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道:“这又是什么礼?”
李玉翎道:“这跟礼无关,常言说得好:‘没有功劳有苦劳’我不敢说必有功劳,但苦劳总是有的,姑娘焉可不一酬我这必有的苦劳?”
姑娘笑了,笑得很轻微道:“你会说话,这么说你这条件算是向我索酬。”
李玉翎道:“向姑娘索酬的是我,但身受这酬的却是别人。”
姑娘讶然说道:“是别人?这算什么。”
李玉翎道:“很平常,请姑娘把该给我的酬劳转付给别人就行了。”
姑娘道:“是谁?你要我把酬劳给谁?”
李玉翎道:“朱顺。”
姑娘一怔,道:“朱顺?”
李玉翎道:“是的,姑娘。”
姑娘忽然睁大了美目,道:“我明白了,你这是要我”
李玉翎道:“主下有别,尊卑有分,我不敢让姑娘向他赔罪致歉,只有请姑娘用这法子算是对他的一点抚慰。”
姑娘一摇头,道:“这算什么,简直我不能答应。”
李玉翎道:“我不敢勉强姑娘,那就作罢论。”
姑娘道:“你的意思是说”
李玉翎道:“我愿意冒触怒姑娘之险,落个抗命之名,随时准备走路。”
姑娘叫道:“你这是为别人”
李玉翎道:“姑娘说的,他代我受过,我心有不安。”
姑娘道:“那我给你酬劳,你再把这份酬劳给他”
李玉翎道:“要能这样我就不跟姑娘提了。”
姑娘道:“为什么不能这样?”
李玉翎道:“打人的是姑娘,不是我。”
姑娘睁大了美目道:“这么说你还是要我给他赔不是”
李玉翎道:“难道不该?姑娘不必提那件事的,随便找个借口都行,我已经顾了姑娘的颜面”
姑娘叫了起来:“简直胡闹,这还叫顾我的颜面。”
李玉翎道:“事实如此,姑娘,而且有前例可循。”
姑娘诧声说道:“有前例可循?有什么前例可循?”
李玉翎道:“古来多少为人君者,假如错罚了臣子他就会用这法子,人君都能这么做,姑娘为什么不能。”
姑娘道:“我就是不能,皇上是皇上,我是我”
李玉翎淡然说道:“那么姑娘原谅,我说过”
姑娘娇喝说道:“李玉翎,你敢!”
李玉翎道:“我既然准备随时走路,别的还怕什么。”
姑娘道:“你何必为别人跟我过不去”
李玉翎道:“姑娘说的,他是代我受过,这过要是他自己的,我可以不闻不问”
“说得好。”姑娘道:“恐怕你仍要作不平之鸣。”
李玉翎倏然笑道:“姑娘说对了,看来姑娘已经很了解我这个人了。”
姑娘没说话,好半天突然一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要知道,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李玉翎道:“我知道,我感激。”
姑娘深深一眼道:“别说那么好听,嘴里说感激,你心里还不知道把我看成怎么样的一个女儿家呢!”
李玉翎道:“八个字,姑娘,绝代红粉,巾帼奇英。”
姑娘道:“真的么?心里头的话?”
李玉翎道:“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姑娘美目中闪耀起异采,道:“谢谢你,玉翎,别人这么说我那没什么,我听得也够多,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那就绝然不同,我爱听,也相信,更知足”
李玉翎神情微微震动了一下道:“姑娘要是没有别的事儿”
姑娘道:“谁说的?想走了?不行,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李玉翎道:“姑娘还有什么话?”
姑娘道:“多了,三天三夜也听不完,没我的话你就别想走,干什么这么急呀!有谁等你了,还是怕我吃了你呀!”
李玉翎道:“一没人等我,二也不怕谁吃了我,只是我出来太久”
姑娘道:“怕什么,你是在这儿陪我,是我叫你来的别说就这么一会儿,就是三天三夜也没人敢说什么!”
李玉翎道:“姑娘,话不是这么说,场主留下我是要我替牧场干活儿的,并不是要我陪姑娘谈心聊天的。”
一句话顶了姑娘,伤了姑娘的心,姑娘的脸上变了色,但怪的是她没发作,头一偏,悄声问道:“要是呢?”
