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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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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小凤有这么个长处,她充分表现了女儿家的痴,女儿家的柔,但是她并不缠人。

    潘小凤走了,看着潘小凤的小楼上亮起了灯,金刚熄了灯,轻轻带上门去了东跨院。

    赵霸天虽然嚷着要走,可是马六姐还在东跨院里,她一见金刚来到,忙迎了上来:“您可来了,赵霸天派人来过,让这些戏班子跟那些个名厨,连夜搬回旅馆去。”

    “呃!小妹呢?”

    “三姑娘在屋里呢,您去跟她谈谈吧!我在这儿守着。”

    金刚走向韩庆奎班住的屋,进了屋,韩庆奎跟班子上下都在忙着整理戏箱,大家都知道金刚是来干什么的,都只跟他打了个招呼,没多说话。

    金刚过去把大姑娘叫到了一边,大姑娘立即皱着眉轻叫:“潘九那个老东西恶心死了。”

    “好了,别叫了,”金刚道:“是你自己要来的,心里早该有所准备,这只不过是刚开锣,好戏还在后头呢!你要是觉得应付不了,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大姑娘美目一翻:“干吗这样官腔十足这么横呀!我应付不了?笑话!我既然来了,就是毁了自己也要挺下去。”

    “小妹”

    “别叫我,我冒这风险,让那些恶心的东西抓过来、抓过去的,谁知道我是为了谁,你一点安慰不给,反而一来就这么横——”

    说着、说着,大姑娘她红了眼圈儿。

    金刚最见不得这个,忙道:“好了、好了,我不会说话,你消消气,行了吧!”

    “你发完脾气气完人就这么算了,没那么便宜,走你的,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应付。”

    “小妹,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怕你,行了吧?”

    “讨厌!恨死你了,算我倒霉,有什么话,说吧!”

    雷声大,雨点儿小,大姑娘真恨死金刚了么?她真自认倒霉么?天知道!

    金刚整了整脸色:“听着,待会儿告诉韩班主,不管住进哪家旅馆,暂时别离开天津,除了潘九的人,要是有宋老大或者是孙老三的人去找你,只管跟他们去。”

    “你管不管?”

    “你说呢?”

    “宋老大、孙老三会派人去找我?”

    “一定会,不过得先让他们俩知道,潘九这老小子并没有得手。”

    大姑娘娇靥一红:“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谁给他们送信儿去?你?”

    “这你就不用管了,自然有人。”

    “谁?那位多情的潘姑娘,我正要找你呢,你这是干什么,玩儿真哪还是玩儿假呀?”

    “你看呢?”

    大姑娘整了整脸色,看了看金刚:“老实说,我很矛盾,我看得出,潘小凤人不错,我不希望你伤了她的心,可也不希望你当真。”

    金刚皱皱眉:“我比你还难,我不忍,可又不能,到现在我还没想出该怎么办呢!我不敢想。”

    大姑娘忙道:“那怎么行。”

    “我不说过了么,比你还难?记住我的话,我走了。”

    金刚要走。

    大姑娘伸手拉住了他:“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怎么能”

    “我不比你糊涂,放手。”

    “大哥——”

    只听外头传来马六姐的话声:“怎么,楚爷,总管让您来催了?正在收拾呢!”

    大姑娘忙放下手,转身走开了。

    金刚站在原地没动。

    楚庆和进来了,马六姐跟在后头。

    楚庆和看见金刚一怔,旋即满脸堆笑迎了过来:“金爷,您在这儿。”

    金刚道:“听说总管让他们连夜搬出去,我来看看。”

    楚庆和咧嘴一笑低声道:“总管的意思是等他们走光了,咱们就没事儿一身轻了。”

    “这倒也是,让他们住哪儿呀?旅馆找好了么?”

    “那是他们的事儿了,来的时候咱们管,如今他们事儿了了,钱也拿了,咱们还能管哪!”

    金刚微一皱眉:“‘三义堂’哪差这几个钱?照顾他们周到一点儿,往后再找他们,岂不是来得快点儿?”

    “金爷,这您就错了,往后的‘三义堂’可不是如今的‘三义堂’了,只要他们在北边儿,什么时候叫他们,他们敢不来。”

    金刚心里暗暗冷笑,表面上却点了一下头,道:“这倒也是。”

    楚庆和当即转向韩庆奎道:“诸位快一点儿,我们总管让我来催了。”

    韩庆奎应道:“是、是,马上好,马上好!”金刚道:“韩班主,找好了车了么?”

    韩庆奎苦笑道:“还没呢!”

    金刚转望楚庆和:“没给他们找车?”

    “金爷,车该他们自己找。”

    金刚双眉一扬:“都这时候了,让人家上哪儿去找车。总管呢?”

    “在前头。”

    金刚扭头走了。

    楚庆和目送金刚出屋,笑了笑,没说话。

    金刚在前院东厢房里找着了赵霸天,牛通跟虎头老七都在,看样子是一等几个戏班子离开潘府,他们马上也要走了。

    金刚一进厢房,只虎头老七坐着没动,赵霸天、牛通都站了起来。

    牛通哈了个腰:“金爷!”

    赵霸天含笑道:“怎么?兄弟,姑娘回屋去了?”

