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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宝马驶进别墅区,徐徐停在一栋地中海特色的红顶小洋房面前,方佳韵下了车,正要给展仁熙打电话,手机在手中蓦地一响,屏幕上显示有新短信,发件人赫然是严璟琥。
愣了愣,方佳韵有些纳闷地打开短信,上面是短短一句话——
佳韵,六点到学生会等我,我们谈谈蔚芝茹的事。
虽然上次吃饭时就已经得到严璟琥的联系方式,但这还是自那之后她第一次收到来自花花大少的短信。那位开罪不得的蔚公主始终是连严大公子也“不敢怠慢” 的。不过,方佳韵蹙眉,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约在学生会?
疑惑时,展仁熙打来电话,方佳韵按下接听键,听见那个熟悉的轻柔淡然的声音:
“说好的晚上一起吃饭,你没忘记吧?”
“你现在在哪儿?”
“大小姐的忘性还真大。按中午时说好的,我在时代广场等你。”
方佳韵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是五点半:“你走的时候,学长离开学校了吗?”
“没有。他好像还在网球队,他们今天有对抗训练。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方佳韵敷衍到“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你自己找个地方随便逛逛吧,七点我到时代广场再给你打电话。”说着不由分说掐断对话。
既然这个时候网球队在训练,以那位大少爷的超级自我中心主义,约在学生会见面,发短信给她而不是打电话就都解释得通了。
没有进屋,方佳韵径直拉开车门,吩咐司机:“回学校。”
来到学校时,偌大的校园已经走得冷冷清清,只有餐厅外和图书馆前的校道上能看到寥寥几个学生的身影。方佳韵特意嘱咐司机从网球场绕过去,途径时确定球场上现在只剩三五人在练球。
车子停在学生会大楼前,方佳韵想了想,吩咐司机先行离开,独自一人走进大门。虽然一楼大厅还亮着灯,但学生会大楼也差不多是人去楼空,穿过大厅时方佳韵看到两个清洁人员正拎着清洁用品从过道那头的洗手间走出来。她走进电梯间,按下八楼,电梯门合拢时发出嘶的细微声音,她靠在扶手上静静地等待着电梯攀升。
指示板上的楼层数字一下下交替着,2,3,4,5
出神地盯着红色的阿拉伯数字,方佳韵忽然意识到数字在6上停留了太长时间,这时电梯微微一滞,跟着头顶的灯光闪了一下,蓦地一黑,然后黯淡的应急灯亮起,等她定下睛时,指示板上的红色灯光已全体熄灭。
事发太突然,方佳韵完全回不过神来。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茫然了一会儿才忙按下呼叫按钮,可是任凭她如何呼喊,对讲机那头都无人回应,万般无奈地按下警铃,可以听到门外铃声大作了好一会儿,却依然不见人来,不多时警铃也哑了下来。
头顶的通风装置已停止运作,平日装载十多人也绰绰有余的电梯间此刻显得逼仄幽暗。
非常不凑巧,电梯内并没有信号覆盖的标示。方佳韵打开手机,看到上面的信号显示还有两格,抱着一线希望地拨打了严璟琥的手机,在这样的时刻却偏偏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方佳韵猛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条可疑的短信,或许根本不是严璟琥发过来的。
我们谈谈蔚芝茹的事。
蔚芝茹
可恶!愤怒地紧捏着手机,方佳韵一垂眼瞥到那个人的号码。现在依然还有两格信号,无计可施的她不顾一切地按下确定。
嘟嘟的两声后,居然通了,只听到啪啦一声,没等展仁熙说什么,女孩急迫地求救道:
“展仁熙!我”
话音未落,又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比肥皂剧的脚本还恶俗,在这个节骨眼上,信号中断了。
就着还剩一格的信号,方佳韵锲而不舍地继续拨着电话,但自此,再也没有打通。
绝望地靠在电梯壁上,除了等待,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正对电梯门的墙上是一整面镜子,在灯光昏暗的空间里更是显得阴森可怕,方佳韵低头看着手中无用武之地的桃红色手机,翻盖上那二分之一的镜面第一次让她觉得那样讨厌。
这个时候学生会大楼已经没有人了吧,就算她使劲拍门大声呼救,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不对,蔚芝茹和她恶心的狗腿们正在机房里看着录像窃笑也说不定。
一遍遍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电梯里困一夜罢了,反正第二天一大早一定会得救的。
但是这样的自我催眠在阴森的幽闭空间中完全不起作用。她满脑子尽是电梯会不会突然下坠这般恐怖的设想。
才不过一个小时,就仿佛被困了三天三夜般浑身虚脱,方佳韵顾不上摄像头那端是不是有人正幸灾乐祸看好戏,忍着恶心反胃的感觉扶着扶手站起来,拍着门孤注一掷地呼叫着。
“有人吗?!我被困在电梯里了!”