李玉翎淡然说道:“世上不乏富家公子,江湖俊彦,也正如姑娘所说,姑娘认识的贵公子不少,那绝轮不到我。”
姑娘脸色又一变,但她仍悄声笑问道:“为什么轮不到,说个理由我听听。”
李玉翎道:“姑娘知道,李玉翎出身乡隅,贫寒无立锥之地,从小到处流离,无亲无故,是个人人瞧不起的孤儿,至今更了然一身,只能干些卖力气的粗活儿,这辈子能有多大出息”
“够了!”姑娘身子发抖,脸发白,颤声说道:“你,你,你,李玉翎,你就看我是那种人么?我要是那种人,大可找那些富家公子、贵官、俊彦去,用不着千方百计,厚着脸皮的接近你”李玉翎道:“姑娘错爱,我只有感激”
姑娘凄然摇头道:“没人让你感激”
目光忽地一凝,道:“这么说,你知道我的心意?”
李玉翎苦笑说道:“姑娘,我并不是块木头。”
姑娘道:“那你为什么跟我装傻?”
李玉翎道:“姑娘应该已经明白了。”
姑娘道:“我明白,我明白你只会伤人的心!”
李玉翎道:“姑娘,事非得已”
姑娘道:“有什么不得已的!”
李玉翎道:“我一无可取,对姑娘大不相宜。”
姑娘道:“要怎样才相宜,你以为非得家大业大,非得江湖上出了名,非得沾上个官家才相宜,我不说了么,我要是那种人”
李玉翎道:“姑娘或许不是那种人,可是我”
姑娘道:“你怎么样?”
李玉翎道:“我不敢误人。”
姑娘道:“你可知道在我眼里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么?”
李玉翎道:“姑娘,你我相识日浅”
姑娘道:“我刚才怎么说的,非得十年八年不成么!”
李玉翎摇头说道:“十年八年固然不必,真要十年八年,大好年华已逝,至少也得个长时间”
姑娘道:“我认为有一眼已经是够了,我认识的人不少,也都不是一天两天,可是我看他们才真正一无可取”
李玉翎道:“姑娘,像我这么个人,又有什么可取之处?”
姑娘道:“多了,你的谈吐,你的气质,你的见解,你的为人,你的做事,你的性格还有,也许我跟你有缘”她低下了头。
李玉翎苦笑一声,没说话。
姑娘低着头低低说道:“你听见了么?”
李玉翎道:“姑娘,我听见了。”
姑娘道:“你怎么说?”
李玉翎道:“姑娘日后会懊悔的”
姑娘道:“那是我的事,如今你怎么说?”
李玉翎道:“也许姑娘还不知道,我已经订了亲”
“怎么?”姑娘一怔,道:“你已经订了亲了,是谁家的姑娘?”
李玉翎道:“就是那位罗老人家的女儿”
姑娘讶然说道:“就是罗老头儿的女儿”
李玉翎点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姑娘瞪着美目道:“我不信,你可别骗我。”
李玉翎强笑说道:“这是什么事,能随便说么!”
姑娘沉默了,缓缓地低下头去,半晌才听她问道:“这是什么时的事?”
李玉翎道:“前不久,才二天。”
“才两天!”姑娘猛然扬起螓首,道:“玉翎,你没有骗我?”
“怎么会,姑娘。”
李玉翎道:“姑娘要是不信,尽可以派个人到罗家问问去!”
姑娘摇头说道:“我倒不是不信才两天,怎么这么巧,我只不过迟了两天,要是早两天这么说你我相见晚了”
李玉翎想说些什么,但他口齿启动了一下,始终还是没说话。
姑娘却问了他这么一句:“你说,是不是晚了?”