    赵霸天够坏的,当着虎头老七抖露金刚的事儿。

    金刚会怕这个?点头道:“嗯!总座,刚才我到东跨院去过了。”

    赵霸天皱了皱眉道:“这些家伙办起事儿来蜗牛似的,真慢,他们早走一步,咱们也能早回去一步。”

    “总座,住旅馆的事儿,咱们不管也就算了,是不是该给人家雇几辆车?”

    “怎么,咱们还得管给他们雇车?”

    “天都这时候了,他们是外来的,人生地不熟,让他们上哪儿雇车去;再说,这儿是二当家府,要是没咱们的人出面,哪个车行的车敢往这儿来。”

    虎头老七点了头:“小金说的对,是该给人家雇几辆车!”

    “怎么你们俩都给人家想得这么周到!”赵霸天笑着说。

    金刚道:“总座,这是咱们该做的,该咱们做的,咱们一点儿也不能漏,不该咱们做的,咱们可以不闻不问,‘三义堂’不是个小堂口,这可是给二当家的做寿,咱们不能落人话柄。”

    赵霸天两道眉毛扬了几扬,一点头道:“还是兄弟你想得周到,有理、有理,雇车、雇车。”

    金刚道:“只要您点了头就行,这件事交给我办吧!”

    说完话,他转身要走。

    “小金,”虎头老七叫住了他:“听说你暂时不回去了?”

    金刚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不错,我得留下来陪姑娘练几样,我的差事儿还得偏劳七姐跟马六姐了。”

    “那是小意思,你这等于是提拔我们俩,敢不鞠躬尽瘁,全力以赴,只是,可别忘了抽个空回去看看这些个老朋友啊!”赵霸天哈哈大笑。

    金刚笑道:“放心!七姐,什么人都会忘,绝忘不了你!”

    他扭头走了。

    赵霸天再度哈哈大笑。

    金刚回到了东跨院,楚庆和那儿正缠着大姑娘扯个没完呢。一见金刚进来,楚庆和马上收住了:“好、好,方老板你忙吧!”

    他迎向了金刚,笑吟吟地问:“金爷,总管答应给他们雇车了?”

    金刚淡然一笑:“还真让楚管事你说着了,就辛苦楚管事你一趟吧!”

    楚庆和一怔:“怎么,您、您是让我去雇车?”

    “嗯!楚管事没空?”

    “不、不,有空、有空,只是总管让我在这儿——”

    “我知道!这儿有我跟马六姐呢,楚管事还不放心么?”

    “不、不,不是,瞧您说的,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嗳!韩班主,两辆车够了吧?”

    “够了、够了,谢谢!”韩庆奎忙答应。

    楚庆和走了。

    马六姐哼了一声:“兔崽子,就欠这个。”

    韩庆奎忙到了金刚跟前:“金爷,谢谢您了!”

    “自己人,韩班主怎么还跟我客气,您看看,收拾好的就先往外搬吧!”

    “是、是。”

    韩庆奎当即吩咐把已收拾好的先搬到前头去。

    金刚带着几个搬东西的往前院行去。

    到了前院,却看见楚庆和正在厢房里谈笑呢!金刚看得双眉一扬,交待几个搬东西的把东西放在大门里头,然后他进了东厢房,道:“总座,已经往外搬东西了。”

    “好、好,好极了。”

    赵霸天那儿笑着点头。

    金刚这里转望楚庆和,含笑道:“楚管事脚下真快,车雇好了?”

    “不,我又不是飞毛腿,我叫个弟兄去了。”

    楚庆和不知道苦头将至,居然还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金刚脸色一变:“怎么说,楚管事叫别人去了?”

    “是啊!怎么?”

    “楚管事,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姓金的?”

    楚庆和一怔,还没说话。

    赵霸天那儿说了话:“怎么回事儿?兄弟。”

    金刚道:“总座,你在这儿最好了,我交待楚管事去雇车,他却另支使别人,您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唉呀!兄弟,小事儿嘛!”

    楚庆和马上说:“是嘛!芝麻大点儿事儿,金爷您何必发火儿,犯得着么?”

    金刚冷冷一笑道:“楚管事,这件事本身,确实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三义堂’有‘三义堂’的规法,你这种阳奉阴违等于是抗命,你眼里没有我倒不要紧,你眼里连‘三义堂’的规法都不放进去,这可不是小事啊!”楚庆和脸色微一变,旋即强笑道:“金爷,您怎么扯到‘三义堂’规法上去了。”

    “我无意扩大事态,奈何这是事实,”金刚冷然一句,然后转望赵霸天:“总座,你在这儿,您秉公做个处理吧!”