徒劳地呼救了许久,一停下来就感觉口舌干得要命。最最紧张的时候,她竟然想起了夏君阳,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是不会像她这样狼狈的吧。就算被独自一人困在电梯里,她也一定会镇定自若地积蓄体力,等待救援。
可是
闷热爬上皮肤,她的心头却只剩寒冷。
可是我根本不是那样的天才啊,就算拼了命地伪装,我也没办法做到和她一样!一到这样的场合就会原型毕露,就像高中时一样
曾经她是多么的自信,那自信不是源于富裕的家庭背景,也不是源于姣好的外貌,而是能与它们匹配的勤勉和优秀。从来没有拿过第二名的她是父母家人的骄傲,总是沐浴着同学们艳羡的目光。直到升入高中遇见那个天才,她也没有退却,虽然第一次月考就因为遭遇这个天才少女而拿到了她人生中首个第二,虽然那时的她也很震惊,虽然父母失望的神态让她惶恐,但她从来没想过要认输。
她特意接近那位天才,说服自己做她的朋友,因为她欣赏强者,而她的自傲也不容许自己仅仅因为比不过对方就摆出敌对的难看姿态。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一次又一次,她屡屡在那个强大的存在面前败下阵来。
不单是成绩,排名,甚至连记忆历史要点的速度,排球课上垫球的个数这样的细节之处,也没有一次赢过那个天才。不仅如此,对事件的看法比她周全,提出的建议更容易得到响应,而她做起来棘手的课题,对方却处理得游刃有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心头沉重得透不过气,当人们的议论钻进耳朵,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字眼都会让她觉得无比刺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无法再坦然面对那个天才好友,无论在学业上还是别的什么方面,都想法设法地与之暗暗较着劲。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父母“果然女孩子上了高中心思就不在学习上”的质疑也再不吭声辩解
“最后一题的答案是多少?”
她记得是那次考试结束后的一句问话,点燃了导火索。
当铃声响起,学生们一涌走出教室,开始迫不及待地比对起答案。
那时夏君阳在过道上等她,看样子是等了有一会儿的样子。这一次的数学考试如此艰涩,她居然还是提前交卷出来了么。
怀着莫名压抑的心情正要走过去,却看到三五个女生将黑发的好友团团围住,急切地询问着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的答案。
“是-2<m<0,还是-1<m<1?”
夏君阳给出的答案是 -2<m<0。
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征询者们包括周围偷听的男女学生们迅速划分为狂喜和沮丧两派。狂喜者显然是极少数,更多的人则因为丢了足足十五分而哀声抱怨着。
就算多数人的答案和夏君阳同学的对不上,就算这样,也没有一个人怀疑那个天才答案的正确性。
“也不见得就是 -2<m<0,我得出的取值范围就是-1<m<1啊。”
当她脱口而出这句话,果然四周许多双眼里都露出饱含希望的光芒。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撒那样的谎,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挑战那个人的权威,只是不高兴看到当大家都痛心疾首时,惟独那个天才还一副与世无争的超脱模样。虽然屈居第二,但显然她的话还是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力的,尤其当她的立场与绝大多数人一致时,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人们眼中,那种迫切地希望错的是夏君阳的期待。
“不管答案是什么,过了就不要想了。”夏君阳轻松地说。
“啊,话是这么说,可那是十五分唉”耿耿于怀的人依旧耿耿于怀着。
“十五分也不能当饭吃。”
不管那个天才好友的初衷是要安慰还是什么,那时的她却只是听出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十五分,在期末考试这样的情景下,恐怕没有一个学生敢打肿脸充胖子地说出“又不能当饭吃”这样轻描淡写的话吧。但这个人居然可以不当一回事。那一刻,莫名地觉得那个天才的姿态是如此恶心,于是本能地争锋相对起来:
“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大家而言,那可是很宝贵的分数,是努力了一个学期的成果。”
夏君阳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没有反驳。
她却更加挑衅了:“你真的觉得你的答案是正确的么?因为难得我们这么多人答案都和你不一样。”
