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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掌震一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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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含烟追了半晌,方自疑忖,一个意念倏由脑际问电般掠过,心中一震,暗呼:该死!

    风驰电掣中的身形突然笔直冲天拔起,面上背下,成弧形向后倒飞折回,半空中转身,身形向来路电射十丈,双足微一沾地又自拔起,向来路上狂驰飞回。

    才过十里,星目注处似见一条雪白人影在对面百丈以外一闪,斜飞而去。

    柳含烟此刻已是心急如焚,巴不得插翅飞回甬道,况且事出寻常,根本就未将那雪白人影放在心上,身形顿也未顿一下,径自飞驰如箭。

    不到片刻功夫,已近南道秘密出口处,数十丈外,柳含烟已将近甬道出口处十丈以内,一草一木,一览无余,只看得他双眉倒剔,心中惊气不已,又袖连挥,身形已如电射到。

    原来就在柳含烟一去一返,犹不到盏茶功夫,适才被老叫化查仁点住穴道的卅名手持凶具的黑衣蒙面人,一齐鸿飞冥冥,踪迹俱已不见。

    柳含烟惊气怔立之余,脑中闪电般掠过几个意念:

    查仁去而复返,点开众人受制穴道,将波等遣散。

    崔陵,端木良隐身甬道内,并未远离,一见自己二人先后离去,出面将卅余徒众分别救回。

    但是查仁既为前辈仙侠,既知道地幽帮为危害天下武林之徒,断不会再去而复返,将彼等穴道解、千与遣散。那么,这卅余地幽帮徒众是崔陵等人救回的了,但是查仁乃一代异人,所点穴道必为独门手法,任何人无法解得,那么崔陵是纠合徒众将这卅余人分别抬走了不成?

    更不可能!卅余人再加卅余人,这六十多人的一支偌大队伍,无论何时何地均必引人注目,启人疑窦,阴狠狡猾如崔陵者,断不会愚蠢如此,出此下策。

    抬眼望去,甬道出口铁门仍是敞开未闭,甬道内景象如旧,事物依然,显然这失踪的卅余人并非由甬道内遁去。他这一打量而道出口,不禁使他对阴狠毒辣的地幽帮又加深了一层认识。

    甬道出口赫然竟是一个大坟的墓碑所在,坟上野花遍布,绿草如茵,若非此时铁门敞开,甬道内事物可见,任谁一时也难看出这座巨坟会是地幽帮秘密甬道的出口。

    柳含烟置身巨坟前,脑中意念交错,纷至沓来,星目却不时默运功力暗察四周。

    半晌,他毕竟失望了,卅余人一个踪迹不见,且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无。他怀着一颗百思莫解、困惑异常的心情,轻喟一声,缓缓转身而去。

    这一连串的事态演变,又给予身负重任,沉冤未雪的柳含烟一个沉重的压力,顿使这位涉世未深的俊美书生有不胜负荷之感,任重道远,使他不得不挺起胸膛肩负一切,面对现实,些微挫折,岂能长仆不起?公仇,私恨,前途荆棘满路,坎坷到处,所面临之任务亦势将更坚更巨,再则,一身情孽重重,立身于三位绝代红妆之间,一个应付不当,势必情海扬波,情天铸恨

    柳含烟星目茫蒙,步履轻缓,往事一件件从他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心中闷气无处发泄,倏然止步,仰望满天星斗一声龙吟长啸。啸声中,身形拔起,疾苦电驰般一闪而逝。

    就在柳含烟身形方逝的不到一瞬间,倏闻“吱”地一声异响,由巨坟面前一丈内草地下隐隐透出,紧接着,巨坟前一丈处有一块一丈见方的草皮,突然向上掀起,然后,鱼贯地由这块掀起的草皮下,走出卅余黑衣蒙面人,一丈见方草皮倏地合起,天衣无缝,与地面如茵绿草密合得无一丝缝隙。三十余名黑衣蒙面人自动地前二后三排成一支整齐的队伍,面对一个身材小巧的黑衣蒙人肃然伫立。

    身材小巧的黑衣蒙面人,一对清澈如寒星的目光,冷冷地一扫,然后冷冰冰地说道:“左右灯使疏忽职责,暴露帮中隐密,人物损失惨重,本应依帮规严惩,冥后慈悲,以二灯使有功于本帮,站不予追究,即时起一切行动暂停,全力对付那名书生,但只得生擒,二灯使带罪立功,如再遇五老丐那等人不得正面冲突,三鬼即日返回总舵疗养等候差遣,去吧!”