    赵霸天带点息事意味地道:“兄弟——”

    金刚马上截了口:“总座,承蒙您垂顾提拔,把天津卫的花赌两档赏给了我,我也知道我管的是花赌两档,楚管事是您府里的管事,我本管不着,可是二当家做寿这件事,您却把前后都交给了我,楚管事他得听命于我,这件事您要是不做个制决,往后谁还听我的?这花赌两档您请收回去,我干不了。”

    赵霸天一听这话着了急,他忙道:“兄弟,你这是你这是”

    他拿眼看虎头老七,显然是想让虎头老七站起来说句话,劝劝金刚,哪知虎头老七跟没有看见似的。

    赵霸天何许人,知道虎头老七诚心要楚庆和好看,不愿管,也知道楚庆和平日做人差劲,得罪过不少人,今天碰上这种事,谁都想让他好看,谁也不会帮他说话的,要是袒护他,定然是难以服众。

    另一方面,金刚等于已是二当家府的娇客,赵霸天他这个聪明人,是宁可处置十个楚庆和,绝不能得罪一个金刚,何况金刚他站在一个“理”字上。

    脑中电旋,心意已决,当即脸色一沉,道;“楚庆和抗命不遵,藐视堂规,理应处罚。”

    楚庆和一怔,忙叫:“总座——”

    赵霸天喝道:“你没有理由申诉,还不领罚?”

    楚庆和还不死心:“总座,我——”

    赵霸天大喝:“跪下!”

    楚庆和一惊,没敢再吭一声,当即单膝落地,跪了下去。

    赵霸天冷然道:“把楚庆和押交掌刑,先打五十‘忠义棍’,然后禁闭十天,牛通!”

    牛通忙上前:“属下在!”

    赵霸天大喝道:“把他押下去,回去后立即执行。”

    “是!”这里牛通答应。

    那里楚庆和白着脸说了话:“多谢总管留情。”

    站起来低着头行了出去。

    牛通寒着脸跟了出去。

    赵霸天望着金刚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兄弟,可以消气了吧!”

    金刚道:“我这不是为我自己,我这是为维护‘三义堂’的堂规,总座让人敬佩。”

    他没再听赵霸天多说,欠个身走了出去。

    赵霸天望着金刚的背影,脸上浮现起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看上去只觉得有点怕人。

    虎头老七瞟了他一眼,冷然道:“楚庆和早就该管了。”

    赵霸天脸上那异样神色倏敛,道:“我知道,我也早就想管了,只有小金今天给了我机会。”

    虎头老七道:“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

    赵霸天脸色微一变,旋即笑了:“对别人没有真心话,对你还能没有真心话么?”

    虎头老七嗔道:“少给我灌迷汤了。”

    赵霸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雇的车到了。

    金刚招呼着几个戏班子往上搬东西,马六姐也在一边招呼着。

    金刚一边招呼着戏班子往车上搬东西,一边压低了嗓门儿对身边的马六姐说:“六姐,他们这是住旅馆去,你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吧!”

    “我交待过小妹,让她告诉韩班主,暂时别离开天津卫,要是宋老大、孙老三派人去请她,就跟他们去。”

    “好主意!”

    “不过得有人给宋老大、孙老三送个信儿,让他们知道,潘老二并没有得手,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我懂,这件事您交给我吧!”

    “这么办,你去给宋老大送信儿,我让天仇给孙老三送信儿,干脆你们俩各帮一个,这样一旦他们起了火拼,三方面的消息都能灵通。”

    “好主意,您高明,就这么办!”

    该说的说完了。

    该装车的也装完了。

    几个戏班子由几辆车载着,浩浩荡荡的走了。

    赵霸天带来的人,也由赵霸天带走了。

    当然,除了金刚。

    金刚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洗把脸躺上床睡了。

    金刚屋里灯熄了。

    潘小凤的小楼上,灯也熄了。

    只有暖阁里灯还亮着。

    潘九气得背着手来回走动,脸色有点发白。

    “千手千眼”莫一青垂着手站在一边儿!他有很多话,可是坏事的是潘九的亲生女儿,平素极为钟爱的亲生女儿,他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走着、走着,潘九突然停了下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去给我打听,他们住的是哪家旅馆,想法子把她给我弄来。”

    “二爷,这么干不妥当啊!”莫一青终于说了话。

    “怎么不妥当?”

    “只要在这个家里,只要姑娘在,您怎么也瞒不了她的。”

    “瞒不了她又怎么样,我”

    “二爷,这不是动意气的事,也不是动意气的时候,姑娘的脾气您是最清楚不过的,到时候一旦僵在那儿,您是要女儿呀,还是要那个戏子呀!”

    潘九呆了一呆,情急道:“那你说怎么办,眼看到嘴的一块肥肉,难道就让它从我手里滑出去不成。”

    “我不是这意思,您喜欢的,我怎么会让您松手。”

    “那你是什么意思?”

    “二爷,这是要动点脑筋,略施小计的。”

    “动什么脑筋?施什么小计?”

    “二爷,家里不行,您不会换个地方。”

    “换地方?我换哪儿呀?”

    “二爷,海边的别墅不能收拾收拾么?”

    “对,”潘九一怔:“我他奶奶的怎么把那儿给忘了,你去派人给我收拾去,快。”

    “二爷,别急,心急喝不下热稀饭,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啊,纵然是万事俱备,但差了东风又有什么用。”

    “怎么会差了东风,连夜收拾好以后,你不会派人把她给我接到那儿去。”

    “接?哪儿能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蝇,她吃过一次亏了,还会再上一次当,天底下哪有这么傻的人哪。”

    “哼,问她要多少,让她开出个码来,我不信她不爱这个。”

    “二爷,说句话您别生气,恐怕您是瞧错那位方老板了!”

    “我瞧错她了?我怎么瞧错她了?”

    “恐怕那位方老板,不是爱财的人啊!”“呃,你怎么知道?”

