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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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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十六章]

    “这位于大人,倒是个妙人。”回到落脚的客栈,我对邝逸如说。

    “思维敏捷、处事公正,的确不可多得。”邝逸如也赞同。

    “他是不是好官又怎么了,照我说,还是研究一下今天晚上吃什么实际。”王简芷拍了拍肚子,示意他饿惨了“你们说呢?”他问从回来便没再出声的王睿思同徐文彬。

    “真怀疑你只长了颗‘痴’心”徐文彬难得有些好笑的调侃简芷,一边不忘正经的解释说:“文芝和文兰已经去弄了,她们怕殿下吃不惯这里的食物,买了食材回来,要自己动手,恐怕我们得多等一会了。”

    “她们要亲自弄吃的?”我闻言一振,文芝和文兰姐妹最擅长的,除了针黹女工外,就数这烹饪了,无论是肉食、蔬菜还是点心,绝对有御膳房的水准,离开京城日子也不短了,还真是满想念那种味道的,于是我高兴的说:“今天难得心情也好,不如买点好酒来,大家痛快喝一回如何?”

    “好主意,刚刚路上早就看了一家好酒铺,我这就去买来。”简芷听我松口,一跃而起,完全忘了刚刚还在抱怨饿得太厉害了,一道烟似的跑了出去。

    “偏偏他这样的嘴馋。”逸如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不过已经叫不回王简芷了,只得正色的嘱咐其他人“这次出门在外,安全是最重要的,酒还是少饮吧。”

    王睿思自进门起,便一人独自倚窗而立,对我们说的做的,似乎没有丝毫兴趣,此时却忽的开口说:“有你这样谨慎的人在,我们便都醉了,也是无妨的。”

    邝逸如似是不料他有此一说,有些惊讶的抬头,俊眉微微一皱,却终没有开口说什么。

    再迟钝的人都感觉得出,王睿思这话里有很大讥讽的意味,虽然他说话一贯如此,不过似乎也只是针对我的,平素他同逸如一直亲近,今天却不知又唱得哪一出。

    简芷回来得超乎想象的快,随同他一起进门的,是两大坛子上好的汾酒,文芝文兰姐妹的菜很快也好了,于是,丰盛的晚餐进入进行时,

    王睿思没有再开口,桌上的众多美味菜式在他眼中直如不存在般,倒是简芷的两大坛子汾酒,却有一半落在了他的腹中。

    “够了,睿思,酒喝多了难免伤身,适可而止吧。”在王睿思又一次举起手中注满了酒的杯时,逸如伸手按住了他。“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今朝明明有酒,你又何苦拦我,难道纵情一醉,也碍着你们了不成?如果是,我出去喝好了。”王睿思一把摔开逸如的手,有些摇晃的起身,我知道平日他酒量甚好,想不到今天却醉得如此快,看来这汾酒果然够劲了。

    “睿思,你要去哪里?”见他真摇晃着推门而出,文芝忍不住起身跟在后面,待要扶住他时,却被他猛的一甩。文芝芊芊弱质,怎经得他的这一甩,顿时跌在地上。

    我和文兰过去扶时,文芝的手掌蹭破了很大一块,鲜血淋漓,人也摔得愣了般,眼泪只在眼圈中含着,却落不下来。

    “够了,你又在闹什么别扭,谁得罪了你,麻烦你说出来,别在这里借酒装疯。”我忍不住火大,这家伙最近两天一直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在不痛快些什么,只是不管自己怎么不痛快,也不该拿不相干的人撒气。

    其实文芝跌倒后,王睿思已经站住了,没有走,却也没有过来搀扶或是安慰,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这也是我低头扶起文芝,顺带发完脾气之后才发觉的,看他的样子也颇有后悔的意思,这让我也有些后悔,刚刚火气来得实在太快了,明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又有了醉意,话原是该好好说的。

    “睿思——”我说,想要说句软话,不过还没想到该说什么,他已经先开口了。

    “都是我的错,你是这么想的吧,我无理取闹,我喜欢闹别扭,我还动手打女人,我根本就一无是处,我站在这里,只会弄脏了地方,所以,我走!离你们远远的,省得有人看了我讨厌,这样行了吧。”说到后来,他忽然笑了,我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绝望而张狂,好像天地间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无所谓一般,哈哈大笑,大笑着出门,大笑着消失在夜色中。

    “他这样会出事的,你们留在这里,我去追他回来。”逸如说完,便追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安静得能听到呼吸的声音,文芝却忽然放声大哭,声音悲切,也搀杂着丝丝的绝望。

    心里忽然很痛,不知是为了文芝,为了今晚,还是为了王睿思。

    他是王振的侄子,尽管他从来没做过坏事,但他依旧自卑吧,所以那么在乎我的态度?