    话声一落,站在卅名黑衣蒙面人前面的两名黑衣蒙面人,一齐躬声说道:“属下谢公主不死大恩!”随即站直身形,一挥手,率领卅余名黑衣蒙面人转身而去,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身材小巧黑衣蒙面人目送这批人背影消失后,倏地扬起一声充满幽怨的长叹,仰望夜空,清澈双眸薄雾迷茫,自言自语地道:“‘花容憔悴谁怜爱,万里奔波只为情’,唉!师命难违,情意难当,叫我如何是好”一声哀幽欲绝的轻呼,声如巫山猿啼,闻之令人心酸泪下默然片刻,一袭黑衣泛起一阵波纹,倏地,她狠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宁可身受严厉帮规,我也不能失去他希望他能知道我这苦命女子的一点心意,万斛深情,可是,他知道吗”至此,她转向正北缓缓跪下身形,颤声轻呼道:“师父,艳儿不忠不孝,为一情字要违背您的意思行事啦。”

    呼声中,小巧身形突然地拔起,朝柳含烟适才逝去方向电射而去,一袭黑衣,小巧的身形,刹那间消失在夜空中

    柳含烟身形捷如一缕轻烟,一路风驰电掣,他根本不知道他身后还暗中跟定了两拨人。

    身形飞驰中,他有了一个新决定,那就是地幽帮线索已失,趁此机会他要一察以借刀杀人陷害他之人是谁。

    临潼是血案发生之处,欲要察明血案,必得由临潼着手。初更不到,柳含烟已抵临潼城外,他意欲进得城去先找家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展开行动,方自提气跃上城墙。

    突然

    “下去!”数声怒喝,响自城垛暗隅,几阵狂飚也似的掌风,由不同方向一齐向他涌到。

    柳含烟未料到此处会有人埋伏,猝然对他出手暗袭,心中一惊,要出手还击,已是不及,一个南登上城墙的身形,硬生生地被这斜刺出来的掌风震下城去,胸腑间,血气也微感一阵翻腾。

    他不由怒火上冒,身形飞落中,功凝双臂,猛一提气,两只儒袖一抖,一个身形未沾实地便又闪电拔起,再次抢上。双足尚未踏实,倏听数声惊呼,又是数阵凌厉掌风卷到。

    这一次,他有了准备,心中恨透了躲在暗处猝然偷袭之人,一见有惊,两只儒袖猛挥,挥出一片排山倒海的罡风,迎着来势涌去,身形也趁此挥袖反击的刹那间,飘上城头。

    “砰”地一声大震过后,数声问哼,倏地由城垛暗处,转出道俗六名武林人物。

    六人中一位高年全真,目射厉芒一注柳含烟,冷笑说道:“施主端的好身手,怪不得如此凶狠嚣张!”

    柳含烟藉着昏暗星光,星目暴射神光,微一打量,已看清发话老道长得浓眉大眼,鹰鼻,海口,颔下三绺灰白长髯,迎风飘扬,配合高大身材,举止顾盼间,颇能收慑人心神之效。老道身后紧紧跟随着二名中年全真,一式灰衣无冠,背后各斜插一柄长剑,正在虎视眈眈地注视自己,四道目光中充满仇恨。这两名中年全真之后,赫然站立着群英酒楼上,在自己掌下受挫的邛崃一狐二虎,心中顿时了然。

    他本就有气,更是怒火陡升,冷哼一声,冷然说道:“好说,好说,贫道长身手也颇不凡!”

    高年全真老睑陡然一热,幸好月色昏暗,别人看不太清楚,干笑一声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孙子兵法有云,老道不过照兵法取敌罢啦,施主过奖,过奖!”言下大有出手偷袭事出正大光明之感。

    柳含烟闻言蹙眉暗道:又是一个恬不知耻之辈!口中冷冷一笑,语带不屑地说道:“孙子乃一代武圣,道长按兵法行事,自是无可厚非,不过。”

    微微一顿,沉声问道:“在下倒要请教一下,道长以多凌寡,黑夜之中又龟缩暗处,乘人不备,出手偷袭在下,是为了什么?是否就是邛崃一派的一贯作风!”

    辞正言明,尖损讥讽兼而有之,听得对方诸人面上齐感一热,两名中年全真似是甚为气恼,怒叱一声,就要扑出。

    高年全真伸手一拦,目中凶光一闪,嘿嘿笑道:“施主好犀利的口舌!本派行事向来只讲求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施主这番话是白费啦!”

    柳含烟淡淡一笑,道:“是啊!无异对牛弹琴!”