    “您想嘛,她是个什么样的角儿,有多少人迷她?她要是个爱财的人,北京城里多少有钱的,还轮得到您么?”

    “可是刚才给她珠子”

    “二爷,她们那种人都是油锅里翻了多少个身的了,原以为您真是赏她的,不要白不要啊!”“那——”潘九傻了脸:“请她不会来,给她又不要,那你说该怎么办,不是没指望了么?”

    “谁说的,要是没指望,我还敢跟您扯这么多,还算什么‘千手千眼’哪。”

    “那你快说,有什么法子。”

    “二爷,咱们不会派几个人去,半夜里把她往被子里一裹给弄来么。”

    潘九一怔:“这——这样妥当么?”

    “有什么不妥当的,把她往别墅里一弄,来个霸王硬上弓,一旦生米煮成了熟饭,您还怕她飞了?”

    “可是,可是小凤——”

    “二爷,玩儿假,给她几个打发她走路,到那时候不要白不要,她一定要,当真,您就收下她,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您又不是玩玩就算了,姑娘她不会坚持的。”

    潘九又开始踱步了,眉头锁得紧紧的,半天,他突然停了步,猛一点头:“好,就这么办,你去给我分头进行,要快。”

    “二爷,收拾别墅,您交给我了,至于那回事儿,我干不了,也不能去。”

    “你干不了,也不能去,为什么?”

    “真要说起来,干那回事儿一个人就够了,人多反而容易坏事,我有多少您最清楚,我一个人哪干得了。”

    “那你说谁去?”

    “这件事非一个人莫属,他是最适当不过的人选。”

    “谁?”潘九忙问。

    “金刚。”

    潘九一怔:“他?”

    “他的身手您也清楚,赵总管把花赌两档一总交给了他,姑娘缠着他非学几手不可,这可不是没道理的啊!”“不行,不行,你不提小凤还好,提起小凤来绝对不行,这还得了,找他不等于我找小凤么,这还得了。”

    “哎呀,二爷,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找他跟找姑娘绝不一样,我还会坏您的事儿?我也得敢哪,您放一百廿个心,我担保他绝不会告诉姑娘。”

    “您凭什么担保?”

    “二爷,‘三义堂’是您的还是姑娘的,他进‘三义堂’来图的是什么,重赏之下出勇夫,他是个明白人,您只要点他一点,向着您,让他人利两得,要不然让他两头落空,一样也得不着,还怕他不给您卖力卖命。”

    “可是,可是,这种事小凤绝不会听我的。”

    “二爷,您是怎么了,这,您知道,我知道,姑娘知道,他可未必知道啊!”“可是,让我拿自己的女儿做赏”

    “二爷,姑娘自己愿意,又不是不愿意,您怕什么。”

    “这-真能找他?”

    “找他来,我跟他说,晓他以利害,他要是不点头,我把这颗脑袋摘下来给您,行么?”

    潘九咬牙点头“好吧,只有这样了,来人!”

    进来一个贴身的保镖。

    潘九吩咐他:“请金爷,要小心,别惊动姑娘。”那贴身保镖答应一声走了。

    “千手千眼”莫一青还了债了,他采取了报复。

    无论这一趟成不成,将来一旦揭开,金刚准成众矢之的。

    潘小凤、宋老大、孙老三、韩庆奎的戏班子,哪一个能赎得了金刚!

    没一会儿工夫,潘九的贴身保镖带着金刚进来了,潘九摆了摆手,贴身保镖退了出去。

    看样子金刚是在睡梦里被叫醒的,脸上还有点惺松睡意,进门一哈腰:“二当家的,呃,莫总管也在这儿。”

    莫一青含笑点头。

    潘九抬了抬手:“坐。”

    金刚微一怔,忙道:“二当家的面前,哪有我的座位。”

    潘九道:“我让你的,你坐就是。”

    莫一青笑吟吟道:“金老弟,你跟别人可不一样啊,坐吧!”

    金刚何乐而不坐?他跟潘九落了座,莫一青却只有站着的份儿,金刚也来个只当没看见。

    坐定,潘九示意莫一青:“你跟他说吧。”

    “是,二爷,”莫一青恭应一声,笑问金刚:“金老弟,没事儿不会劳动你的大驾,二当家的这是求你赐一臂鼎力,帮个忙——”

    金刚忙站了起来:“莫总管这是开玩笑、我怎么敢当。”

    潘九抬手往下按了按:“坐,你坐,他还有后话。”

    金刚一整脸色道:“二当家的,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他坐了下去。

    “有你这句话,我就好开口了。”莫一青接着把潘九想吃没吃着的事儿告诉了金刚。

    金刚一听,胸中雪亮,当即就说:“要不是姑娘反对,二当家的您玩儿个戏子,稀松平常,怎么会——”

    “金老弟,你是不是觉得姑娘过了些?”

    “我只能这么说,”金刚没让他难倒,不慌不忙:“二爷这么做,算不了什么,姑娘这么做,也有她的理由。”

    潘九忍不住道:“废话,你这不等于没说么。”

    “二当家的,别怪我这么说,您跟姑娘,我得罪得起哪一个啊!”莫一青道:“以我看,宁可得罪姑娘,不能得罪二当家的,‘三义堂’二当家的当得一份家,明白么,金老弟?”

