鉴定一种语言的方法,她怎么就没想起玲珑呢?
杜微言想起自己对阗族语的掌握,其实只局限在几个字上。易子容教她的时候,一来是时间紧,二来他也并不擅长教人。而她本身需要溶解消化的材料又太多,也难怪如今自己可以看到瓦弥景书,却依然不知道上边记载的是什么。
她又想起自己问过易子容瓦弥景书上记载的是什么,他每次只是笑笑,避而不答——如果如果她能悄悄的将这本古书破译出来,再突然告诉他,是不是能让他吓一跳呢?
和学术成果无关。她只是很纯粹的想要看看他惊诧的样子罢了。杜微言唇角悄无声息的染上一丝微笑,玲珑不难掌握利用亲属语言反推原始基础语,虽然有难度,可是未尝不能试一试。
档案室里空无一人,日光灯的光线有些惨白。
因为是影印本,时光落在古书上的痕迹也一并的拓印下来,错综交杂而过,留下深浅不一的墨色。古怪的符号,疏落的排列,研究了好几天了,真正开始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下手。
窗外的树影被微风撩动,杜微言随意的翻到最后一部分,忽然惊觉这是全书内容最少的一部分。她想了想,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
从档案室出来时已近正午,又接到易子容的电话,询问她晚上是不是有时间。
“嗯?”杜微言有一半的心思还落在工作上,听得模模糊糊“什么事?”
“酒会。你愿意陪我去么?”他的声音好像带了丝忐忑,又重复了一遍“今晚。”
杜微言警惕起来:“是不是要见什么人?”
“可能会遇到江律文”他很快的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杜微言笑了笑:“我陪你去吧。江师兄也不是别人,没什么见不得的。”
他倒是愣了愣,隔了一会才说:“好,那你早点下班,我来接你。”
易子容住在城西的一所公寓。他一个人住,就显得太宽敞,也太冷清了。杜微言知道他并不在乎住在什么地方,可是想想这几天他一直蜗居在自己家里,又有些好笑,忍不住回头问他:“住在我那里会不会觉得很挤?”
他似乎毫不在意,顺口就说:“还好。”
沙发上放着一件黑色长裙,连首饰都一并配齐了。杜微言拿起来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有些迟疑:“这么正式?那我的头发怎么办?”
“一会儿有人帮你来弄。”易子容闲闲的往沙发上一靠,又拍了拍自己身边位置说“过来。”
她坐过去,易子容伸手将她肩膀揽过来,还没开口说话,门铃就响了。他半是懊恼的放开她,起身去开门,一边说:“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发型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就在卧室的镜子前帮杜微言打理头发。
“头发要弄成什么样呢?”她挑了一缕发丝仔细的看,又说“杜小姐,你的发质很好啊。”
杜微言透过镜子看了看易子容,有些犹豫:“随便弄弄吧,要不盘起来?”
“好的。”她将杜微言的长发分开,忽然微笑着说:“嗳?有白发了哦。”
杜微言一怔,伸手接过来,仔细的对着光线看了看。
从末梢到发根,这丝头发仿佛是时下流行的渐变色系,乌亮的黑,逐渐变成晶莹剔透的白,有些奇妙,也有几分惊心。
易子容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拈起了她掌心的发丝,杜微言就顺势看易子容一眼,半开玩笑:“我是不是老了很多啊?”
他的眸色沉黑,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继续调侃:“可是你看起来都不会老哎?就和我那时候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有没有保养的秘籍?”
发型师都忍不住听得微笑起来,侧头看了易子容一眼,眼前的男人唇角微抿,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一种极致的英俊,是真的很好看。
“别胡说。”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易子容忽然带着几分不悦开口“你再丑的样子我都见过。哪里老了?”
杜微言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很丑的样子了?”
易子容怔了怔,像是有一片薄云慢慢的飘来,遮住了星眸中泛起的往事,他的语意有些涩然:“你忘了么很久之前了。”
杜微言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
他一挑眉梢,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想起来了?”
“是不是我在明武,被砸了头的那次?”