    两名中年全真连同一狐二虎俱是一声怒叱,高年全真袍袖微摆,三绺灰白长髯无风自动,一双耳目凶光暴射,怒声说道:“施主小小年纪,出言无状,伤及本派弟子于前,复又冒读贫道于后,两罪并处,看来贫道要大开杀戒了”

    说完,作势就要动手。

    柳含烟冷冷一笑,晒然说道:“你那门下尽是酒囊饭桶,实在不配与在下动手,不提也罢!道长龟缩暗处,偷袭在下是实,在下出言相责自属理所当然,怎说冒渎,道长如欲一雪耻辱,只要划出道儿来,在下无不奉陪!”

    说罢,立足城垛,双手往后一负,抬首望天,连正眼也不瞧对方一下,一副悠闭神态,根本就未将对方六个放在眼内。

    泥人也有个土性,高年全真涵养再好也无法再忍下去,怒叱一声方要扬掌,倏地心中一动,强捺怒火,沉声问道:“贫道再问施主一声,本派一狐二虎可是施主所伤?”

    柳含烟哪知老道用心,冷然说道:“道长多此一问,适才在下已经直认不讳,那里他们学艺不精,自取其辱,怪不得在下!”

    高年全真气又往上一冲,冷哼一声:“施主何门何派?”

    “在下独来独往,浪迹江湖倒处为家,道长不必有所顾虑!”

    “好!既然如此施主怪不得贫道以大欺小,以多凌寡。”

    原来他想用话先套作对方,以免落人话柄,但是他不知道眼前这年轻书生是何许人也,焉能有惧于他们六人。

    高年全真话声一落,就待扑上。

    “且慢!”柳含烟突然一声断喝,一笑问道:“在下欲在临敌前请教道长上下。”

    高年全真怔了一怔之后,略一沉吟,冷冷说道:“贫道无为,人称邛崃一鹤。”

    柳含烟倏地一声朗笑,说道:“荣幸之至,原来竟是邛崃掌门无为道长鹤驾莅临,临潼县生辉不少,在下能与掌门人动手过招,死亦瞑目!”

    话声甫落,无为老道身后两名中年全真,居左一名身材较胖的突然冷哼一声,怒声接口道:“狂徒,凭你也配!”

    柳含烟晒然一笑,说道;“配与不配,此时不必争论,稍时尔等自会知道。”

    无为老道,气得浓眉倒挑,目射凶芒地,厉声叱道:“狂徒,数十年来无人敢在贫道面前如此放肆,你也太狂妄了!”;柳含烟剑眉连轩,冷冷一笑,道:“狂妄!哼,稍时你就会知道少爷如此对你已是万分客气了。”

    此言一出,无为老道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昏厥过去,但他到底城府深沉,怒极一笑,就要发话动手。倏地,他身后二名中年全真急步抢前,齐齐稽首同声道:“区区一狂徒何劳掌门师兄大驾,我等愿请命为本派一雪前耻!”

    无为老道早就听得一狐二虎面禀受辱经过,原本不信,但是适才对拆一掌之后,方深信一狐二虎所言不虚,眼前这黄面书生。确有一身惊人武学,虽然拿话将对方套住,意欲必要时不顾一切六人联手齐攻,但是心中仍存怯意,故迟迟未敢动手。若以邛崃派在武林中的作风,无为老道的性情,双方又是已有仇恨,怕不早就拔剑而起,哪能等到现在?

    但是柳含烟一副不在乎的神态,必竟是他无法忍耐的,加以当着自己门人面前他怎能咽下这口怨气?势成骑虎,不得不动手一搏。

    此时一见二个师弟抢前请命,心中虽明知胜负难卜,但是自己贵为一派掌门至尊,邛崃派荣辱系于一身,也是莫可奈何。脑中略一思忖,决定先让二位师弟一试敌锋,然后再作打算,然而。只是淡淡一声。

    “二位师弟小心应敌!”

    随即飘身退后,站在一狐二虎面前,示意他们暗暗准备,以防万一。

    柳含烟星目微瞥,冷眼旁观,心中了然,暗道:“邛崃一派武学极为庞杂,且招式诡异难防,掌门无为老道功力几已炉火纯青,一手剑术也是武林难有出其右者,自己倒要小心点儿才是!”一见一胖一瘦两名中年全真请命抢出,微微一笑,说道:“大鱼不来小鱼到,以二抵一,俱是一样,两位上下怎样称呼?”

    居右的那名瘦全真方要开口,左边那名胖道土已自冷哼一声,阴阴地说道:“贫道两人的法号,凭你这狂徒还不配问,废话少说,进招罢!”