    金刚看了看莫一青,没说话。

    “金刚老弟要是不明白,我可以再说清楚一点儿,跟二当家的站在一边,保你既得人又得利,要不然就会人利两空,充其量只得个人,可是,姑娘她总是二爷的亲生女儿,总不会不要她这个爹吧。”

    金刚点了头:“我明白了,莫总管何妨直说?”

    “行。”莫一青一点头,把他献的计告诉了金刚。

    金刚冷静的听,听完了之后,仍然很冷静。

    莫一青说完之后,笑吟吟的望着金刚。

    沉不住气的是潘九:“怎么样,小金,你干不干?”

    金刚道:“让我想想。”

    “你——”

    莫一青抬手拦住了潘九:“对,二爷,该让他考虑考虑。”

    潘九忍住了,把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下去。

    金刚想了半天,突然吁了一口气:“莫总管说得对,我得为自己打算,二当家的这一头,得罪不得。”

    莫一青笑了。

    潘九一喜:“这么说,你是干了?”

    “是干了,可是现在不能干。”

    “现在不能干?”潘九一怔:“为什么?”

    “二当家的,韩庆奎的班子可是刚离开您潘府。”

    “刚离开我潘府怎么了?”

    “二当家的,您吃方玉琴没吃着,这件事方玉琴回到班子里不会不说的,韩庆奎班上自班主韩庆奎,下至打杂的小厮,恐怕都知道有这回事儿了。”

    “都知道有这回事儿了又怎么样?”

    “方玉琴突然半夜里失了踪,戏班子上下要是不马上想到您潘府,您想他们怎么办。”

    潘九一怔:“怎么?”

    他把目光转向莫一青。

    莫一青笑道:“金老弟你多虑了,就算韩庆奎想到是潘府人干的,他又能把咱们二爷怎么样?侦缉处也好,侦缉队也好,他们哪一个敢踩进‘三义堂’的堂口一步。”

    “莫总管,侦缉处、侦缉队或许不敢正眼看咱们‘三义堂’一下,可是您想过没有,‘三义堂’可是刚跟‘黑龙会’打上交道啊,要是为方玉琴的失踪,让韩庆奎嚷嚷得满城风雨,招来了天津卫官民的目光,那对‘三义堂’今后的行动,可是不大顺利啊!”莫一青呆了一呆,竟然没说上话来。

    潘九皱了眉:“这倒是,‘三义堂’目下可是大大地不宜惹人注意。”

    莫一青定了定神道:“金老弟,那么以你之见”

    “这件事可以干,我也干定了,但不是现在干。”

    “那——你说什么时候干?”

    “等一两天,韩庆奎班子一两天内还不会走,等他们打算走时前一天夜里,咱们再让她失踪,反正您那海边别墅还要收拾,等您把别墅收拾好了,我准把那位方老板送进您那豪华卧室里就是。”

    莫一青忙道:“金老弟,这话可是你说的?”

    “放心,莫总管,砸不了的,办不成唯我是问就是。”

    莫一青转望潘九:“二爷——”

    潘九皱眉道:“一两天,我哪儿等得了啊!”莫一青道:“二爷,我刚不跟您说了么,心急喝不下热稀饭,欲速则不运,好在那妞儿在您的手掌心儿里,长了翅膀也飞不了,您就忍个一两天吧。”

    潘九莫可奈何地猛捶一下桌子,然后指着金刚道:“小金,我可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您放心,绝错不了。”

    潘九摆了手:“好了,好了,就这样了,你们都去吧。”

    金刚答应一声,望莫一青:“莫总管别闲着,别墅赶快收拾,要不然等美人来了,别墅里还是脏乱一团,那可是煞风景的事。”

    他欠个身,走了。

    潘九又向莫一青摆了手,话说得有点急躁:“派人连夜给我收拾别墅去,快去,快去。”

    莫一青不敢怠慢,三脚并成两步走了。

    潘九又踱上了步,看样子,今天晚上他恐怕是没法安枕了!

    金刚躺上了床。

    莫一青还在忙。

    想报复,想坑人,结果人没坑成,自己先得折腾一夜,够受的。

    金刚躺在床上直笑。

    莫一青却笑不出来。

    第二天,吃完了早饭,金刚就陪着潘小凤进了地下小型靶场,练枪、练飞刀。

    莫一青却在海边潘九的别墅里忙得不亦乐乎,满脸满身是灰。

    就在这时候,马六姐、戴天仇分别进了宋老大跟孙老三的宅第。

    马六姐一进宋老大的宅第,径直求见宋大当家的宋山,结果接见她的却是宋府的总管,一身阴森森鬼气,痨病鬼,大烟虫似的,外号“活无常”的董大千。

    董大千冲着马六姐一翻老眼,冷冷就是一句:“什么事要见大当家的?”

    “自然是有要紧事儿啊董老,要不然我怎么敢随便往大爷这儿跑呢。”

    “凭你也配见大爷,有什么事儿告诉我吧。”

    马六姐心想:“瞧你老兔崽子那德性,错非是老娘人在‘三义堂’里,为的是更重大的任务,不撂倒你狠命踹你几脚才怪。”

    心里这么想,马六姐脸上可却是笑吟吟地:“董老,您恕个罪儿,这档子事儿,我是只有见了大爷才能说。”

    董大千脸色一沉:“马六,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大胆了?”

