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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剑寒淡然一笑道:“玉屏,我并没说是她。”
石玉屏沉默了,半响始道:“剑寒,你要知道,女儿家的心胸够狭窄的,我也一样,她也是为了一个情字”
李剑寒道:“可是她不该趁我不在时到这儿来,更不该对你”石玉屏道:“剑寒,她并没有说什么。”
李剑寒摇头说道:“玉屏,不必替谁隐瞒什么,也不必多说了,我心里明白,让你受窘难堪,我愧疚不安,我没有尽到维护你的责任,但我希望你看在我的份上,暂作小忍”
石玉屏低下了头,低低说道:“剑寒,只要你你对我好,我能为你受人所不能受,忍人所不能忍。”
李剑寒一阵激动,目光凝注乌云螓首,道:“玉屏,谢谢你。”
只听一阵叱喝声从大门方向传了过来。
李剑寒闻声一怔,随听一阵急促步履声奔了进来。
他忙道:“玉屏,你在这儿等着,别出去,我看看去。”跨步行了出去。
他一出门便见李顺惊慌地奔了进来。
他立即喝问道:“李顺哥,什么事?”
李顺闻声停步,急道:“老云,快出去瞧瞧去,石家来要人来了。”迈步又往后奔去。
李剑寒心头一震,屋里抢出了石玉屏,她道:“剑寒”
李剑寒双眉一扬,道:“玉屏,你别出去,放心,谁要能把你要回去,他就得先杀倒李剑寒,我出去看看去。”闪身扑了出去。
只听背后石玉屏颤声一句:“剑寒,你要小心”
伊人关心,温柔无限,真是情意脉脉,听在李剑寒耳朵里,他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电一般地扑出了镖局大门,大门丈余外,并肩站着两个人,李剑寒认识,那是阴小卿手下二鬼,文千跟巴海。
在文千、巴海面前,也就是镖局大门的石阶下,另有两个人拚斗正自激烈,那两个人一个是五旬上下的瘦削阴沉老者,另一个赫然是姑娘赵佩芳。
李剑寒当即冷然喝道:“上门找事,太以欺人,阁下可以住手了。”
也许是李剑寒让人分心失神,赵佩芳手上一缓,被瘦削阴沉老者一掌拍在香肩上“哎哟”一声,踉跄后退。
李剑寒一惊,飞身掠下石阶,伸手挟住赵佩芳,道:“姑娘,要紧么?”
赵佩芳娇靥煞白,眉锋紧皱,一脸痛苦神色,一手捂着香肩,微喘着说道:“只怕肩骨伤了”
李剑寒双眉一扬,抬手闭住赵佩芳肩上穴道,道:“姑娘请上去歇息一下,我找他说话。”
赵佩芳点了点头,退上了石阶。
适时,衣袂飘风之声响动,赵景星跟诸老先后赶到。
那瘦削老者冷冷一笑道:“好啊,敢情都出来了”
李剑寒道:“你放心,在赵家的地盘里,碰不见殴殿的事”转过脸道:“总镖头,请照顾令媛她伤了肩骨”
“好啊,”时迁一声怪叫道:“来,来,来,杀鸡用不着牛刀,让我老人家瞧瞧,是那个窝里出来的高人敢在人门前伤人。”
他摇晃着抢了出来。
李剑寒一抬手,道:“时老,请退后,这件事让我应付。”
时迁道:“二爷,你是怎么了,那来那么好的心情,跟这种脚色”
话还没说完,华子鹤伸手把他招了回去,道:“偷儿,没你的事,你边儿上歇会儿吧。”
时迁直叫,但没再出来。
瘦削阴沉老者冷笑说道:“论年纪他还相当些,你”李剑寒冷然说道:“论身分他不相当,他是总镖局的贵宾,对你,我这个赵家镖局的下人也就足够了。”
瘦削阴沉老者脸色一变,道:“好大的口气,你是”
云飞道:“趟子手云飞。”
瘦削阴沉老者晒然一笑道:“原来是这么个角色,你上去换一个下来!”