    他是王振的侄子,尽管他从来没做过坏事,但我依旧在潜意识里堤防他,甚至有些排斥他,这些情绪总在不经意间流露,所以伤害了他?

    只是这些都不是我想的,却为什么会发生?

    我们生而敌对,既如此,又何必相逢、相识?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心为什么还会痛得这样厉害?

    隐隐觉得,逸如是找不到他的,他不会让逸如找到,不会让这里的其他人找到,他决心要离开,这个念头的产生应该不是一日两日了,其实如果他能就此离开,于他,于我,也许都不是一件坏事。在死亡和相忘于江湖之间,我更希望他选择后者,忘了我,忘了他的身份,忘了这里所有的一切,从此去过一些平平淡淡的生活,只是,他真的能放开吗?

    “你们留在这里吧,我也去找找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简芷想要拦下我,却被文彬阻止,一直就觉得,文彬虽然是话最少的人,但是在关键时刻,却总是头脑最灵活的一个。

    王睿思,就让我帮你做个决定吧,当作是今生,我惟一可以为你做的事情。

    出了客栈,并不宽阔的小巷尽头,有人在捧酒狂饮,我知道他在等着我。

    王睿思,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聪明?这一刻,我只希望你能笨一些,那么,也许,受到的伤害会小一些,再小一些。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站在这里?”走近几步,我冷冷的问他。“怎么,后悔了,又舍不得走了?”

    “你说过,要我留下,而我,也答应你了,所以,不走了。”王睿思放下硕大的酒坛,目光幽深而沉寂。

    “我说过要你留下你就留下,那我要你去死,你也去吗?”我咬紧牙告诉自己,时间真的不多了,这次出来真的是难得的机会,就此放了他,是我惟一该做的。

    “是的,你要我去死,我就去死。”他的声音寂寞而坚定,竟没有片刻的犹豫。

    “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两个字终究没有出口,在我有些抓狂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抱住了我,那么紧的抱住我,不容我有一丝的挣扎,紧紧的抱住我。

    “人都是要死的,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他说。

    泪无声的涌出,王振亲族的下场是斩首弃市,满门不分长幼,王睿思,你真的知道吗?明白吗?到了那时候,我也保不住你,也许还会亲手杀了你

    “别哭了,脸像花猫一样了,我保证,以后不惹你讨厌了好不好?乖,别哭了。”耳边是他温柔的声音,从来没听过他这样子说话,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不哭了,永宁,为了我,不值得这样哭的,不哭了”他的声音消失在我的耳边,冰冷的唇轻轻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那吻,一碰既离,轻快的仿佛他根本没有碰到我一般,我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却在他退开时,猛的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午夜的风轻轻扬起那翩翩的衣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邝逸如,他何时来的,来了多久,又听到了些什么,成了我很多年都解不开的迷团。

    我只永远记得,那一刻,他的神情依旧如往日的平静温和,只是每走近一步,却都让我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伤心和落寞,是的,他伤了心,却依旧不动声色。

    其实我倒宁愿他能如睿思一般,说出自己的想法或是表达出自己的感受,只是不知为了什么,他却依旧选择了微笑和沉默。

    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多说,只是微笑着,看着睿思,说:“知道你会回来。”

    男人和男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们相视而笑,而我,却发觉,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原来是不对女人开放的,它只属于男人和男人之间。

    人的一生,有时候生死爱恨只在一瞬间决定,人与人情缘交错,爱恨交织,到头来,又能怪谁呢?

    [正文:第十七章]

    这一夜,我睡得不好,努力的闭上眼睛,奈何愁肠百转,越是想要睡去,便越是清醒。

    王睿思和邝逸如的身影在脑海中交替出现,我用力的拍了拍脑袋,想把他们的影子挤出去,只是依旧是徒然。

    心里不免有气,都是这两个家伙害的,失眠,最让人痛恨的事情,睡着的时候不觉得,清醒的时候才发觉,原来,夜晚是如此的漫长,睁开眼看看,月影还没有移到中天,夜,真的还长呢。

    窗口,一道黑影恰在此时无声的飘过,我揉了揉眼,又是一道黑影,手指很自然的握住了枕边的长剑,看着几道身影依次滞留在我的窗外,心脏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剧烈的跳动着。

    我想,我遇到了传说中的刺客,只是,这些人来得奇怪,在太原,我不过是大明帝国一名普通的百姓,是什么人如此兴师动众的要来行刺我呢?