    “董老您明鉴,我这是为了大当家的,就是招您不高兴,罚我一顿也在所不惜。”

    “我懒得罚你,你要是不先告诉我是什么事儿,就别想见大爷的面儿。”

    “那也行,只请董老您禀知大爷一声,马六我来过了,您忙吧,告辞。”

    马六姐施了个礼,要走。

    “站住!”

    马六姐停住了,望着董大千眨眨眼,没做声。

    董大千一双阴鸷、锐利老眼,像要看透马六姐的肺腑:“马六,你真有要紧事儿?”

    “哎呀,董老,马六有几个脑袋呀,敢开这个玩笑。”

    董大千脸色忽地一沉,冰冷逼人,阴气大盛:“好,我这就带你见大爷去,你要是说不出个名堂来,哼,哼,跟我来。”

    董大千转身前行。

    马六姐后跟一笑,心想:凭你这活无常再阴,你也翻不出老娘的手掌心儿。

    董大千带着马六姐进了后院一间精舍,一进门,烟味儿扑鼻,烟雾弥漫,宋山正躺在炕上抽大烟呢,三姨太捶腿,二姨太给烧烟泡,宋老大眯着眼,看样子浑身骨头没一处不舒服。

    宋山拥有一妻二妾,宋大少爷是老太婆所生,这俩姨太太是只供玩乐,不会下蛋的母鸡,宋大少爷别的比不上宋老大,可是好色一途却毫不逊色,他那老娘被打进了冷宫,在西跨院独处养老,小子他不闻不问,一天到晚只知道跟着他爹跑,当然,跟爹跑有数不尽的好处。

    董大千把马六姐带进了屋,示意马六一边站着,然后上前禀报,叫了两三声,宋老大才睁开了一线眼:“嗯,大千哪,什么事儿?”

    “马六说她有要紧事儿见您。”

    宋山眉头一皱,摆手都懒:“叫她滚,叫她滚。”

    董大千眉梢儿一扬,就要转回身。

    马六急步上前:“大爷,马六已经进来了,是为了您请的客人没请着那回事儿。”

    宋山一怔睁眼:“我请的客人没请着?我请什么客人了?”

    “您忘了,昨儿个在二当家的那儿,您三位都想请位客人,结果,客人让二当家的抢先一步请了去。”

    宋山不知道是一点就透,还是心里还惦记着,马上明白了“呃,”地一声,睁大了眼:“你是说——”

    突然,他住了嘴,要往起坐,二姨太、三姨太忙伸纤纤玉手扶起了他,三姨太顺手递过茶来。

    宋山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咕噜了几下“噗”地一口吐下了地,水星儿四溅,他一脸凝重地摆了手:“够了,你们都去吧。”

    两位夫人很温顺,一声没吭退了出去。

    支走了两位夫人,宋山探过了身,瞪大了眼儿,嗓门儿却压得很低:“马六儿,你是说那个戏子”

    “是啊,大爷。”

    宋山脸色突一变:“你还跟我提她干什么?人已经是老二的了。”

    马六姐笑道:“大爷,我掌了这么多年的花档,这还能不懂,人要已经是二爷的了,我还敢来见您。”

    “怎么说,老二没吃着?”

    “要是吃着了呢,人不就成了二爷的了么?”

    宋山诧异道:“怎么回事儿,老二连那么个妞儿都对付不了。”

    “大爷,不是二爷他连那么个妞儿都对付不了,而是事儿让潘姑娘知道了,硬是把那个妞儿给要走了。”

    宋山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还“叭”“叭”地直拍大腿:“老二碰着克星了,老二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怕他这个闺女,管得他死死的,比我那个二弟妹还厉害。”

    董大千冷冷道:“二爷的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宋山没理会董大千,笑声一敛,凝望着马六姐道:“马六儿,你给我送这个信儿来干什么?”

    马六姐不安地笑了笑:“大爷,马六还不是贪图个赏!”

    “贪图个赏?”

    “不敢瞒您,昨儿个戏台前您三位的动静,马六儿全瞧进了眼里,当然就看出您跟三爷一脸的不高兴,心想一定不甘心,所以——”

    “够了,”宋山抬手拦住了马六:“我们三个是义比桃园的把兄弟,比亲兄弟还亲三分,命都能过,哪在乎一个唱戏的丫头女子,我这会儿要是再伸手,一定会招老二不痛快,岂能为丫头女子伤了弟兄之间的和气——”

    马六姐摇了头:“大爷,您可真让马六代您不平,真让马六代您不平啊。”

    “你代我不平,你代我不平个什么劲儿?”

    “恕马六儿大胆说一句,二爷这是没吃着了呢,不管二爷他有没有吃着,他心里可曾想着您这位大哥?”

    宋山沉声道:“马六儿——”

    “马六儿不惜您生气。”马六姐面不改色,依然侃侃而谈:“就拿大少爷跟潘姑娘的事来说吧,‘三义堂’里谁都看得出,大少爷对潘姑娘是一片真心,谁都认为大爷、二爷应该来个亲上加亲,给江湖上留下一段佳话,可是偏偏二爷他就不点个头,不吭一声——”

    宋山沉喝道:“马六儿,还不住嘴,你这是扯到哪儿去了?”