云飞道:“你不配,报你的身分名号。”
瘦削阴沉老者傲然说道:“老夫莫成,忝为石家总管。”
时迁叫道:“高明不到那儿去,原来是个奴才头儿。”
瘦削阴沉老者莫成目中寒芒暴闪,道:“偷鸡摸狗的,别缩在窝里说话,你下来。”
时迁叫道:“好个老奴才,竟敢犯我老人家的忌讳,喂,云飞,替我老人家给他个嘴巴子。”
李剑寒道:“时老放心,少不了的。”
目光一凝,沉声说道:“说,为什么上门欺人。”
莫成冷笑说道:“上门欺人,赵家诱拐窝藏我家姑娘,老夫奉家主人之命,是来要人的。”
李剑寒道:“你闭嘴,你有什么证据指赵家”
莫成抬手一指石阶上赵佩芳,道:“赵景星的这个丫头已经承认了。”
李剑寒眉锋为之一皱。
只听赵佩芳冷冷说道:“不错,我承认了,怎么样,石姑娘是在赵家,而且她已经嫁了赵家的人,回去告诉阴小卿,他今生休想”
莫成阴笑说道:“好啊,石家要的人还没到手,赵家竟着了先鞭抢了一个去,姓云的,你可听见了吗?”
李剑寒只得说道:“听见了,怎么样?”
“怎么样?”莫成阴阴说道:“自然是送出我家姑娘,而且跟赵景星的丫头让老夫一并带走,要不然那后果你们自己去想吧。”
赵佩芳厉声叱道:“你敢”
想必是被谁拦住了,她倏地住口不言。
李剑寒淡然说道:“赵家是不怕威胁的,你回去告诉你那主子跟阴小卿一声,就说我说的,要石姑娘、赵姑娘,叫他们自己前来找我姓云的!”
“何用我家少主亲来,我先瞧瞧你是什么做的。”文千冷叱一声,闪身扑了过来。
李剑寒冷冷一笑,道:“凭你也配,那夜客栈后墙外苦头还没吃够么?”
文千机伶一颤,硬生生地刹住身形,一跃而退,瞪着一双眼,失声叫道:“你你是”
李剑寒道:“我跟他差不多,你要不要试试?”
“对了,小心。”时迁叫道:“试试吧,试试才能见真章。”
莫成目光一凝,惊声说道:“莫非你就是”
时迁笑道:“干奴才的都有一双雪亮的眼,你没瞧错,他只是在脸上抹了些捞什子易容药,改了个名而已。”
莫成冷笑说道:“老夫不信。”虚空一掌劈了过来。
时迁道:“奴才头,留神扎手。”
李剑寒翻掌迎了上去,只听砰然一声,莫成衣袂狂飘须发飞动,踉跄退了好几步,他骇然色变道:“这不是个趟子手”
时迁笑道:“李二爷当趟子手?赵老大他没那么大造化。”
莫成脸色连变,二话没说,转身要走。
李剑寒冷然喝道:“站住。”
莫成转了回来,道:“你想干什么?”
李剑寒道:“我还没说那声走字,我问你,上门伤人这怎么算?”
莫成道:“以你呢?”
李剑寒道:“别等我动手。”
莫成脸色大变,道:“你,你要为赵家想想”
李剑寒暗一咬牙,将心一横,道:“除非你打算等我出手,要不然你就别再说二句。”
莫成须发俱张,厉声说道:“你是依多为胜,还是想凭那一手唬人。”
李剑寒淡然说道:“我担保,赵家不会有第二个出手,至于后”
莫成厉笑说道:“那老夫就拚拚你。”转身就走。
时迁笑道:“敢情这奴才头不信。”
李剑寒双眉一扬,道:“莫大总管,留神肩头。”跨步欺了上去,抬掌抓向莫成右肩。
莫成冷哼一声,塌肩旋身出指点向李剑寒掌心。
李剑寒道:“莫大总管,侥幸之心存不得。”
右掌闪电翻上,一把扣住莫成腕脉,莫成腕脉受制,刚一惊,李剑寒左掌电出,在莫成右肩上拍了一下,同时松了右手,道:“我没有多要,又是天大的便宜,你走吧。”
莫成脸色苍白,一只右臂垂着,失声说道:“你你果然是”
时迁道:“好奴头,你信了吧。”
莫成倏然住口,没再说下去,转身而去。
他一走,文千、巴海也脚底下抹油,跟着溜了。
李剑寒站在那儿,脸色异样,没动,也没说话。
石阶上抢下了赵景星“李大侠,我谢”
赵佩芳抢了过来,含笑说道:“我也谢谢李爷。”
李剑寒转过身来淡然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请回吧。”
“走吧,走吧,总算瞻仰了二爷的身手。”
时迁叫嚷声中,诸老转回了镖局。
华子鹤跟华玉麟走在最后,看看众人远去,华子鹤低低说道:“二弟,你似乎过了些。”
李剑寒道:“大哥是指”
华子鹤道:“你何必再伤那姓莫的?”