    “什么人!”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呼喝声,我听出是王简芷。

    接着,便有人破门而入,我想的没错,这次的目标果然是我。

    剑早已出鞘,清冷的剑锋,划破了夜的黑暗。

    兵器在空中相互碰撞,一时火花四下飞溅。

    虎口微微发麻,借着些微的亮光,我看到迎面而来的黑衣人手里舞动的是一只黝黑的拐杖。

    我的剑是去年生日时,父皇送的礼物,一柄真正削铁如泥的宝剑,剑名风吟,因为她舞动的时候,会发出类似风铃般的声响,那是风在歌唱。平时我很少使用她,因为她经常会削断和我过招的侍卫们的兵器,想不到今天,她也遇到了敌手,一只没有被削断的拐杖。

    邵洪光曾经给我讲过四两拨千斤的道理,当对手兵器沉重力量远远大于我的时候,要懂得避其锋芒。

    只是,闯进屋子的黑衣人不止一个,几招过后,我已经身陷重围,到处是呼啸而来的锋锐的兵器,脑子里已经没有了反应的空间,剩下的,只是机械的应对。我庆幸这许多年中,我是真的下了苦功夫,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练功的日子,这让我在真正的撕杀面前,至少有一些自保的力量。

    “永宁!”有人跃入屋中,有人叫着我的名字。

    围在我四周的杀手们很快被分隔了开来,混乱中有人拉住了我的手,一起冲出了屋子。

    昏暗的月光下,一张显得苍白的面孔,是王睿思。

    “我很好,没事!”回身挡住身后砍来的刀锋,我抽空告诉他。

    “我知道!”他挡在了我身前,剑飞快的刺入了迎面冲来的黑衣人的胸膛。

    我听说过杀手中有一种人,被称为死士,据说是为了完成任务可以毫不顾惜生命,想不到,我今天竟然还有缘亲眼见到这些人。

    王睿思的剑刺进了黑衣人的胸膛,让人惊恐的事情就发生了,黑衣人没有应声倒地,没有后退,反而揉身猛的扑了过来。

    王睿思的剑依旧留在黑衣人的身体中,他突然的举动,根本没有留给我们一点反应的时间,就那么挥着手里的刀,疯狂的扑了过来。

    “闭上眼睛!”王睿思忽然大吼一声,把我甩到身后。

    几滴仍然带着温度的液体自空中散落,落在我的脸上、身上,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是下雨了,只是伸手擦时,才发觉,那液体粘粘的,有着黑暗也无法掩饰的暗暗的红。

    更多的黑衣人冲了过来,而我却震惊于眼前的一切,在我的脚边,刚刚狰狞的杀手无力的躺着,身子自胸部开始,几乎被分割成两半。

    我很想惊恐的大叫,只是却像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一般,我明白了王睿思刚刚叫我闭上眼的意思。

    杀手的目标仍旧是我,但这并不意味着保护文芝、文兰姐妹的王简芷同徐文彬便会觉得轻松,事实上,照顾两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他们显得要更吃力一些。杀手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始分出更多的人手去突破他们的防线,不得已,一直在外线为我拦截杀手的邝逸如,也投身到那个战团中。

    一切的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

    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四个诡异得仿佛从地低冒出的人影,背对着我的王睿思身上飞溅的血花以及我的惊叫

    待到镇静下来时,我在网中已然飞跃了半个太原城。

    鱼网柔软,几乎无处着力,我虽有利刃在手,然而奔走急切间,竟没有一丝的用处。

    “深更半夜,你们请客的方法倒也别致。”就在我有些绝望的时候,四个黑衣人的脚步却猛然一滞,在网中用力扭了扭身子,正前方的一处屋脊上,站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

    我认识的人当中,陈风白该是对白色最情有独衷的人了,即便是深夜,也是这样一身皎然之色。

    心微微松了松,其实同陈风白也不过数面之缘,只是心里却莫名的肯定,他既然会在这样的夜晚出现,便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关你事,闪开!”带头的人沉声警告,声音落在耳中,却显得有些怪异,好像不惯说话般扭捏,而且咬字也不清晰,不知怎的,倒让我想起外国人说汉语时的奇怪发声。

    “天下人管天下事,怎么说不关我事呢?”陈风白也不急,声音平和有些戏谑的意味。

    “找死!”黑衣人决定不在语言上纠缠,而采用了最实际的方法,只是苦了我,鱼网惯性的左转完右转,右转完左转,加上他们争斗间不断奔走跳跃,我也就很自然的时不是和沿途的树木来个亲密接触。

    鱼网的破裂,一度是我希望的,然而当陈风白的剑真的彻底割裂了这个限制我自由的东西时,我却根本站立不稳了,只觉得天地全在旋转中,接着,有什么冰凉的硬物,在我的手上划过。

    我的世界,便只剩下了黑暗。

    黎明,万籁俱寂,深秋的空气中已透露出寒意,感觉上,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闪烁着寒光的兵器,还有王睿思身上飞溅的血花。

    是梦吗?