    一打眼色“铮”“铮”两声已分将背后一柄长剑抄在手中,四目凝注柳含烟,静待发招。

    柳含烟恍若未见,连正眼也未瞧两道一下,依然神情潇洒地笑问道:“敢问两位道长,要怎样才配请教二位法号?”

    胖道士双目一瞪,冷冷说道:“只要能赢得我两人手中长剑,你还怕不知道!”

    他只是轻视柳含烟,无意中的一句闲话,不想柳含烟已恨透了他们暗中偷袭,有心要二人好看,闻言双眉一挑,冷然说道:“两位道长身出名门正派,想必也不会食言。你我就此一言为定吧!”

    “慢着!”胖道士断喝一声,阴恻测地问道:“你若是不敌我两人手中长剑又作何论?”

    “哈!哈!”柳含烟倏地仰天一声龙吟长笑,笑声一落,沉声说道:“两位道长快人快语,在下佩服得紧!这样罢,你我两人下个赌注,五招以内,在下若能侥幸,尚请两位将法号见告,五招一过,在下认输,任凭两位道长处置,想两位大概不会反对罢?”

    五招,面对武学博杂,招式诡异的邛崃一派,仅以五招为数,岂非过分轻视人?

    两个中年全真连同站在后面的邛崃掌门无为老道、一狐二虎气得脸上齐齐色变,胖道士心中暗骂:好狂妄的小子,算你一出娘胎即开始练武,我师兄弟二人浸淫武学多年,就不相信与你对拆不了五招,你既如此说,我又何乐而不为,哼!小子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我等

    至此,怒极而笑,笑声一落,阴恻恻地道:“尊驾未免太狂了一点,贫道两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小施上请亮兵刃!”

    “兵刃!哈!”柳含烟朗笑一声,晒然不屑地道:“在下与人过招从不习惯用兵刃,而且,领教两位邛崃绝学,在下自信一双肉掌已绰绰有余,两位请放心进招罢!”

    两名中年全真气得差一点昏厥在城墙上,齐齐厉喝一声:“有僭!”

    各自右脑一振,抖起两个碗口大剑花,剑气丝丝,寒光闪闪,两柄长剑,一上一下,疾向柳含烟大穴刺到,凌厉万分,诡异难防。

    柳含烟依然负手望天,视若无睹,容得剑气近身,冷哼一声,双掌电出,一拂一探,双手捉云拿月,疾向两道剑身抓去。

    捉云拿月,这种招式极其平常,凡是稍稍会武之人,莫不能使,尽管招式极为平常,但在柳含烟使来,却与一般大不相同,两名中年全真的感受也是大不相同。

    原来这两名中年全真长剑递出,一见对方招式平庸,毫无出奇之处,不由各自暗哼一声:原来不过如此!

    各自又加两成真力,振腕方要疾刺,猛觉一股无形劲气随对方招式涌出,冲得自己两人身形方自一窒,又觉剑身传来一股强劲绝伦的吸力,两柄长剑几欲脱手飞出c两道不由大骇,各自轻哼一声,沉肩挫腰,硬将手中长剑全力撤回,身形顿了一顿,轻敌之念顿消,互望一眼,高宣一声;“无量寿佛!”

    剑气中天落叶归根,邛崃披风剑法两招并出,两柄长剑,剑气千条,幻影千百,夹带呼呼劲气,两团毫光分袭柳含烟上下盘大穴,招式剑势较前又为凌厉诡异。

    柳含烟目睹来势,也不敢等闲视之,双眉微挑,身形向左疾旋,左掌五指箕张,一招陈仓暗渡,疾扣向胖道士右臂,迫得对方剑势左挑,然后身形一转,右掌并指如前,疾点瘦道士执剑右手。

    瘦道士轻哼一声,沉腕抛臂直击柳含烟右臂,柳含烟冷冷一笑,左掌拍开胖道士袭往自己腰部一剑,右臂化点为拍,一掌将瘦道士震退两步。

    三名一流高手在这宽不及两丈的城墙上展开一场激烈异常的殊死搏斗,柳含烟以一敌二,身形飘忽若行云流水,儒袖轻挥,变化万端,气定神闲轻松已极。

    倏忽三招已过,双方仍是秋色平分,谁也未占得便宜。

    旁观者清,无为老道甫看两招,便知自己师弟不是眼前这黄面书生的敌手。

    人家出招、攻敌、封架之间是潇洒自如,不慌不忙,从容已极。

    反观自己师弟则是剑气丝丝,剑风忽忽,凌厉杀着尽出,不但未能将对方制于剑下,而且只能勉强拉成平手,连这平手,也是人家未尽全力,有意戏敌。

    方自蹙眉暗惊,场中形势又变。

    邛崃二道,见三招已过,自己招出无功,眼看即届五招,心中不由暗自焦急,略一思忖,便决定在这仅存的两招内,竭尽全力,齐出杀着,能将对方伤在剑下更好,如果不能如愿,退而求其次,力求自保,五招一过,对方照样伙首听候处置。