李剑寒淡然一笑道:“大哥,赵姑娘为玉屏受了伤,站在我的立场上,我能不替她要回来些么?”
华子鹤微一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懂,只是怕只怕”摇摇头,住口不言。
李剑寒道:“大哥,你的意思我也懂,我已经把人留了下来,说什么我不能让人家受委曲。”
华子鹤道:“二弟,你真打算要她?”
李剑寒苦笑说道;“大哥,你说我能怎么办?你忍心让这么一个难得的好姑娘只身离去,再落回他们手中么?”
华子鹤摇头说道:“二弟,素梅对你那么痴,你能狠起心肠,一躲再躲,而这一位只不过一度邂逅如今找上了你,你就”
李剑寒苦笑说道:“大哥该知道,不见面狠狠心容易些。”
华子鹤浓眉一扬,道:“二弟,你不能厚此薄彼。”
李剑寒道:“大哥,对玉屏,我也只是暂时稳住”
华子鹤双目一睁,道:“这叫什么话,你这是害人,要嘛干脆点头,不要嘛干脆说明,女儿家在这方面心眼死得很,人家以为你是真心,要一旦发现你不是那回事,后果你自己去想吧,铸恨终生,这愧疚你自问受得了么?”
李剑寒道:“大哥,我只是不忍”
华子鹤道:“二弟,你这副软心肠只怕害了你也害了别人,你情孽太重,我担心到头来你会”叹了口气,住口不言。
李剑寒悲苦笑道:“大哥,过些时候再说好么?”
华子鹤叹道:“二弟,你要当机立断,尤其这种事”
李剑寒默默未语。
沉默了一下,华子鹤道:“二弟,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小麟”
李剑寒抬起了眼,迟疑了一下,道:“大哥,越快越好。”
华子鹤道:“那就是今夜,你有什么交待?”
李剑寒停了步,道:“小麟。”
华玉麟应声趋前,道“二叔,龙姨可怜。”
李剑寒脸色一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假如她愿意,请她早一步到家里去等我。”
华玉麟雀跃而起,凤目涌泪,道:“二叔,小麟谢谢您。”
华子鹤激动地点头说道:“这才是,这才是”
李剑寒唇边泛起一丝愁苦强笑,道:“只不知道来得及不”
华子鹤脸色一变,道:“但愿来得及,要不然你这份内疚”
李剑寒脸色一变,华子鹤倏地住口不言。
华玉麟扬眉叫道;“来得及,绝对来得及,要不然苍天就太没跟了,爹,二叔,我想这就走。”
华子鹤点头说道:“事不宜迟,还是早去好,还是早去好。”
李剑寒道:“小麟,你去吧,只是千万小心,京里尽多高手”
华玉麟脸色一沉,喝道:“看他们谁能奈何我!”
“小麟,不许骄狂自满。”
华玉麟道:“爹,难道连豪气,傲骨也不能有么?”
李剑寒道:“小麟,二叔不能分身,你别让二叔担心。”
华玉麟一欠身,道:“是,二叔,您还有什么吩咐?”
