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天气时阴时雨,这让我想起,上海的天气时常也是如此。
走在街头,心情如同这变幻莫测的气候一般忽喜忽忧。
明天就要和eric一起回国,喜的是时隔四年我和她又将重逢,忧的是,分开了这些年,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点燃一支烟,我眯起眼,想象着没有我的日子,她是怎样的孤单。
离开以后,回首人群,会发现,每个人都是她的轮廓。
我狠狠地吸了口烟,一时神思恍惚。
她大概不会记得其实十一年前我们就曾相遇过。
那时的我,偏激,颓废,抽烟,逃课,是令学校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
她不会知道,是她的一席话改变了我,改变了我的人生。
那一日我如同往常一样,躲在操场一角吸烟,我把自己埋葬在烟草味中,只有这样,我才会暂时忘记时时刻刻萦绕在心头的痛。
父亲的不告而别,母亲的绝情,人生于我,仿佛并无太大意义。
耳畔隐约传来声声啜泣,我蹙眉,即便是避开了人群,仍不得安生。
我冲着那趴在栏杆上的小小身影吼道:“哭什么哭,要哭回家哭去。”
她抬起头,脸上犹挂两行清泪,嘴一噘,似乎又要哭出声。
我顿觉一个头两个大,纵使打架时我也从未畏惧过,面对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时,我却慌了手脚。想柔声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胡乱用衣袖擦干眼泪,清亮的眼直盯着我手中的烟,皱起眉“你抽烟?”
我慌忙丢了半截烟,用脚踩灭,她一声不吭地捡起,扔进垃圾箱。行事一贯我行我素,从不在意他人看法的我,在她面前竟生出一丝愧意。
“你还逃课。”她轻声说。
我笑了,管得还挺宽。“你不也逃课吗?”抬腕看表,下午三点,正是上第二节课的时间。
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
不知怎的,我就想逗逗她“看起来我们半斤八两,你要不要也来一支?”
我掏出烟盒,故意递到她跟前,随即看到她厌恶的眼神,同时还后退一大步。
“我不和坏学生讲话。”她仰起脖子,像只高傲的孔雀。
“是吗?”我满不在乎地反问“那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她挑起眉,一声冷哼自她鼻尖溢出“你为什么逃课?”她的声音,干净得如同潺潺流水。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样的声音,脱离于浩瀚尘世之外,也徘徊于我午夜梦回之中。
我又笑了“这关你的事?”
她顿时像只刺猬般竖起满身的刺,口气不豫地说:“反正读书不是为了老师,不是为了爸妈,读书本来就是自己的事。”
这丫头还挺会教育人的。我不屑一顾地问:“噢?说得很有道理。那你又是为什么逃课呢?”
“我”她的脸颊上再度染上一层红晕,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良久不说话。
我调笑道:“不会是失恋了吧?”
她猛地抬起头,脸似乎更红了。我夸张地拖长了“吧”的尾音,更是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我好奇地多看了她两眼,极秀气的一张脸,却也极普通,只是扑闪着灵动的大眼,如慧黠的小兔般。
她低头望着脚尖,桃红色瞬间抹遍双颊,我走前一步,她忽然对着我轻蔑地一笑“不要觉得任意妄为、无法无天就是英雄,叛逆只是想得到更多人的关心。你的做法简直就是个别扭的小孩子,太不成熟了。”
一针见血。也让我逐渐沉下脸去。
她毫不畏惧地说:“要让人赏识、让人重视有很多种方法,而你选的偏生是最低级的一种。只会让人愈加地厌恶和鄙视。”
我不怒反笑道:“说得好。还有什么高见,也一并说了吧。”
她咬着下唇,怯怯地迅速瞥了我一眼“对不起。”
我忽觉好笑,收起全副武装的她同刚才张牙舞爪的模样,判若两人。我的心中微微悸动,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摆脱我的控制,破土而出。
她不会知道,早在这一天,她就以这样的方式悄悄地走进我的生命。
“她是谁?”殷禛指着我钱包中的照片问我。
“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我如是说。
他淡淡地笑了笑,打消了要把表妹介绍给我认识的想法。
我没有想到,叶子会在我脑海里这样清晰,清晰到了每次想起的时候,心里就会有一种磨刀般的钝痛。甚至,在路上走的时候,我总觉得,会有那样一个眉目清秀,笑得阳光灿烂的女孩在我身边喋喋不休。我突然很想再回去看一看她,哪怕一眼都好。可是每每此刻,胸口细微疼痛的感觉会提醒我,在这里,在这个陌生而繁华的城市,我离她,千里之远。
其实,在那天清晨我就认出了她。
四年前是齐耳的短发,现在仍是。除了身高,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也正是如此,才能让我一眼认出。
就连脾气也没有变,还是喜欢多管闲事,虽然她眼中写着生疏。
她的再度出现,让我后悔这一年的荒唐,后悔因为徐雯婕的漂亮主动,让被动的局面困扰住我。
她的单纯和青涩,让我不敢贸然接近。
于是,我故意换错词典,随后约她见面。我精心安排的会面,却因徐雯婕的突然出现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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