    马六姐话题转了,可却仍是面不改色:“大爷,您别生气,马六儿是一番孝敬之心来送信儿,也冒着二爷、三爷知道降罚之险,可是伸不伸手那还在您,您要是不愿伸手,就请全当马六儿没来过,没送这信儿,马六儿告退。”

    马六姐施个礼,要退。

    “慢着,”宋山喝一声,道:“韩庆奎的班子还在老二那儿么?”

    “不,人家昨儿连夜就搬到旅馆去了,哪家旅馆我不清楚,不过不难打听。”

    “嗯,不管怎么说,你这番心意不错,我要是不给赏,往后谁还会向着我?大千。”

    董大千欠身答应:“大爷。”

    “我有赏,带她出去吧。”

    马六姐忙施礼:“谢大爷。”

    董大千带着马六姐去了,给赏的时候,董大千盯着马六姐冷冷道:“马六儿,你的胆子不小啊,你安的是什么心哪?”

    “您要说马六儿安的是什么心,马六儿不敢。只是大爷平常待我马六不薄,我马六儿替大爷不平而已,就是让马六为大爷把命卖了,马六儿都干。”

    董大千深深盯了马六姐一眼,没说话,摆了摆手。

    马六姐走了,边走她心里边笑。

    她知道,宋老大已经上钩了。

    戴天仇也出了孙宅大门,左脸颊上红红的,似乎是挨了打,可是他嘴角噙着笑意。

    挨了打还乐,真是。

    一天工夫,莫一青就把潘九的海边别墅收拾好了,不但焕然一新,而且非常堂皇。

    莫一青累得跟孙子似的,可是他回来头一件事,不是洗澡不是歇息,却是进言潘九,让金刚采取行动。

    马六姐跟戴天仇消息已经送进了金刚的耳朵里,是故,金刚欣然受命。

    午夜十二点过后,金刚一身利落打扮,单枪匹马出了潘府。

    只半个小时他就回来了。

    带回来的不是人。

    是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方玉琴方老板,让大当家的派人硬请去了!

    连三当家的都落后了一步。

    莫一青怔住了。

    潘九拍了桌子,大骂金刚:“都是你,早不动——”

    “可不么,”莫一青抓住了机会,落井下石:“到口的一块肥肉,进了别人嘴里,完了,别墅白收拾了,金老弟啊,唉!”

    潘九火上浇油,就要发作。

    金刚说了话:“二爷,这不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难道怪我不成。”

    “要怪该怪大当家的,明知道您已经伸了手,趁准备下手的时候把人抢了去,这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胡说,”潘九猛拍了桌子,还要往下说。

    可是金刚没让他往下说:“二爷,我说的是实情实话,您想想看是不是?”

    潘九张了张嘴,可却没说出话来,猛拍一下桌子坐了下去。

    莫一青忙道:“唉,金老弟,心血都白费了,这会儿再怪谁有用。”

    “心血没有白费,该怪谁就怪谁,当然有用。”

    “有个屁用,有用。”潘九火儿还没捺下去。

    “二爷,”金刚毅然道:“只要您说句话,我马上去把那个妞儿弄回来,送到您面前。”

    潘九忙道:“不用,胡闹,你这不是让我跟大爷翻脸么?”

    “大爷不仁,就不能怪您不义,您不要白不要,还有三爷等着呢。”

    “小金,你——”

    “二爷,把人往别墅里一送,神不知,鬼不觉啊!”“这——一青,你看——”

    “二爷,我,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爷,要就快,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小金,”潘九一凝目:“你真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能,二爷,就是让大爷知道,又怎么样,他自己不仁,能说出什么话来。”

    潘九站起来踱上了步。

    莫一青的目光,跟着潘九走动的身形来回转。

    显然,潘九还犹豫难决。

    金刚浇了一句:“二爷,为个戏子,您三位间你争我夺的,本不值得,要不您就干脆吃哑巴亏,让了。”

    潘九突然停了步。

    金刚接着又是一句:“只是,这口气难以咽下去。”

    潘九脸色陡然一变,张了一下嘴,却没说出话来,突一跺脚,长叹一声,又坐了下去,低着头闷声不响。

    金刚又说了话:“二爷,还有什么难下决定的?要嘛您就让,要嘛您就快。”

    潘九猛抬头,脸煞白,两眼像要喷出火来:“小金,你去,我上别墅等你去。”

    “得令。”金刚等的就是这一句,一抱拳,像乘风似的掠了出去。

    潘九站了起来:“给我准备车去。”

    “是。”

    莫一青恭应一声,也急急忙忙的走了。

    宋山宋老大府那后院里,灯光明亮。

    小小一座清雅客厅里,摆上盛宴一桌,有酒有菜。

    宋老大跟方玉琴对坐着。

    董大千,还有个丫头站在一边儿。

    丫头负责劝酒侍候。

    董大千则代着宋山不住劝酒。

    怪得是宋山的两位夫人,她俩是既没来吵,也没来闹。

    倒不是怕宋山。

    打古而今,怕老婆的居多。

    而怕老婆的人当中,又以怕姨太太的占多数。

    绝没有姨太太还怕谁的。

    除非,这姨太太让人看腻了,准备打入冷宫了。

    宋山这两位夫人正受宠。

    可是她们为什么不来闹?