然后满意地看到那个所向披靡的天才难得的一怔。打从她出生起,她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吧。无论如何,反正错的都是别人,不可能是我。一想到这个冷漠的天之骄子在内心深处藏着这样的想法,她就愈加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
过道上的气氛有些凝滞,周围的学生显然也感觉到了,立刻有人打起圆场:
“哎呀,算了算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吧,佳韵,小夏,咱们去食堂吧”
不可以,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了。矛头已经半捅了出去,如果中途再收回来,笑眯眯地粉饰太平,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所以当那位同学挽起她的手要拖她离开时,却被她执拗地甩开。
“大家都很在乎你的答案,我也很想知道,”她定定的眸子对上夏君阳满是困惑的眼睛“小夏,把你的解体步骤大致说一下吧。”
四周又涌起屏息的期待。
“也许是-1到1吧。”黑发的天才终于妥协。
但并没有人因此松一口气,反而那种“如果这样说会让你们舒服些那就这样吧”的迁就意味是那样明确。
“什么叫也许是吧?”心中的积郁总算顺利找到爆发口“夏君阳,你可不可以认真一点。如果你坚信自己是对的,就说出来。大家或许没你那么聪明,但没有人需要你的同情!”
夏君阳无辜地蹙起眉头。
“很早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总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你是天才,不用努力也可以所向无敌,但你可不可以不要把周围的人都当成傻瓜?”
那时的话,她说得很慢,唯恐不够清楚。
她想起父母日渐失望的眼神,他们甚至都不会再在人前提及自己的名字,仿佛拿了第二名的她,从此只是个失败者。那些属于她的头衔全部都被剥夺了去,伴随她的只剩下“佳韵也不错”这样可有可无的说辞或是老师们“下次再加油吧”这般怜悯的鼓励。第二名,其实和倒数第二名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它们都只是用来衬托那个金光灿烂的第一名的。
那一次爆发的小小冲突,仿佛一直以来闷在自己头上的厚重被子终于被揭开,她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酣畅淋漓地想着,明明早在心中嫉恨对方多时,何必还要勉强自己维系着表面的和谐呢。
就算来年开学时,考试试卷发下来,她也毫不在乎被夏君阳看到自己最后一题的答案了。那个时候,她们之间已经有了不可修复的隔阂,再不必去细究原因了。
同一时刻,心中多年来认定的世界观也不用再勉力支撑,彻底垮塌。什么付出就有收获,什么天道酬勤,什么重在过程,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就算她比那个人努力一百倍,也永远只是手下败将。
既然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去努力行不通,那就用别的办法达到目的吧。过去的自己实在是迂腐到可笑。既然能有更轻松的方式达成理想,到底为什么要搞得自己那么累呢?
是的,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我会让你知道,对于天才来说,未尝不是如此。
她从东林转学离开时,送别会上夏君阳也没有露面,这反而让她轻松。回不去了吧,现在不止我这么认为,连你也认定了吧。那就太好了。
回忆至此,冰冷的身体里突然涌出一股力量。蜷缩在电梯角落的方佳韵掏出手机翻开,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努力地平复下心情,她挣扎着靠近电梯门,用最后的力气不屈不挠地拍打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她开始懊恼当初不该白白消耗那么多力气呼救和拍门,闷热的环境,逐渐消耗的氧气,加上强烈的压迫感,让她简直要虚脱一般。
原来比起电梯坠落那样的小概率事件,还有氧气和体力告罄这样更实际和迫切的麻烦。
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一刻。
在这样的时段,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可能性更微乎其微。很有可能这样的煎熬要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可是她怕自己快没有力气支撑到那时了
哒哒哒
汗水迷湿的眼睛应声睁开,女孩赶紧将耳朵贴上电梯门,仔细聆听着那头的动静。
哒哒哒
是脚步声!
2
明明已经晕眩得没有一丝力气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抡起拳头在那扇门上猛力拍打起来。
脚步声急切地靠了过来,近得就隔了一堵铁门了。
“有人吗”顾不得喉咙嘶哑,她喘息着喊到“我被困在里面了!”