他不置可否,只是微勾了唇角,眼神中有若有若无的笑意闪烁。
“嗳,不许再记得了,也不许再提。”杜微言十分活泼的说“真的太丑了。”
他不说话,只是悄悄俯身,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
身后的发型师小姑娘微微脸红起来。
这是为了庆祝*****完成对红玉开发投资第一期项目的酒会。
仲春的天气不冷不热,最是舒爽适宜。只是夜宴时女士大都穿着正式的礼服,难免有肌肤曝露出来,于是暖气依然打得十足。
大堂内的水晶吊灯璀璨得耀眼,铺盖着厚实洁白的长桌上错落摆置着冰雕,最近的一尊放在红木托盘上,是一头展翅欲飞的雄鹰。许是因为温差,鹰身模模糊糊的氤氲着一层白雾。侍者在灵巧而迅捷的换盘,糕点看上去缤纷夺目。
这便是所谓的衣香鬓影吧。
杜微言以前参加的学术会议也会有酒会,只是远不及这样的正式。不知是地毯没有铺平整,还是新鞋子有些硌脚,她毫没来由的就往前倾了倾身体。身边一双手很及时的伸出手,揽在她的腰间,低声说:“小心。”
助理一直跟在易子容身边,有时会上前低声提醒几句,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沉默得仿佛是他们身边的一侧剪影。
易子容和旁人寒暄,言辞与微笑都无懈可击。
“你习惯么?”她忽然悄悄的仰起头问他,耳垂上兰花状的坠子轻盈的闪动,仿佛此刻望向他的清亮眸色。
“嗯?”易子容的目光不远处一位熟悉的男士脸上收回,还带了妥帖的微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什么?”
她忍不住握紧他的手,低声说:“这样笑,这样说话你习惯么?”
他个子太高,即便杜微言穿了数寸高的鞋子,还是要踮起来才能勉强面对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有几分捉摸不定,也并不反对这样场合下她突如其来幼稚的小动作,倒是很配合的低下头,气息温暖,撩得她落下的几茎长发轻晃。
“你要听真话?”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
杜微言的目光轻轻闪烁了一下,还没有回答他,他的助手却疾步走过来,目不斜视,低声在易子容身边说了句话。
易子容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落下来,有一瞬间似乎在认真的思索着什么。
“什么事?”
他的表情很快的回复自然,微笑着说:“有个老朋友,我去见一下,很快回来。”
他又低声吩咐助手:“你陪着杜小姐,我出去一下。”
杜微言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的助理小谢,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只能尴尬的笑笑:“谢先生,好久没见了。”
他颇为公事化的笑笑:“是啊。”
气氛有些僵硬。侍者走过,杜微言拿了一个高脚杯,又轻轻的抿了一口,又问:“你和他一起工作多久了?”
“快三年了。”谢助理陪着她往露台上走,语气也不再那么拘束“那时候我是公务员,后来因为几项合作认识了,他就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共事。”
杜微言眨眨眼睛,有些诧异:“公务员?工作很好啊。”
“是啊。”谢助理笑了笑“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易先生这个人,很”
他想了想,选择了一个词:“神奇。”
“呃?”杜微言忍不住抿出了一丝微笑。
“他能办成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不过三年而已,他如今的一切如果是一般人,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杜微言听出了淡淡的一丝钦佩,又有些好奇的问他:“你觉得他好相处么?”
“唔?”他警觉的看了杜微言一眼,微笑不语,良久,才说“他对杜小姐你很好。我还不曾看到他还对谁这样耐心过。”
杜微言将手中那杯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又将高脚杯放回了侍者的托盘上。
他们低声说话的时候,前边忽然有了些许的动静:“嗳,来了。”
大堂的前门拉进了两道淡淡的人影,一前一后,交错的落在深红的地毯上。
最先走进来的是江律文,银灰色西服,高挺的鼻梁上带着一副眼镜,嘴角的笑容也是斯文俊秀。从红玉回来,他瘦了不少,脸颊也轻轻的凹陷下去,只是这样看来,倒愈发显得清隽了。这人在交际场上天生的进退自如,目光触及之处,便和大半的人都打了招呼。最后视线转到大堂右角,几不可微的点了点头。
杜微言扬起微笑,和他打了招呼,接着目光越过他,又望向了后边的那人。
易子容走在他身后,黑色剪裁得当的西服,浓黑的眉下一双眸子亦是纯黑的。可是他从容不迫走来,那姿态却又叫人觉得简单到了极致,便是另一种奢华。
江律文将脚步缓了缓,又侧头对易子容说了几句话。易子容并没有开口,却点了点头,随即从人群中走出来,快步回到了杜微言身边。
小谢看着易子容的目光有几分询问的意思,他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易总这怎么行。”他脱口而出,又看看被众人围簇着的江律文“这么快?”
杜微言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即便知道此刻插口不大合适,可还是问了出来:“你去见江律文了?”
易子容默不作声,牵了杜微言的手,只是示意她听江律文说话。
“已经就红玉的开发,和业运集团达成了一致的合作意向”
许是看到了底下宾客困惑的眼神,江律文又不得不强调了一遍:“业运集团素来低调,主持开发过的项目有”
杜微言抽了一口冷气,看了看易子容不动声色的侧脸,忽然想起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原来身边那么多的项目都是业运,也就是他名下的么?
一旁谢助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易总,这样做实在有些草率。和江氏合作,我们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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