    我微微张看眼,天已经是亮了,身边,一堆篝火也吐尽了最后的余热,丝丝缕缕的白烟,在空气中升腾。

    “醒了?”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转头,晨曦中,一个白衣男子躺在一棵老树粗壮的枝桠上,悠闲的如同睡在最舒服的床上一般,正微笑着问我“感觉还好吧?”

    “陈风白?”我微愣,昨夜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你救了我?这是哪里?”

    “这是应该是太原附近吧,昨夜我追你们过来,也没有留意出城多远。”陈风白说话间,已经利落的从树上跳了下来“你昨天就那么忽然晕倒了,可吓了我一跳,男子汉大丈夫,却柔弱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对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捉你?”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我苦笑,莫名的被追杀,莫名的被捉,又糊涂的被救,这一夜,也真够传奇了,只是,王睿思的伤,不知严重吗?

    “你有什么仇家?”陈风白问。

    “没有。”我的心一震,仇家,我的确没有什么仇家,不过这几年我暗地里做的事情,却始终是针对一个人的,王振,难道他有所察觉,竟然想到要杀我?只是这个念头又很快被我自己否决了,王振是个太监,没有子嗣,王睿思是他嫡亲的侄子,一贯爱如珍宝,如果他要动手除掉我,也决计不会伤到他的亲侄子吧。

    “是吗?那你得罪了东厂的人?”陈风白想了想又问。

    “东厂?怎么会这么问?”我奇道。

    “这个,昨天交手时,我从一个黑衣人身上顺来的。”陈风白丢过来一个小袋,我倒出来看时,几个小药瓶精巧玲珑,里面的药分明是内廷御用的,有治疗外伤的紫金白玉散,也有提气续命的金丹,重要的是,每个药瓶上,都有内用的印记。

    “这个,你怎么能断定是东厂,而不是内廷侍卫?”我的心开始有些混乱,很多事情一下子似乎又失去了头绪。

    “我也不能断定,不过东厂的人经常做这些杀戮的勾当,见了这药瓶,我直觉上就这么想了。”陈风白不以为意,耸了耸肩。

    “陈兄,其实我还没谢谢你,昨夜,真巧,幸好遇到了你。”说真巧的时候,我留意陈风白的神色,昨天夜里,想想真的是满巧合的,不过事情真的可以这样的巧合吗?

    “是巧,你运气不错,我昨天晚上多喝了几杯,夜里气闷就到客栈的屋顶吹风,结果,就遇到了四个和我一样半夜不睡觉的家伙,本来我不想多事的,只是见他们还用鱼网网了人,觉得他们太失礼了,那有这样请人的,就跳出来了。”陈风白坐在我身边,拉起我的手看了看接着说“伤口愈合的不错。”

    乍然被人拉住手,我直觉上就用力甩了开,只是刚刚一直没有觉得疼,此时一挣,才有钻心的刺痛之感传来,抬手一看,一道伤痕,自手背一直绵延开来,外面敷了药粉却没有包扎,一动,有些愈合的伤口,便又撕裂了。

    我想,这一刻,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这还是这许多年来,我第一次受伤,虽然伤口不深,不过当血流下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好痛。

    “男人就该流血不流泪,你怎么动不动就哭上了,来,我看看。”陈风白自坏里掏出个小瓶,弹了些药粉到我的伤处,想了想说:“还是包上吧,虽然我看不过是小伤。”

    [正文:第十八章]

    就如陈风白说的,我受的不过是小伤,敷好药粉后,痛过了一会感觉就轻了,彼时天已经大亮了,不远处的官道上,也有了人声。

    “是不是回城去?你不是还有个同伴吗?”陈风白问我。

    是该回城去的,不知道昨天我被捉走后,他们几个人有没有遭遇什么危险,特别是王睿思,现在,只要一回想昨夜的情形,最先进入脑海的画面就是他血如泉涌的景象。如果真的如陈风白说的那样,这次动手袭击我的人是东厂派出的杀手,那么王睿思就是被我连累了,如果他有个什么,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一想到这里,心情忽然又压抑了起来,我低着头,闷闷的往树林外走。