李剑寒翻腕递出一物,道:“拿着这个。”
他手里托着一颗珠子。
华玉麟忙道:“二叔,用不着,我身上有。”
华子鹤道;“你二叔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华玉麟应了一声,双手接了过去,道:“您没事了吧。”
李剑寒道:“二叔再说一句,小心,必要时你自己回来。”
华玉麟双眉一扬,李剑寒两眼一瞪,华玉麟忙道:“是,二叔,我省得。”
一欠身道:“爹,二叔,小麟拜别!”转身大步行了出去。
华子麟目送爱子离去之后,转过脸来道:“二弟,我过两天再见她,你去吧,我回东院去了。”他先转身走了。
李剑寒也随即走向了住处,只是他刚走没几步,夜色中传来赵子彬一声呼唤:“李爷。”
李剑寒停步抬眼,只见赵子彬从身左不远处走过来,他当即说道:“怎么,赵爷有事?”
赵子彬走近说道:“麟少侠出去了?”
李剑寒点头说道:“是的,我差他出去办点事。”
赵子彬迟疑了一下,未语先一脸不安窘笑道:“李爷,有几句话我想跟您谈谈。”
李剑寒道:“赵爷有话请说。”
赵子彬迟疑了一下,道:“您知道佩芳去见过石姑娘了。”
李剑寒一点头道:“我知道了。”
赵子彬道:“石姑娘告诉了您?”
“不,”李剑寒道:“玉屏没说。”
赵子彬道:“跟您一样,我瞧见了人影,一猜就知道是她”
顿了顿,接道:“李爷,我不是个糊涂,对人对事,我只消一眼就能瞧出个八分,我看得出,谅必您也知道了,佩芳必然在语言上得罪了石姑娘”
李剑寒道:“赵爷,我不便说什么。”
“我知道。”赵子彬忙道:“李爷,我看着佩芳长大,她除了小心眼儿;跟过于娇宠所养成的任性之外,我敢说她是个好姑娘”
李剑寒道:“我知道,赵爷。”
赵子彬道:“李爷,我也看得出,她对您咳,咳,我就是不说您也明白,女儿家在这方面心胸都够狭窄的,她是怕石姑娘夺了她的她的出发点不能算坏,可是她用错了方法”
李剑寒没有说话。
赵子彬接着说道:“李爷,我愿代她向石姑娘赔个罪,同时请您看在总镖头跟我这两张老脸上,千万包涵。”
李剑寒淡然一笑道:“那怎么会,您要说这话就见外了。”
赵子彬道:“不,李爷,佩芳她年轻不懂事,她没有考虑到石姑娘是找您来的,对她那个就等于是对李爷您”
李剑寒淡然一笑,含笑说道:“赵爷,行了,我跟玉屏都不会往心里放的。”
“还有,李爷。”赵子彬道:“佩芳很聪明,为一个情字她也不惜牺牲,可是她错了。”
李剑寒凝目说道:“赵爷,您是指”
赵子彬道:“她刚才受了伤,她可以不受伤的,这用意无非是想让石姑娘在不敢再连累人的情形下离开赵家”
李剑寒“哦”地一声道:“是么?”
赵子彬微微一笑道:“李爷,何必跟我装糊涂,您要是不知道,您就不会非伤石家那位总管的肩骨替她要回来了。”
李剑寒心头一震,道:“赵爷,我佩服”
赵子彬笑容一敛,道:“李爷,您包涵。”
李剑寒道:“赵爷,冲着您,我没有话说。”
赵子拦道:“谢谢您,李爷,别让石姑娘久等,您请回吧,我到后院看看去。”说完了话,他拱了拱手走了。
望着那瘦高的背影,对这位精明干练,老于世故,面面俱到的赵子彬,李剑寒不禁摇了摇头。
回到了屋里,石玉屏正焦急地坐着,李剑寒看得清楚,她脸上泪痕未干,心里不免又是一阵难受。
她一见李剑寒回来,忙站起来道:“情形怎么样?”
李剑寒道:“是总管莫成跟文千、巴海三个,走了。”
石玉屏道:“走了?”
李剑寒道:“我不瞒你,玉屏,我伤了莫成的肩骨。”
石玉屏脸色一变,道:“剑寒,不是我说你,赶他们回去也就算了,你何必”
李剑寒道:“玉屏,赵姑娘的肩骨也伤在他掌下。”
石玉屏脸色又一变,默然不语,半晌始道:“我明白,你用心良苦,谢谢你,剑寒”
双眉一扬,道:“我该去看看她。”
李剑寒道:“按情按理,是该,但我以为不必。”
石玉屏道:“剑寒,人家为我受了伤,我住在人家这儿却不去看人家,镖局上下会怎么看我,怎么说?”