外面随即传来卡啦卡啦的声音,方佳韵意识到有人已经扳开了电梯外面的门。那种绝处逢生的激动让她从濒临晕厥的边缘苏醒过来。
电梯门发出吱——的刺耳响声,一双手探进门缝,强行将两扇门分出一条间隙。
虽然根本使不上劲,方佳韵也帮助对方奋力扳着那两扇门。但电梯门很快被扳到了极限,再也动不了半分。
“佳韵!你怎么样?!”
头顶一个声音清晰地落下。
方佳韵惊愕地循声抬头,透过那个狭窄的缝隙,最先看到的是来人左耳闪耀的水晶耳钉。女孩睁大了眼难以置信。
是他,怎么可能?!
亚麻色头发的青年半个身子趴在上层楼的地板上,蹙着眉头打量她,声音轻柔:
“你还好吗?”
“好冷。”女孩不由抱紧身子。先是闷热,现在又是新鲜空气一涌进来的冰凉,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上方窸窣一声,一件长袖外套从门缝里递进来。
方佳韵讷讷地接过,听到展仁熙的嘱咐:
“把这个披上,我很快想办法救你。”
“等等!”见他站起来似要离开,方佳韵情不自禁喊住他。
亚麻头发的俊美青年耐心地复又趴了下来。
她明白,电梯卡在这个位置,凭他的力量无法带她出去。只是,看见他在电梯那头她会觉得安心。昏暗的灯光下,人的脸孔多少会有些诡异和不真实,但展仁熙自始至终是清秀而英俊的,不说话的时候,安静地听着音乐的时候,他就像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一样浑身散发着纯净的光。不,不止那样,她必须要承认,当他的眼里没有那些不屑和嘲讽,他漂亮得像个天使。
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只是硬邦邦地说了一句:
“快一点。”
展仁熙点了下头,迅速起身离开。
直到十一点,她才被从电梯里解救了出来。进入电梯时外面还是三十多度的高温,出来时已经是夜凉如水的深夜。她裹着展仁熙的衣服,止不住地哆嗦。
“你怎么找到我的?”展仁熙陪同她走出学校时她问。
展仁熙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瞅着她,忽然冷哧一声:“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么?少自作多情了。”
方佳韵怔了一怔,随即嫌恶地皱眉。又来了,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已经在他眼里安了家,果然本质里展仁熙就是个面目可憎的家伙。“哦,那你半夜三更跑到学校是来做什么的?”她讥诮着反问。
“哦,是这样,”展仁熙眯缝着眼笑道“学长的手机似乎落在学生会了,就让我回来找找看。”他审视身边的方佳韵,女孩从诧异到恍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逃过他的眼睛“你呢,半途返回学校有何贵干?”
方佳韵丢下一句“与你无关”径直拦下一辆出租车,独自一人坐上去啪地关上门。
司机发动了车子,方佳韵从后视镜里看着校门前孤身而立的展仁熙被远远抛在后面的身影,刚觉得有点解气,又突然看到自己身上披着的他的外套,立刻眉头大皱摇下窗户想要将衣服扔出去,但哗地冲进车厢的冷风又让她不得不打消报复的念头。
展仁熙,不过是我的棋子,没有必要为之动怒。这样想着,就真的不再气了。
电梯事件传到了严璟琥耳朵里,虽然早料到手机丢失不是偶然事件,但蔚芝茹竟然拿他的手机做这样的勾当,着实令他恶心了一把。
次日方佳韵也注意到严璟琥手中的白色porsche design转盖手机,显然和之前他一直使用的不是同一部手机,严大公子并不是那种骚包到会挂一串手机在身上随时换用的类型,突然换了惯用的手机,再结合展仁熙的话,足以证明她昨夜的遭遇是早有预谋。
站在学生会接待室的窗边,方佳韵心不在焉地听着展仁熙向她说明论坛上贴子的动向,眼睛却分分秒秒留意着楼下的喷泉广场。
蔚芝茹不动声色地靠近喷泉边伫立的高挑身影。就算只是一个背影,也足以撩拨她的心情。
严璟琥却早已戒备地转过身来,瞅着她的眼光实在算不得友善。
明媚的少女笑得灿若桃花:“你难得很守时啊。”
“我的手机是不是在你那里。”虽然是用的疑问句,却俨然是肯定的语气。
“手机?”蔚芝茹无辜地眨眨眼“你的手机不见了吗?”
“你真的没有看见?”
“没有啊。”蔚芝茹摇头,还不忘揶揄几句“不过是一部手机罢了,对于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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