李玉翎迟疑了一下道:“该是,姑娘。”
姑娘眼圈儿一红,美目中倏现泪光,道:“我的命实在够苦的。”
李玉翎心中大感不忍,在这时候,他的心够软的,何况他还没碰见过这等阵仗,他忙道:“姑娘”
姑娘摇了头,道:“有些事你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天生的命薄、命苦”
李玉翎道:“姑娘,这不能就算命苦”
“怎么不能算?”姑娘道:“要怎么才能算命苦,你别以为我是‘天威牧场’场主的女儿,家大业大,娇生惯养,想要什么有什么,日子过得一定很惬意,很舒服。我知道,凡知道我的人,没一个不这么看的,其实,我的日子过得并不舒服,并不快乐,我宁愿生长在寻常人家,做个平平凡凡的女儿家。”
李玉翎脑中盘算了一下,道:“姑娘还有什么不快乐,不如意的事么?”
“怎么没有!”姑娘道:“我没有一天快乐,没有一天如意,像你不知道,我也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自从你来了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快乐,说了你也许不信,要是你叫我跟你走,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去,过再苦的日子,那怕是喝凉水我都心甘情愿,可是谁知道已经迟了”
李玉翎暗中好不诧异,心想:难道说她不满意她爹的作为,还是故意作态哄骗他的,当下他诧声问道:“姑娘,这是为什么?’
姑娘摇头悲笑道:“你不知道”
李玉翎道:“我就是不知道才问!”
姑娘道:“那当然,要知道你就不问了,可是”
凄然一笑接道:“我不能说”
李玉翎道:“我记得刚才姑娘曾许我为知己。”
“不错!”姑娘点头说道:“我把你当做我的知己,可是”
微一摇头道:“别问了,就是知己也不能说。”李玉翎还想再试探,再问,可是他还没张嘴,姑娘已然摇头说道:“好了,玉翎,你我相见恨晚,这也许是我的命,也许是你我的缘份仅止于此,从今后不再提这件事了,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就让我忧愁、郁闷、命苦一辈子吧!我只恨,恨我为什么生在官家”
李玉翎还想问,姑娘又摇了头,幽怨地说道:“我求你,玉翎,别问,现在别问,只要你在牧场待久之后你就会知道了,不过也难说,也许你永远不会明白,希望你还是别明白的好,这些事没什么好知道的,不知道心里还净些”
李玉翎道:“姑娘,我在牧场也待不久的。”
姑娘讶然说道:“你在这儿也待不久?为什么!”
李玉翎扬了扬眉道:“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姑娘以为我能老在牧场里待下去,居人下,干粗活终一生么?”
姑娘美目微睁,凝视着玉翎老半天才道:“我没有看错你,有多少人巴不得进‘天威牧场’,只能进‘天威牧场’,那怕让他干最下等的活他都愿意,只凭你这句话,就知道你跟一般人不同”
李玉翎笑笑说道:“姑娘夸奖了,也许我这个人过贪不知足。”
“不!”姑娘道:“这叫胸怀大志,不能叫贪,不能叫不知足,要是在这方面知足的话,那就成了没出息了”
李玉翎道:“要是过于不知足,那就未免野心太大了。”
姑娘倏然而笑,笑得很爽朗,很动人:“说得也是,不过我看你不是野心太大的人。”
李玉翎道:“这见得,姑娘。”
姑娘摇头说道:“我说不上来,总之一句话,我不会看错你的,我也有把握不会看错任何人。”
李玉翎道:“但愿姑娘看对了”
姑娘突然问道:“玉翎,你的宏志在于那一方面,你想干些什么?”
李玉翎道:“我不是读书人,但我有诸葛武候所说君子之儒深及于当时,名留于后世的宏愿”
姑娘悚然动容,瞪大了美目道:“好志向,玉翎,我还低估了你,你让我敬佩”
李玉翎赧然一笑道:“也许是磨嘴皮,说说而已,像俗话所说,天桥的把式,只说不练。”
姑娘笑了,笑得好美,好甜,旋即她敛去笑容,正色地摇头说道:“不会的,玉翎,我知道不会。”
李玉翎突然说道:“我这些话姑娘最好别给我说出去!”
姑娘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怎么?”