李剑寒眉锋微皱,道:“赵景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至于别人,你就不必去管他了!”
石玉屏道;“剑寒,我认为不妥。”
李剑寒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愿让你再受”
石玉屏道:“剑寒,我说过,为你,我能忍能受。”
李剑寒一阵激动,道:“玉屏,你让我好吧,我陪你去一趟。”转身行了出去。
石玉屏默默地伴在他身边,冷观音本就美艳,再加上她那副神态,更动人,更惹人爱怜。
李剑寒忍不住握了握她的玉手,道:“玉屏,放心,我不会让你过于委曲的。”
石玉屏玉手任他握着,温顺而柔婉地道:“别,剑寒,你宁可委曲我。”
李剑寒又是一阵激动,手握得更紧了。
石玉屏娇躯一阵轻颤,她低下了头。
进了赵家后院,抬眼看,四下里寂静异常,李剑寒一时扑不清赵景星父女在什么地方,只好冲着上房叫道:“总镖头,石姑娘来看赵姑娘了。”
停了一会儿工夫,上房里步履匆匆地迎出了赵景星跟赵子彬,赵景星的脸色有点难看,赵子彬也笑得勉强,他向着石玉屏一拱手,叫了声:“石姑娘。”
石玉屏含笑点头回叫了他一声,然后向着赵景星检衽为礼:“晚辈石玉屏,见过总镖头。”
赵景星忙答一礼,笑得勉强道:“姑娘让人敬佩,但为赵家事使得石姑娘跟令尊令兄失和,我私心也甚感不安,听说姑娘来了,我本要过去探望,是李大侠拦住了我”
石玉屏道:“晚辈该早来拜见。”
赵景星道:“不敢当,不敢当,李大侠看得起赵景星,从此姑娘也不是外人,二位都请屋里坐坐去吧”
李剑寒道:“石姑娘听说赵姑娘受了伤,引以为疚,特地过来看看。”
赵景星忙道:“那益发不敢当,姑娘是位值得敬佩的奇女,休说小女受点轻伤,就是再那个一点也是应该的”
石玉屏道:“要不是晚辈寄身在此,请求庇护,赵姑娘也不会受伤”
赵景星方待接口,李剑寒已然说道:“总镖头,赵姑娘在屋里么?”
赵景星迟疑了一下,笑得很不自然,道:“佩芳不在上房,我要她早些安歇,她已经回房睡了。”
李剑寒双眉微扬,淡然笑道:“既然这样,我跟石姑娘不便再打扰,改天再来探望,总镖头也请早点安歇吧,告辞。”一拱手,石玉屏同时检衽。
赵景星微笑答礼。
赵子彬抢前一步,目光探注,道:“李爷,您原谅。”
李剑寒倏然一笑道:“赵爷这是什么话,自己人还用客气,二位请回吧。”偕同石玉屏转身而去。
背后赵景星道:“二位走好,我不远送了。”
李剑寒回身应了一声:“不敢,总镖头别客气。”
出了后院,石玉屏低下了头。
李剑寒伸手握住柔荑,道:“玉屏,别难受。”
石玉屏扬脸强笑,道:“没有啊。”
李剑寒避开了那令他心神震颤的目光,道:“不见也好,只是她太过了些”
石玉屏缓缓说道:“也难怪,剑寒,换换是我,我也是一样,我原就知道自己不该来,结果我还是来了,唉,怪谁”
李剑寒道:“玉屏,别这么说”
石玉屏摇头说道:“你也别说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李剑寒真的没再说话,他能说什么,怎么说他得看时老的面子,看赵子彬的面子。
回到了房里,坐定,沉默了一下,石玉屏突然展颜笑道:“剑寒,别让我看着难受好么?”
李剑寒强笑说道:“玉屏,我只是怕你”石玉屏道:“我不是指这。”
李剑寒道:“那你是指什么?”
石玉屏道:“你的脸”
李剑寒道:“我的脸怎么了?”