    宋山要是愿意离开小客厅一会儿,到他那好儿子屋里看一看,能气得七窍生烟,把肺弄炸。

    可惜这时候他舍不得离开这座小客厅。

    他那两位夫人,跟他那好儿子,如今正在一张床上开无遮大会呢!

    唉,报应啊!

    方玉琴方老板,今儿晚上显然是多喝了两盅,面泛桃花,益增娇艳,抬着手儿推开了宋山的杯子,临说话前那一瞟,把宋山的魂儿都给瞟飞了:“大当家的,您饶了我吧,我可是不能喝了。”

    宋山骨头都酥了,连董大千都有点儿站不稳,宋山趁机抓住了方玉琴那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玉手:“那怎么行,三杯之数都还没满呢。”

    “嗯——”方玉琴这声鼻音拖得长长的:“真要是喝了三杯,我可就回不了旅馆了。”

    害得宋山一哆嗦:“回不了旅馆有什么要紧?就在我这儿住一宿,还怕我这儿没你住的地方。”

    “是啊,方老板,”董大千道:“喝吧,我陪您喝一杯。”

    他抓过个空杯来,让丫头满满斟上,然后一仰而干。

    方玉琴跟没看见似的,水灵灵的眸子,直盯着宋山:“哟,干嘛呀,在您这儿住一宿,您安的是什么心哪,要是让您两位夫人知道,怕不撕烂了我才怪。”

    “笑话,”宋山英雄气长了,两眼瞪得牛眼似的:“怕她们?谁敢碰你一指头,我就是剁碎了她们,也舍不得让她们碰你这身细皮嫩肉一下。”

    方玉琴发了嗔,可带着娇羞:“瞧您说的,细皮嫩肉,您看见啦?”

    女的给了颜色,男的还有不打蛇随棍上的道理。

    宋山连哆嗦了两哆嗦:“我可是真想看,都想疯了。”

    “啐,”方玉琴益发娇羞,轻轻地“啐”了一声。

    是时候了,不等宋山发话,董大千冲丫头施个眼色,带着那丫头出去了,没往别处去,两个人去了董大千的屋,进了屋,连灯都没关。

    这儿,宋山隔着桌子欠起了身,嗓门儿都哆嗦起来了:“方老板,我里头有个套间,要不要进去歇会儿?”

    方玉琴猛抬眼:“您,您说什么?”

    宋山站起身绕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方玉琴的手:“来。”

    方玉琴怔怔的站了起来:“什么呀!”

    “来嘛。”

    宋山拉着方玉琴,到了靠里粉墙上一幅山水画前,掀起了山水画,墙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按钮。

    宋山伸一指点了下去,这一点,面前的一堵墙竟缓缓的移开了,露出个两人并肩进去的门户来。

    再看那边,是间豪华的小卧房,地上铺的,墙上挂的,床也好,摆设也好,全是洋货,尤其那张鼓鼓的床,床头还嵌着一面大镜子。

    方玉琴没见过这个,乍开眼界,不由看直了眼。

    宋山望着方玉琴的表情,脸上泛起了激动的喜意,他拉着方玉琴往里走。

    方玉琴也征怔地跟着脚下移动。

    这一下要是走进去,方玉琴就好比落进了虎口,再也挣扎不出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

    小客厅的灯突然全灭了,眼前一黑,刹时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方玉琴跟宋山惊叫了一声,随后就归于寂静,什么也听不见了。

    可是这份寂静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一道微弱的灯光从里头射了出来,墙壁又在移动,宋山狼狈地从里头奔了出来,只他一个人,方玉琴不见了。

    宋山惊叫了起来:“来人哪,来人哪!”

    这一叫,惊断了两处好梦。

    董大千披着衣裳从他屋里跑了出来,跟着就是那丫头,头发蓬松,脸色带红,掩着衣裳,像只受了惊的小鹿似的,顺着画廊跑得没了影儿。

    宋大少爷也白着脸,一边穿衣,一边跑出了屋,后窗,一连跳出了他二娘、三娘,穿得少得不能再少了,衣裳抓在手里,先后钻进了矮树丛里。

    有的树,是长着刺儿的,可怜她两个那一身的细皮嫩肉啊!

    不过一转眼工夫,小客厅里挤满了人。

    “大爷,怎么了?”董大千头一个问。

    “怎么了?人不见了!”宋山气呼呼的。

    “您别急,谅她一个女流跑不出多远去。”

    “你知道个屁,”董大千话还没说完,宋山就骂上了:“是有人进来把她劫走了。”

    此言一出,大伙儿惊呼声中都怔住了。

    “来人进来先灭了灯,然后把我推进了里头,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大伙儿听明白了,也定过神,宋大少爷说:“这是谁胆上长了毛了?”

    可不是么,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头上拍苍蝇么?

    “是啊——”

    董大千刚这么一句,宋山跳了脚:“你们站在这儿等死啊,还不快给我追去。”

    追?哪儿追去!

    如今顾不了那么多了,四下追了再说。

    大伙儿刚要动,马六姐奔了进来,进来一怔:“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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