    心念一决,两道互一示眼色,各自一声厉叱,手上一紧,剑势突变,两片剑气,万点寒星,齐向对方周身要穴罩去。

    柳含烟剑眉微蹙,晒然一笑:“这是第四招!”

    足踏天璇步,身形疾闪,自两道剑隙中轻烟般飘过,转身探掌,疾扣两道后颈。

    邛崃两道但觉眼前一花,对方已失云踪影,方自诧异,倏觉背后劲风袭到,心中各自一栗,身形向前电飘五尺,人在半空,分左右,成弧形,抖起满天剑花,千百寒星,扫两侧向柳含烟罩去。

    柳含烟冷冷一笑,双目神光暴射,凝注两团幻影千百的剑尖,一声朗喝:“这是第五招,两位小心手中长剑!”

    话声一落,身形纹风不动,容满天寒星袭到,突然两臂电出,直向袭来的两团寒星中一捞一抓。

    满天剑气,两团寒星顿敛。

    柳含烟蜡黄脸孔上轻挂一丝微笑,双掌中食两指间隙中各自夹定两个剑尖,冷然仁立。

    邛崃两道失败之余各自使尽全身功力,无法动得分毫,一时心胆俱裂,方要另施毒计。

    邛崃掌门无为老道倒抽一口冷气,万要飞身扑上。

    突然

    “撒手!”柳含烟剑眉双挑,一声朗喝。

    邛崃两道倏感剑身传来一股炙热,虎口一阵剧痛,各自心中一懔,忙不迭地如言撒手暴退,险些与无为老道甫自起步的身形撞在一起。

    柳含烟一声朗笑,双臂轻挥,两柄长剑应势顿化两道白光一飞冲天,冲势一尽,尖下柄上,两道白光又自半空电射而下。

    柳含烟仰首望天,双臂倏抬,向飞坠二剑双手并出,曲指连弹。

    “铮”“铮”“铮”数声金铁相击,龙啸响处,两剑应指风寸断,又自冲天飞起,然后四下飞落。

    月光下,宛如一蓬烟火爆自空际,光芒四射,蔚为奇观。

    这一连串举动,快逾闪电,不过一刹那间,邛崃诸人抢剑不及,为这夜空奇景吸引得一怔之后,一阵羞辱之感燃起满腔怒火仇意。

    两道神色黯淡,轻喟一声,倏然垂首。

    一狐二虎打心底泛起一丝寒意,手按剑柄,神色紧张。

    邛崃掌门无为道长心中惊气交集,一双环目光芒暴射,三绺灰白长髯无风自动,一袭道袍也自微起波动,月光下,神色甚是狰狞怕人。

    他浓眉一掀,戳指柳含烟厉声道:“双方过招,点到为止,狂徒毁人兵刃岂非欺人太甚,邛崃派与你誓不两立!”

    柳含烟听得剑眉连轩,冷哼一声,道:“好个点到为止,贵门下招出辛辣,剑锋频指在下要害,道长亲目所睹,若是在下伤在贵门下剑下则又当何论!毁去双剑只是在下不为己甚,略示薄惩而已,两立与否,全凭道长!”

    至此一顿,冷哼一声,接道:“身为一派掌门,不能明辨是非,不能严饬门下,只知一味强词夺理,掩过饰非,在下倒是首见,齿冷得紧!”

    一番话口吻叱责尖刻讽讥已极,句句如利刃般刺在无为心上,也恰好刺中无为的要害。

    邛崃一鹤无为老道为人虽非邪恶过甚,但却是个护短已极之人,不要说严饬门下,即连邛崃门下平日在外为非作歹,他也是一双眼半睁半闭地,故作不知。他本人颇以一身诡异功力自恃,小小不然的事,别人也不愿找上门去树此强敌,如此一来,更养成他恃技自豪,不可一世,目无余子的作风。

    这一番叱责、讽讥兼而有之的冷言冷语,他如何能听得下去?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气得差点昏厥当地。怒火高涨,杀机顿现,一声怒极而发的磔磔怪笑后,目射凶芒,咬牙切齿狠声道:“好狂徒!乳毛未干,乳臭未退,竟敢在此狂妄嚣张,冒渎道爷,来!来!来!让道爷领教领教你的惊人绝学!”