石玉屏道:“我听说你长得不是这样儿。”
李剑寒倏然一笑道:“你是要我除去易容?”
石玉屏美目凝注,脉脉含情,道:“愿意么?”
李剑寒笑了笑道:“那有什么不愿意的?”
好在房里有现成的洗脸水,他站起来走过去洗了一把脸,等他洗完脸转过身时,石玉屏呆了一呆,双目中倏现异采,那异采令人难以言喻,难以意会。
如今,李剑寒以他那风神秀绝,俊美无俦的本来面目站在石玉屏面前,望见石玉屏那副神态,李剑寒不安地稳笑一笑,道:“玉屏,别让我难为情,好么?”
石玉屏如大梦初醒,娇靥飞红,道:“剑寒,看来我是因祸得福”
李剑寒道:“别这么说,也别过于委曲自己,实际上该说这话的是我。”
石玉屏摇头说道;“你说这话那就更不对,我是个女儿家,我清楚,平素我听过的也不少,这世上多少姑娘为你”李剑寒眉锋微皱,道:“玉屏。”
石玉屏微一摇头,改口说道:“剑寒,你不能不承认这是我的福份,别人求也求不到的我得到了,我也说不上所以然来,在当初见你的时候,你是易过容的那张脸,一般女儿家会看不上眼,可是,我就偏偏好像你有一种什么力量深深地吸引着我,这也许就是缘份,更是我的福份。”
李剑寒道;“玉屏,你说够了么?”
石玉屏美目一凝,道:“剑寒,咱们都不算年轻,说句良心话,对我,你怎么看?”
李剑寒道“你是指”
石玉屏道:“别装糊涂。”
李剑寒道:“玉屏,我真不知道你何指。”
石玉屏道;“我一见面就倾心于你,然后又离家出来找你”李剑寒道:“玉屏,对你,我只有敬佩。”
石玉屏道:“真的?”
李剑寒道:“玉屏,日子久后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从不善”
石玉屏道:“刚才那张脸跟云飞两个字也算么?”
李剑寒玉面一红,道:“玉屏,这情形绝然不同。”
石玉屏道:“你会说话,对我,你就只有敬佩么?”
李剑寒神情微黯,道:“玉屏,人非太上,尤其是面对你,再加上你那款款深情,要说我能毫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只是你知道,我有”
石玉屏截口说道:“剑寒,我不问这些,也不会在乎。”
李剑寒道:“谢谢你,玉屏,可是我不能不说”
石玉屏道:“非得说么?”
李剑寒道:“我认为该说。”
石玉屏微一点头道:“好,你说吧。”
李剑寒当即把他那段情说了一遍,也毫不隐瞒地把他的最后决定说了出来。
静静听毕,石玉屏沉默着没说话。
李剑寒道:“玉屏,你听见了么?”
石玉屏道:“我听见了。”
李剑寒道:“那就好,你怎么说?”
石玉屏低下了头,低低说道:“只要你要我,我愿意做小。”
李剑寒道:“玉屏,你怎么说?”
石玉屏扬起通红的娇靥,道:“还要我再说第二遍么?”
李剑寒道:“玉屏,你这是委曲”
石玉屏道:“什么事都有个先后,这怎么能叫委曲。”
李剑寒道:“玉屏,你真愿意”
石玉屏道:“一个女儿家把终身托付给人,你以为这还有假么,你不该问我,只问你自己愿不愿要我。”
李剑寒一阵激动,道:“玉屏,你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话说?我只认为这是我的福,我委曲了你”石玉屏摇头说道:“别这么说,剑寒,只要你肯要我,我就知足了,叫我死我都愿意,要不然我就只有离开这儿,让他们抓回去”
两串泪珠突然夺眶而出,她低下了头。
李剑寒情不自禁,立即移身坐了过去,伸手握上柔荑:“玉屏,别这样,如今你是我的人,只要有我三寸气在,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石玉屏猛抬螓首,道:“真的,剑寒?”
