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金紫色细练,向下沉降,落到地面,霎时烟雾四起,夹在这大雨中,分外诡谲。
澹台名腰上挂着的“承影”古剑,忽然在鞘中轻轻一鸣。
随着那一声脆响,猛然间,万魔齐鸣!
四下里一片轰然鸣响,在雨水里哗然刺耳。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周围一圈天空分外奇异地亮着,而眼前却伸手不见五指,仅能看到那金紫色的光芒在雨地里四处冒着!
霎时地上泼喇喇冒出无穷的花朵。
那花朵细长妖娆,有茎无叶,一片血红之色。极目所见层层叠叠都是这奇异花朵,一瞬间仿佛四周升腾血海!
风华和星曜忍不住失声惊叫,任桓之挡在她们面前,却对着这一片血似的花海,如同噩梦般无边无际!
又一声雷声炸响。忽然升腾的电光里,映着澹台名的脸色,苍白得不见血色。
“彼岸花。”他冷冷说。
承影剑在鞘中急急鸣响。
他仍未拔剑。
四周血色更浓。一瞬间不辨人间魔境,一切都看不分明,澹台名屹立在这一片血红中,猛然怒喝:“端木阳,滚出来!”
随着这一声,四下的黑暗中猛然扑出无穷无尽魔物,尽向着澹台名直扑过去。
这魔物并不似石魔那样冷硬巨大,也不是迦楼罗那样的奇绝凌厉。这些扭曲的魔怪身体纠缠变幻,如同无穷无尽的幻象,一伸展就是白骨无穷,直缠上澹台名的身体,层层叠叠,瞬间将他的身体湮没!
他的身上立时无数血光冒出来。
然他犹未拔剑。
“端木阳!”
任桓之在一旁几乎窒息。
那些形体变幻的魔怪仿佛会把一切光明吸走。周围的一切都黑暗下沉——如同他那不能对任何人诉说的噩梦!
而在这一片黑暗中,澹台名身上的血色分外刺眼!
他为何不躲闪?他为何不战斗?!
任桓之已无暇思考。他扑上去,撕扯那些纠缠着澹台名的魔物。手底全是粘腻的触感,一瞬间,那些腐烂的血肉扭动着变幻而去,手底只剩下累累白骨!
那些白骨被他从澹台名身上扯下来,霎时都回过身来,缠上了他!
他只觉得身上处处都是剧痛,那些魔怪扯开他的衣服,撕裂他的骨肉,眼看在这群死物中,任桓之就要被吞噬掉!
而澹台名一动不动。
他的面具掉了下来,不知道落在哪一堆腐烂的肉泥中,或者血气四涌的花海深处。他甚至一眼都不看任桓之,目光只盯着——
花海的尽头。
任桓之意识模糊,猛然身上一阵冰冷。
轻轻的仙术吟唱之音在耳边回响。
寒冰仙星曜十指挥动,一些银蓝色的光从她手指上散发出来。咬噬在任桓之身上的魔物一遇到这雪光,立刻像畏惧光芒的暗夜生物一样四散逃逸。
任桓之浑浑噩噩中,见到星曜伏下身来,冰蓝色的眼睛望着他,然后那双手轻轻放在他额头,一阵寒光笼罩他的全身。
一瞬间,所有的知觉都麻木了。
意识渐渐模糊之际,他想:澹台为什么不出剑?
面具掉落之后,澹台名的脸上还是毫无表情,一片苍白。
他的眼望着黑暗尽头。
如果黑暗亦有尽头,就是这样——比黑暗更黑暗的存在,仿佛所有的黑暗都是从那一个点冒出的一样。
一个轻轻的笑声响起。
“你,还真是耐得住。”
比黑暗更黑暗的那一处,忽然出现的身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一脚迈入这个世界一般。那却是一个遍体光华闪烁的美男子,眉目深邃,血红色的眼睛略带温柔之色:“即使朋友在面前倒地,也能一动不动,即使自己身受重伤,也毫无所觉——”
端木阳的目光像一把刷子一样扫视着澹台名全身,他已经遍体都是白骨鬼物抓开的血口。
“很抱歉我来早了一天,”他以一种温和的口气说,不考虑他说话的对象是个伟岸男儿的话,他的语气几乎是温柔了“这一切实在让人很厌烦。趁早结束的好。”
端木阳说的情真意切,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善心的魔王。不知道永夜之王陛下何以对这个人类如此有兴趣,甚至为他而将俱物绿洲的死者都化作亡灵,以供练剑——不如趁早把这个人类青年一起变成尸体,直接收归旗下,岂不是更简单的事?
澹台名凝目望着他,深黑色的眼睛一瞬间好像燃烧起火焰。
黑色的火焰。
端木阳忽然一惊。
从眼前这个青年身上感觉到的,和他面对的任何人类都不一样。
那铺天盖地的并非剑气,亦非杀气。
那只是憎恶。
最简单,最纯粹的憎恶之情。
澹台名终于拔剑了。
四下的白骨都不在他眼中。血红色的花海不在他眼中。这一切黑暗都与他无关,他眼里只有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名叫端木阳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