    他这边气得暴跳如雷,柳含烟却是一丝火气也无,微一摆手,淡淡一笑,说道:“掌门人若要赐教,稍停不迟,容在下先与贵师弟算过赌注之后再说!”

    也不等无为有所表示,转向两名中年全真,冷然说道:“两位道长,此时不知可否将法号见告?”

    两位中年全真目射仇恨怒火,嘴角掠过一阵抽搐。

    片刻

    “贫道无非!”胖道士首先狠声发话。

    紧接着瘦道人狞声说道:“贫道无我!”

    两道说完,四只眼睛几欲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盯着柳含烟,一副噬人神态。

    柳含烟视若无睹,淡淡一笑,微微一揖,道:“两位道长不愧身列名门正派,诚信人也,在下这里谢过!”

    话声一落,转向无为老道笑道:“这桩事儿已了,不知掌门人欲如何赐教?”

    此时,无为已将一腔怒火强行捺下,闻言目射凶芒,狠声道:“道爷身为一派掌门,本不愿以大欺小有失身份,落人话柄。但是你这狂徒一再无端寻衅,且小小年纪目无等长,出手绝情,辱我门下,逼得道爷不得不亲自出手,予你惩诫,虽然如此,道爷仍不为己甚,兵刀一途,你还不配与道爷过招,现仅以掌力与你一搏!”

    说罢,面容一整,双掌平提至胸,肃然而立。

    柳含烟闻言,暗暗骂道:好个不知羞耻的老牛鼻子,打得好算盘,明知在兵刃上无法讨得好处,却想以掌力扳回颜面,哼!你是大错特错啦!

    其实,柳含烟自己倒是有点想错了。无为老道欺他年幼,想在掌力上取胜倒是真的,但是无为老道兵刃上确有其独到之处,掌中一柄长剑,九九八十一招“披风剑法”较诸无非、无我两道不知高明几许。这也是各人天赋不同,修为各异所致,放眼宇内,除几位前辈仙侠外,连那素称剑术大家的武当派亦难望其项背,再加上一支由“万年寒铁”所铸就的拂尘,确是在武林各派掌门中鲜能找到敌手,眼下对一个藉藉无名但却功力惊人的年轻后生,非到紧要关头,他仍是不屑轻动兵刃。

    这一老一少两名武林绝顶高手,置身数丈高的城墙上,月光下,如两尊石像般峙立着。

    此情此景,却悉数落人城外十余丈处,两排低矮树叶里数十道目光中。

    这两排树叶相距约四五十丈,左边树叶中目光数十道,月光下,隐隐约约地似可窥见黑影团团,鬼影幢幢,目光惊喜中带着饥饿野兽乍睹猎物的那种奇异光采。

    右边树叶中,目光只有一对,黑影也只有一个,而且甚为小巧,目光惊喜中却带着幽怨,一种笔墨无法形容的异采。

    两片树叶数十道奇异目光,全神贯注地凝注在十余丈外,数丈高城墙上一老一少互相对峙,片刻之后即将动手一搏,作石破天惊,泣鬼惊神一击的两名绝顶高手身上,眨也不眨一下

    城墙上,沉寂一下,有了动静。

    邛崃掌门无为老道,狠声发话道:“狂徒,发掌!”

    柳含烟微微一笑“道长身为一派掌门,在下不敢僭越!”

    无为老道哼哼两声,说道:“道爷贵为一派掌门亦不愿以大欺小,你我同时发掌好了!”

    柳含烟点头笑道:“在下敬遵掌门人令谕!”

    口中虽然轻描淡写,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心中却知道无为老道既为一派掌门,功力自有其独到之处,自也不敢怠慢,暗提坎离真气护体,功力凝足双臂,以备一击。

    他这边方运功完毕,无为老道已瞪日呼道:“好!狂徒看掌!”