    “等等。”陈风白却忽又拦在了我面前。

    “怎么?”我不解的看了看他。

    “你不是打算这样子就走到官道上,再堂而皇之的进城吧?”陈风白这会故意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起我来。

    “这样子怎么了?我一直”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我摸了摸头顶,头发依旧算整齐的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看之下,话却无以继续了。

    我的身上,密布着大块大块的暗色痕迹,经过了一夜,大多的地方已经变成黑赫色了,那是血的痕迹,昨夜一战中,有我自己的,也有王睿思的,当然,还有那个无名的杀手的

    一阵恶心,我止不住的干呕起来,血虽然干了,不过上面浓浓的腥却仍在。

    “别这样了,我昨夜看过了,这附近有条小溪,趁这会天还早,你去洗洗吧。”陈风白对我过度的反应有些好笑,指点我前面的道路。

    那的确是一条小溪,水轻而浅,临流一照,才发觉自己的脸上竟也留有血渍,这样走到官道上,恐怕我的麻烦真会不小。

    只是脸和手上好弄,身上的衣衫却没办法替换,一来我的衣服都在客栈中,二来,陈风白毕竟是个男人,有他在一旁,衣服是断断换不得的。

    大约见我在水边犹豫得太久了,陈风白几步走过来,将身上的长衫脱下递了过来“真服了你了,这个时候,竟也不能半分将就,先穿上,一会进了城,再找客栈梳洗换衣裳吧。”

    我脸微微一红,本不想穿那长衫,只是,进城的心如此急切,加上此时我仍做男儿打扮,若是推辞,恐怕会被他嘲笑,也只得起身道谢,披好后同他一道进了城。

    城门口,突然多了许多的士兵,拦截出城的人再三盘问,一副紧张得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的心微微一松,既然城门忽然增添了士兵,说明昨夜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官府,那么,他们是不是已经得到了官兵的保护和地方官的关照?

    陈风白的衣衫俱华美异常,虽然穿在我身上始终不那么合身,不过官兵也不是远远打量了一眼,便帮忙检查其他要出城的百姓了。

    远敬衣裳,近敬财,此话果然有理。

    第一站去的,仍旧是昨夜我们落脚的客栈。

    昨天还是热闹非常的地方,今天却已经是大门禁闭,跟附近的人打听,言辞都有些闪烁,还是陈风白拉了我坐到斜对面的小酒馆里,掌柜正和几个客人说起昨天夜里的事情,按时辰算,也就是我刚刚被捉走不久吧,官差和衙门里的士兵就赶来了。

    只是这掌柜虽然并没亲见什么,却是一副万事了然的样子:“各位是不知道呀,昨夜里那院子里喊打喊杀的,我在窗缝里偷看,官府的牙差抬出了十来个人呢,都血葫芦似的,这太原城自从于大人来了后,平静了这些年,没想到会忽然出这样的大事。”

    “也不过是死伤些人,大约是什么江湖人,惹了仇家吧,这也算不得希奇。”陈风白喝了口酒,状似毫无兴趣般随口说了句。

    “哎!什么江湖人?”掌柜见我们对他的第一手消息不感兴趣,未免有些急了,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我内弟在衙门当差,我可是听说了,这次客栈里住的可不是什么江湖人物,那是”话到关键,却又收了住。

    “那是什么人呀?”一旁客人嚷嚷着问了。

    “嘘!”掌柜将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大家小声些,才接着说:“我内地说,那客栈里出事的客人,都是京城里来的。”

    “京里来的?京里来的算什么?”一众客人都笑了,纷纷说:“老张,你这包打听的外号明儿还是该了吧,合着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胡说!”掌柜是真急了“谁说我打听不出了,我还就告诉你们,昨那些客人,都是京里的大官。”

    酒馆里有一刻的平静,接着喧哗声又气,掌柜已经气呼呼的进了内堂,只留下客人们尽情猜测。

    有人说:“真是京里的大官,怎么会住这样的地方?来的时候,也没见前呼后拥的随从,骗人的吧。“

    也有人说:“别着,不是还有个微服私访的说法吗?许是来看民间有无冤情吧。”

    不过这后一种说法立即遭到了否定“胡说!于大人来这些年,哪有审不清的冤案?京官们吃饱了撑着了,跑这里来私访?”

    很快又有人说:“别是来找于大人麻烦的吧?”

    这话一出,更激起了民愤,进去一会的掌柜也出来了,都说“如是这样,出事了更好,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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