李玉翎道:“像我这么一个人,说这种话,未免太以不衬,我怕人家会笑我癫狂。”
“癫狂?”姑娘道:“谁笑你癫狂谁才是真癫狂,昔日韩信三餐不继,衣难蔽体,落魄如此,一旦风云起,他还不是直上青云。”
李玉翎道:“也幸亏有个识英豪的内萧何。”
“不然,玉翎。”姑娘道:“大才不会长久埋没,明珠不会永远陷于泥沙之中的。”
李玉翎道:“谢谢姑娘。”
姑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离开‘天威牧场’后,你打算上那儿去,干些什么?”
李玉翎道:“上那儿去,我还没有打算,因为预先的打算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那要看届时的情形,至于我想干些什么”
淡然一笑,接道:“我读过几年书,天赋一身力气,姑娘看我还能干什么?”
姑娘美目一睁,道:“你想在仕途上求发展,博一个朱紫”
李玉翎道:“谈仕途,就凭我读这几年书也许不够”
姑娘道:“我是问你是不是这意思?”
李玉翎目光一凝,道:“姑娘可记得班定远的几句话?”
姑娘美目睁得更大,脸色微变,道:“记得,这么说你果然”
李玉翎道:“只求燕然勒铭,名垂青史。”
姑娘的脸色连续变了好几变,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你的志向要是真在此,我可以帮你个忙,助你一臂之力”
李玉翎“哦”地一声道:“姑娘能帮我什么忙?”
姑娘道:“刚说过,我认识的贵戚不少,只要我在他们面前说一句,让你脱去这身布衣谅还不难。”
李玉翎微一摇头,淡然而笑:“谢谢姑娘,姑娘的好意我心领。”
姑娘道:“怎么,你不愿意?”
李玉翎道:“我要靠自己,我不愿意靠关系。”
姑娘倏然一笑,美目微转,道:“看不出你的脾气还挺硬的呢!”
李玉翎道:“我有一身既硬又臭的傲骨。”
姑娘笑笑说道:“既然这样,我不愿意太勉强,凡事靠自己也好,别让人说你是靠裙带关系得以飞黄腾达的,你有一身傲骨,你会受不了的。”
姑娘现在不难受了,不但娇靥上已看不出那凄楚幽怨的神色,而且居然能笑,完全跟个没事人儿一般。
李玉翎暗暗不免有点纳闷,可是他心里又有几分明白,姑娘之所以如此,似乎是他说的心计生了效。
当即他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靠关系。”
姑娘微微一笑,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你是跟我说着玩儿的,还是当真?”
李玉翎道:“姑娘是指”
姑娘道:“指你的志向,指你的打算。”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姑娘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么?”
姑娘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李玉翎道:“我为什么要跟姑娘说着玩儿,似乎没这个必要。”
姑娘道:“这么说来,是当真的了?”
李玉翎道:“自然是当真的。”
姑娘笑了,笑得不像刚才那么爽朗,那么美,那么甜,看上去让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你要知道,一个人有宏志,不一定非在仕途打算不可,在别的途径上一样地可以深及当时,名留后世。”
李玉翎心里一跳,道:“姑娘是指”
姑娘迟疑了一下道:“你知道,那途径很多”
李玉翎道:“我知道,可是我认为别的途径都不如在仕途容易,我不求闻达,不求显赫,只求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作为”
姑娘美目中泛起了一种异彩,道:“那就更不必走上仕途。”
李玉翎抬头说道:“姑娘,我的志向是操戈纵骑,驰骋疆场,上效那班定远、卫青、霍去病,威震边陲,惊破胡胆,勒铭燕然,名传千古”
姑娘道:“那得会武才行,单凭几斤蛮力是不够的。”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姑娘许我为知己,我不瞒姑娘,在回‘藏龙沟’之前,我一直在外间飘荡、浪闯,其间我接触过各色各样的人,因之那十八般武艺我也学过几年”
姑娘美目一睁,道:“怎么,你会武?”