    双掌自胸前猛地一圈一推,一片排山倒海的凌厉狂飚,应掌涌出。

    就在他掌声甫落的同时,柳含烟也自哂然一笑,右手平举,轻描淡写的拍出一掌,一股强劲绝伦的罡风,迎着来势撞去。

    两片劲气罡风,甫一相接“砰”地一声,砂石飞旋,掌风四溢。

    两人身形纹风未动,显然是秋色平分。

    但是邛崃掌门无为老道面色凝重,目射厉芒,三绺灰白长髯根根如针,显然此刻内心是又惊又气,他实在想不到眼前这藉藉无名的黄面书生掌力竟是一强若此,他更猜不透对方年纪轻轻何以会有如此精湛的内力造诣。

    柳含烟依然是气定神闲,面带微笑,昂然仁立,但是这一掌,他已试出无为的内功造诣,实在是他有数的几个劲敌之一,他虽然外表神色仍是那般地轻松,不在乎,但是,他知道,无为这头一掌仅只用六成真力,以后的两掌可能是会全力施为,暗暗地他也提高警惕,轻敌之念,刹那消除。

    倏地

    “发掌!”无为已不似先前那急躁,这一派掌门毕竟是超轶常人,头一掌他除了试出眼前书生绝非易与之外,他更恍悟自己由于心情急躁,已犯武家大忌,故而此刻只是一声轻呼,双掌闪电拍出。

    柳含烟星目微瞥,便自看出无为老道无名已动,这一掌功力已提至八成。未敢怠慢,同时儒袖轻挥,也将双臂真力提至八成,闪电拍出一掌。

    这一掌声势远较前一掌猛烈“轰”地一声大震,劲气飞旋四溢,砂石弥空飞扬,风云变色星月无光,真是石破天惊,泣神惊鬼,旁立二道,一狐二虎为余力波及,各自倒退三四步方拿桩站稳,心中狂震惊然动容。

    无为老道身形微微一晃,脸色倏变,双眉倒剔,环眼圆睁,高大身躯泛起一阵轻颤,心中显然是怒极,恨极!

    柳含烟身形未动,然而儒衫衣袂却是一阵狂飘,猎猎作响,人皮面具后的冠玉般俊脸也自渐趋凝重,凝重面色中,一双剑眉已自微微挑起,显然地,这位小书生已微生怒意啦!

    这一掌,甚是明显,一向目中无人,恃技自傲的邛崃掌门无为老道已落了下风。

    两掌下来,无为是一平一负,胜负关键已落在第三掌上。

    无论怎么说,这位贵为邛崃一派掌门的无为老道,今夕是栽定啦,除非他能在最后一掌将对方一举击伤或者是击毙,或许稍微可以挽回一点颜面。

    因为第三掌如果无为获胜,双方充其量不过是扯平,以一个成名多年,狂傲自大,贵为一派之尊的无为与一个藉藉无名的年轻后生对拆三掌之后,仅能战成平手,传出武林,无为脸上实在难以挂得住。

    如果无为老道在此最后一掌再次落败,那就更惨了。不但他本人半世英名扫地,即连邛崃一派今后也无法再在武林立足。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这三掌过后,获胜的是邛崃一鹤无为老道,那也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因为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声望,赢得一无名后生,究竟是胜之不武的。

    然而,定局已摆在眼前,无为已是一平一负,栽势已成。

    总之,邛崃一鹤盛怒之下,灵智丧失,与一年轻后生动手之举是不智的。

    眼下,无为老道本人可知自己正处于尴尬劣势?他知道。

    也即因为他知道这最后一掌关系着他一世英名,邛崃一派的声望,逼得他不得不慎重其事,除了预备在这关系重大的最后一掌,竭尽全力,予对方致命一击外,片刻之间,他更有了一项新意念、新决定。

    邛崃一鹤思得对策之后,已经将毕生功力,齐凝双臂,预备以一生修为,作孤注一掷。

    柳含烟一代奇材,心智、胆识超人一等,他焉能不知邛崃一鹤将要在这最后一掌上,必会全力施为,对自己使以重击。他暗暗将坎离真气提至七成,一面护身,一面渗入双臂中,他是存心不让无为老道讨得好去。

    城外十余丈处,两片树叶中隐伏的数十个武林人物,显似也知道这场罕见的绝顶高手拆掌即将达到最高潮,一场大风暴即将在这临潼城墙上展开,数十对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在这即将到来作石破天惊一击的一老一少两名对峙绝顶内家高手身上。

    如果稍微留心加以观察细研,不难体会出,两片树叶内所射出目光中,蕴含的意思,绝然不同。

    左边树叶内数十道目光中蕴含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色彩,似乎意味着想坐收渔翁之利。