李剑寒道“玉屏,可惜你看不见我的心。”
石玉屏颤声说道:“我不用看,剑寒”美目一闭,把颤抖的娇躯偎了过去。
温柔软玉在怀,特有的幽香微送,李剑寒为之-阵颤抖,他情不自禁地伸过了手臂围上纤腰。
良久,良久,石玉屏突然仰起娇靥,吐气如兰,娇羞无限,低低说道:“剑寒,我的心跳得好厉害长这么大就连爹跟哥哥也没碰过我,谁知道如今”红云泛耳根,一颗乌云螓首倏然垂下。
这说明了一点,她仍是娇贵清白女儿身。
李剑寒道:“我知道,玉屏,其实你不必说这些”
“不,剑寒。”石玉屏微一摇头道:“我该说,我要让你知道石家虽然是个声名狠藉的强粱世家可是我不会辱没你,我仍是个清白”
李剑寒忙道:“我知道,玉屏。”
石玉屏仰起了娇靥,道:“剑寒,我是石家的人,离家出走,撇下了父兄不要,跑到保定来找你,知道人家会怎么说么?”
李剑寒道:“玉屏,但能仰不愧,俯不作,毁誉褒贬,可一任世情。”
石玉屏摇头说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怕你”倏地住口不言。
李剑寒道:“玉屏,怕我什么?”
石玉屏道:“我怕你轻贱我。”
李剑寒忙道:“玉屏,那怎么会?你怎好说这种话,便连这种念头也不该有,我不对你说过么,我对你只有敬佩”
石玉屏瞥了他一眼道:“还是只有敬佩?”
李剑寒忙道:“现在自然不止。”
石玉屏笑了,笑得好甜、好美、好动人,旋即她微一摇头道:“其实我何必奢求那么多,只要你愿意要我,这又是我几生修来的天大福份,我就该知足了”
李剑寒要说话,石玉屏一摇头道:“你别打岔,剑寒。我说的是真的,人家怎么说我我不在乎,说我忤逆不孝也好,说我大逆不道也好,说我跟人跑了也好,说我淫荡下贱也好,只要你要我,你对我好我不怕听这些”
李剑寒道:“玉屏,我只觉委曲了你。”
石玉屏摇头说道:“我刚才说过,凡事都有个先后,那不算委曲,谁叫我跟你在后,再说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李剑寒道:“那咱们都别再说什么了,好么?”
石玉屏微一点头,道:“我听你的,剑寒”
一顿,接问道:“剑寒,我是个女人家,唯有女人家最了解女人家,我看赵姑娘她对你”李剑寒眉锋一皱,道:“玉屏。”
石玉屏道:“剑寒,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李剑寒微一摇头道:“不可能,玉屏。”
“不可能?”石玉屏诧声说道:“为什么不可能,你是说她不可能对你动情,还是”
李剑寒道:“她不可能对我动情。”
石玉屏微一摇头,道:“你错了,剑寒,你们男人家永不如女人家了解女人家,她要不是对你动了情的话,她不可能嫉妒我,不可能仇视我,不可能想尽办法逼我走,一句话,她怕我夺了她的爱”
李剑寒皱眉说道:“不提她好么?”
石玉屏美目凝注,道:“怎么了?剑寒。”
李剑寒淡然说道;“没什么,我不愿意提她,再说也没有必要提她。”
石玉屏讶然说道:“剑寒,听你的口气好像对她”
李剑寒道:“我原以为她是一个明大义,有胆识的巾帼奇英好姑娘,如今看来她只是个娇宠、纵惯任性”
石玉屏道:“我明白了,是因为她对我”
李剑寒道:“这已经很够了。”
石玉屏忙道:“剑寒,千万别这样想,女人家没有一个不是小心眼儿的,尤其于情之一事,谁不愿意独占一颗心、一个人,你要是因为我而抹煞了赵姑娘对你的心,我会一辈子不安的。”
李剑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玉屏,她要是知道,她应该惭愧。”
石玉屏摇头说道:“别这么说,剑寒,我只希望你别太伤人的”
李剑寒皱眉说道:“玉屏,不谈她行么?”