李玉翎道:“可不是江湖能人那种高来高去,软硬功夫那种武。”
姑娘道:“也差不到那儿去,早先怎么没听你说。”
李玉翎笑笑说道:“没人问我,我提这个干什么,自夸!炫耀!今天要不是姑娘许我为知己,要不是话说到了这儿,我还不会说的。”
姑娘道:“这么说你文武双全。”
李玉翎道:“书读过几年,武也学过几年,要说文武双全,我不敢当,较诸当年的班走远诸位还差得远。”
姑娘道:“别跟我客气。”
李玉翎道:“我说的是实情,我这个人向来有多少说多少。”
姑娘道:“不管怎么说,你文武兼备,那究竟比读几年书,凭几斤蛮力要容易些。”
李玉翎笑笑说道:“这是姑娘的看法,我要是投军去,还不知道人家看得上眼,看不上眼呢!”
姑娘目光一凝,道:“那要看你真有多少了。”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在八旗里干个‘都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姑娘美目一睁,道:“都统!”
李玉翎道:“副都统、参领、佐领,我不屑一顾。”
姑娘叫道:“你很了不得嘛!”
李玉翎道:“不过一个都统而已。”
姑娘道:“你还想干什么?”
李玉翎道:“论远,我愿效班、霍、卫,说近,我愿意学学故年羹尧大将军。”
姑娘道:“好大的口气”
话锋忽转,接道:“你想学年羹尧。”
李玉翎道:“是的,姑娘。”
姑娘道:“你可知道年羹尧的下场。”
李玉翎点头说道:“小时候听过,老一辈的人总拿年大将军的事迹当故事说,每一个小孩子都爱听,而且百听不厌。”
姑娘道:“那么我问你,年羹尧落了个什么下场?”
李玉翎道:“年大将军死在‘血滴子’之手,这就是说皇上赐死。”
姑娘道:“年羹尧贵为大将军,握重兵,掌典符,显赫一时,红极一时,满朝文武,便连皇上都为之侧目,你可知道他后来为什么落得那个下场么?”
李玉翎道:“据说他后来生心反叛”
姑娘抬头说道:“那只是君治要犯的一个借口,主要的原因在于功高震主人君所忌八个字,坏就坏在他握重兵,掌虎符,显赫一时,红极一时,满朝文武,便连皇上都为之侧目,年羹尧不解此,宜其杀身之祸,自古忠臣如萧韩,俱遭走狗之烹,军法森严,令出唯行,原是为将者之得意事,然后专权寄阃,知人无任者,自古明主曾有几人,况且那位主子天性忌刻,为人臣者自古有鸟尽弓藏之叹,年羹尧未免太不知机了。”
这一番话听得李玉翎心头连霞,容颜连动,姑娘把话说完,他淡然一笑,立刻接口说道:“姑娘说的都是事实,令人无从否认,无从辩解,但若论为人臣者知机一点,少露点锋芒不就没事了么。”
姑娘抬头说道:“疆场杀敌,汗马功劳,被擢升在所必然,到后来也必然显赫红极,权势而言,拥握重兵,掌虎符,也必然会形成功高震主,人君所忌的局面”
李玉翎道:“姑娘的说话未免流于偏激,要知道古来重臣人将名传青史,画图凌烟阁的也不乏人。”
姑娘道:“那毕竟不多。”
李玉翎道:“好在我并不求闻达,不求显赫。”
姑娘抬头说道:“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那要看人,姑娘。”
姑娘看他一眼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便多说了,你我的谈话到此为止,记住,别忘了我托你的事。”
李玉翎道:“不敢当,姑娘,那是吩咐,是交待。”
姑娘微微一笑道:“随你怎么说都行,只别忘了就行。”
李玉翎道:“不会的,姑娘,我自当尽心尽力”
微一欠身道:“姑娘,我告退了。”
姑娘淡然说道:“你走吧!我还要在这儿坐一会儿。”
李玉翎道:“姑娘,天色不早了”
姑娘笑笑说道:“忘了,我只有在这儿的时候才能忘却一切。”
李玉翎道:“那我走了,还请姑娘早些回去。”
姑娘道:“你走吧,爹要问起,你就说我在这儿好了。”
李玉翎应了一声,转身行去,他有点轻松,因为他毕竟摆脱了一件该摆脱的,可是他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