    右边树叶内那一对清澈目光中,蕴含着幽怨、关怀、焦虑,与第三者无法体会的异采。

    蓦地,城墙上邛崃掌门无为老道吐气出声,扬起一声暴喝,双掌倏扬,快逾闪电地向对方拍出致命一掌!狂飚汹涌,劲气排山,威力万钧,隐夹风雷之声向柳含烟袋到。

    城墙上邛崃一狐二虎,两名中年全真连同无为老道自己在内。还有那城外数十个敛形隐迹的武林人物,都以为这年轻书生必也会暴起断喝,双掌挥起怒潮般倒海劲气迎上。

    哪知大谬不然,柳含烟只是蜡黄面孔上神色肃穆地轻挥儒袖,毫无力道劲风可言地,轻飘飘地拍出一掌。

    在场内外诸人,无一不是内家高手,睹状齐感一震,心知年轻书生这一掌看似轻飘无力,其实内蕴万钧神力,一掌拍出,无形劲气足可石破天惊,使风云为之色变,草木为之含悲,较那邛崃一鹤开山拔树,声势威猛的一掌又不知高明几许。

    诸人心知这位掌门人要糟。

    果然,无为老道在自己声势威猛一掌拍出的同时,一见对方掌势轻飘无力,心中方自一震,倏觉自己所拍出的排山劲气,一近对方身前,竟如石沉大海般,毫无一丝反应,就知自己今夜要糟,不由大骇,脑中闪电一转,方欲采取下一步歹毒对策。

    突然感到一片强烈绝伦的无形劲气,迎面向自己撞来,劲道之强,为自己平生所仅见,劲气未到已微有窒息之感,一时心胆俱裂,顾不得再施歹毒对策,忙不迭地暗运本派镇山绝学无极真气灌注双腿,复用大力千斤坠想要稳住身形,免得为对方无形劲气所震退。

    可是,怪了,他不运功还好,旷绝宇内的罕世神功坎离真气,岂是区区无极真气,大力千斤坠所能阻挡得了的,他一运功,竟觉这片无形劲气越来越强,最后竟似一座无形岱岳迎面压到,窒息之感也越来越重,抬眼一望,对方年轻书生双门神光湛湛,双掌平举至胸,仍是气定种闲,不带一丝火气。

    心知自己今夕走眼,遇到了高人,是栽定了,闭目暗地一声绝望长叹,再也无法强撑,功力一敛。蹬!蹬!蹬!一个身形倒退三步,方始拿桩站稳,一张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窘迫、难堪、羞愧,高大身躯泛起阵阵轻颤,又是一声凄凉绝望长叹,神色刹那间转变的黯淡已极,默然垂首不语。

    他身后邛崃二道,一狐二虎一见掌门人落败,也是震慑得面如死灰,双目呆视,默默垂首。

    完啦!邛崃一鹤无为老道半世英名完了。邛崃一派在武林中的声望完了。

    柳含烟到底心性良佳,睹状心中甚为不忍,自己一时小不忍,竟将人家半世英名邛崃声望断送掌下,不由暗责自己为何不见好就收,而偏要将人家逼得退身方止。

    缓缓收回双掌,无力垂下,暗暗长叹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城墙上,月光下,人影默然仁立,空气如死寂静。

    城外十余丈处,左边树叶内数十道目光光采黯淡,隐隐地传出数声极其轻微的失望长吁。

    右边树叶中,那对清澈目光光采惊喜交集,惊喜交集的目光中,那种第三者难以体会的异采更盛。

    蓦地

    “站住!”甫遭挫败的邛崃掌门无为老道,突然暴起一声断喝。

    柳含烟一愕之后,缓缓转回身形,星目迷茫,困惑不解地注定对方。

    无为老道高大身形突起一阵颤抖,一双环目凶光暴射,须发皆张,狰狞可怖,与适才判若两人,凝注柳含烟,狠声说道:“贫道已领教过小施主掌力,技高一筹,甘败下风!”

    柳含烟以为对方只是要交待几句场面话,歉然一笑也欲交待几句。

    无为老道突然仰天一阵刺耳难听、悲怆异常的磔磔怪笑,笑声一落,狠声又道:“道爷半世英名,邛崃声望全部断送在尔手,贫道自不量力,还要在兵刃上向施主领教!”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话声铿锵,声传数十丈外,城外左边树叶中轻起一阵骚动,数十道目光由失望突转为惊喜,右边树叶内那对清澈目光由惊喜倏变为愤怒、焦虑,小巧的身影亦欲作势扑出。

    柳含烟话声入耳,心知对方意犹未甘,而欲在兵刃上找回颜面,但是身为一派掌门,这种出尔反尔的恶劣作风这种恬不知耻的无赖言词,不由使得他适才本有的满腔歉疚,一丝不忍顿化乌有,继之而起的是一股无名怒火。他方要发作,倏又想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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