石玉屏沉默了,旋即微一点头道:“我听你的,剑寒,可是你也别让我负疚终生。”
李剑寒道:“玉屏,你代人受过,过于委曲了自己。”
石玉屏还待再说,李剑寒已然又道“玉屏,这件事你我就此打住。”
石玉屏道:“我说过了,我听你的,永远听你的。”
这话,能令一个男人家心甜陶酥。
李剑寒是个男人,他也不能例外。
话锋微顿,石玉屏迟疑了一下,娇羞一笑道:“剑寒,天不早了”
李剑寒心神一震,道:“玉屏,你”石玉屏娇靥通红,嗔道:“别瞎猜,我是说屋只有一间,床只有一张,怎么办?”
李剑寒微吁一口气道:“你睡在这儿,我另找地方去。”
石玉屏忙道:“剑寒,我害怕。”
李剑寒微愕说道:“怎么,你害怕?”
石玉屏那怯怯之态惹人怜爱,她微微点了点头。
李剑寒倏然一笑道:“名满江湖的冷观音会害怕?”
石玉屏道:“别这么说,剑寒,无论怎么说我总是个女儿家,尤其初到一个生地方,在这种情形之下”
李剑寒眉锋微皱,略一沉吟,抬眼说道:“你睡好了,我陪着你。”
石玉屏道:“我睡,那你呢?”
李剑寒道:“我好凑合,随便将就一夜,坐在椅子上打个盹天也就亮了。”
石玉屏道:“那怎么好”李剑寒道:“跟我还客气?别说了,睡吧。”
石玉屏道:“剑寒,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呀。”
李剑寒遣:“我知道,先将就一夜,明天再说。”
石玉屏沉默了,没说话。
李剑寒道:“天不早了,睡吧。”
石玉屏“嗯”了一声,娇靥突然一红,道:“臊死人了,好别扭。”
李剑寒道:“那我另找”
石玉屏忙道:“不,剑寒。”
李剑寒道:“那就别再说了,我背过身去,你”石玉屏忙道:“不用,剑寒,我不脱衣裳。”娇靥又是一阵臊红。
李剑寒没敢看那动人的娇态,当即把目光投向桌上:“那我熄灯了。”
石玉屏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声:“好。”
李剑寒一招手,桌上孤灯倏然而灭,刹时,这屋里一片黑暗,黑得伸手难见五指,也静得可以听见人的心跳。
石玉屏的香唇边浮起了一丝笑意,她倒身躺在了床上。旋即消失了笑容,代之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
这,李剑寒不知道,因为他根本看不见。
这先是笑意,而后泛起难以言喻的神色,究竟为什么,是什么意思,也只有石玉屏自己胸中雪亮。
忽听她轻轻叫道:“剑寒。”
李剑寒在黑暗中答应了一声。
她问道:“你睡着了么?”
李剑寒笑道:“那有那么快,总得等一会儿。”
她道:“我我睡不着。”
李剑寒道:“刚换个生地方都会这样,别说话了,说多了更睡不着了,静静的躺一会儿,等心定下之后就能睡了。”
她道:“让我试试。”
随后就没听她再说话了,良久,良久
这时候,在外面院子里响起一声冷笑:“好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冷观音原来是这么个人”
“不,冷观音石玉屏本就是这么个女人,石家的人还会有好的,虚情假意,我不稀罕,他讨厌我,不就是因为你么,你没来的时候他”
“哼,讨厌吧,孤男寡女睡在一间屋里,还会有好这算什么,不要脸,一对狗男女,我看你两个怎么见人。”
一条娇小人影自暗隅里闪出,飞射不见-
夜静更深!
黑暗中,石玉屏轻轻地下了床,拉起一床被子替李剑寒轻轻盖上,当她为李剑寒盖好了被子,要回去的时候,忽听李剑寒一声:“玉屏谢谢你!”
石玉屏“哎哟”一声道:“瞧你,刚才也不吭气儿,吓了人一大跳,你没睡着?”
李剑寒道:“睡着了,刚醒。”
石玉屏道:“是我惊醒了你?”
李剑寒道:“玉屏,你知道,咱们江湖人睡觉,是不能有一丝动静的。”
石玉屏道;“我知道。”
李剑寒道:“别说了,说多了你又睡不着了。”
石玉屏“嗯”了一声上了床。
屋里,刹时间又归于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