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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俏慧丫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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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不了。”顿了顿道:“其实,咱们中堂有太上皇这么一个靠山,还用怕谁。”

    慧香道:“怕倒是不怕,只是咱们中堂总是个做臣子的,您说是不是?”

    费独行点点头道:“这倒是,国家有国家的体制,国家有国家的法度,做臣下的要是处处明显地凌驾于君王之上,那就乱了。”

    慧香忽然“啊哟!”一声,道:“净顾着跟您聊天儿了,我一大堆事还没做呢,您一个人坐吧,我得忙去了。”说完了话,她拧身要走。

    费独行伸手一拦道:“慢着,慧香。”

    慧香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您还有什么事儿么?”

    费独行道:“没什么事儿,我只是问问咱这位九夫人有多大年纪,人长得怎么样?”

    慧香美目一睁道:“费爷,您要干什么?”

    费独行道:“瞧你,咱们中堂的九夫人,我还能干什么,不跟你说了么?我只是问问。”

    慧香看了看他道:“我只能这么说,咱们这位九夫人最得宠,中堂看她跟命似的,其他的您自己去琢磨,到明儿个您自己去看吧!”

    她拧身走了,费独行站起来道:“我跟你一块儿去,帮帮你的忙去。”

    慧香忙回过身来道:“哎哟!我的爷,您这不是折我们么,我们怎么敢当呀!这儿经常打扫,没那么脏,大概收拾收拾就行了。您在这儿坐会儿吧,什么时候困了就什么时候睡去,别的您不用操心劳神了。”

    她要走,忽又回过身来道:“对了,费爷,恐怕得委曲您两天了,九夫人要在这儿住两天,带来的人不少,您住在后头不方便”

    费独行一点头道:“我明白了,说什么委曲,那是理所当然的,这个礼我还懂,你去给我收拾收拾吧,你把我安置在哪儿,我就睡哪儿,行了吧!”

    慧香道:“谢谢您了,我这就先帮您收拾去。”她走了,留下一阵香风走了。

    费独行望着她那美而动人的身影,又笑了。

    慧香把费独行安置在前院西一间屋子里。这间屋虽不如后院那间精舍,比起一般的住家来,可也算是够舒服的了。

    快晌午的时候,费独行正在屋里躺着,耳听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他知道,来了,可是他躺着没动。

    蹄声驰进了前院东边,费独行知道,那边有个东跨院。

    没多大工夫,一阵杂乱的步履声奔进了前院。而且有一阵步履声直奔院西而来,似乎是往他住的这间屋来的。

    费独行凝神听,可是他并没有动。

    的确,那阵步履声由远而近到了了门口,刚到门口,砰然一声门就开了。

    真和气!门不敲一下,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着实把费独行吓了一跳。

    一个挎刀黑衣大汉当门而立,浓眉大眼络腮胡,一脸的横肉,一脸的凶狠剽悍色。

    费独行有点不痛快,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没动,也没说话。

    那黑衣大汉两眼凶光闪动,扫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你是干什么的,站起来。”

    费独行躺着没动道:“我在这儿住着,你说我是干什么的?”

    “混蛋。”那黑衣大汉两眼一瞪,道:“我叫你站起来,你听见了么?”

    费独行一挺腰坐了起来,道:“你骂谁?”

    “骂你,”那黑衣大汉道:“这还是便宜,你再罗嗦我毙了你,站起来答我问话。”

    费独行站了起来,冲他招招手道:“你进来。”

    那黑衣大汉抬腿一步跨进了屋,瞪着眼道:“干什么?”

    费独行道:“我要让你知道,以后在骂人之前把招子放亮点儿。”

    抬手一个嘴巴抽了过去,那黑衣大汉硬是没能躲掉,左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立即唇破血出,跄踉两步一个跟头摔了出去。

    那黑衣大汉怔了一怔,挺腰窜了起来,抽出佩刀就要往屋里扑。

    “秦彪,你干什么?慢着。”遥遥传来一声沉喝,四五个人飞掠而至,清一色的黑衣劲装汉子,为首一个是个阴沉脸中年瘦高个儿。

    “怎么回事儿?”瘦高个儿来到便问。

    黑衣大汉秦彪一手提刀,一手指着屋里的费独行,恶狠狠地道:“属下盘查他,他竟然动手打”倏地住口不言,想必是觉得不大光彩。

    其实这也用不着他多说,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儿。

    瘦高个儿阴鸷地看了费独行一眼,冷冷说道:“你出来。”

    费独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往门口一站,道:“有什么见教?”

    瘦高个儿道:“你是干什么的?”

    费独行道:“我还是那句话,我能住在这儿,你们说我是干什么的?”

    瘦高个地沉声说道:“我让你说。”

    费独行耸耸肩膀,一摊手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杜毅把我安置在这儿,说是姚老的意思”

    瘦高个儿目光一凝,道:“你就是那个姓费的?”

    费独行微一点头道:“不错。我就是那个姓费的,你既然知道我”

    瘦高个儿冷冷一笑道:“我们知道你,我们怎么能不知道你,你是个大人物,高人一等,月支薪俸四百两,凡事只听师爷一个人的”

    费独行“哦!”地一声,笑笑说道:“你们知道得真不少,不错。我月支薪俸四百两,凡事只听姚老一个人的,这是我的条件,姚老认为值,所以他答应了,你们也能让姚老认为值,也可以跟他提这个要求,没人拦着你们。”

    秦彪指着他叫道:“领班,您听听,这小子敢情吃了枪药了,说话这么冲,要不教训教训他,惯了他的下次”

    瘦高儿个抬手拦住了秦彪的话头,阴阴笑道:“我在江湖上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可是自从进了中堂府以来,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今儿个我算是领教了。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动手打我班里的弟兄?”

    费独行道:“别问我为什么动手打你的弟兄,你该问问你这个弟兄他为什么挨打。”

    瘦高个儿目闪精光,阴笑说道:“你的确够冲的,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九夫人今儿个要来,我们是奉命先到这儿来清除可疑,负责安全的,就你动手打人这一桩,到哪儿我都站在理字上,我这个弟兄说的好,不教训教训你,那会惯了你的下次,那会让你眼里放不下一个人去。来,大夥儿给我一块儿上。”

    几个黑衣汉子问身就要扑。

    只听一阵轮声跟一阵蹄声传了过来。

    瘦高个儿脸色一变道:“九夫人来了。”狠狠瞪了费独行一眼道:“姓费的,只要你在这个门里一天,咱们就没有完。”带着几个黑衣汉子,转身往大门掠去。

    车马来势极速,瘦高个儿几个人刚走到大门,车马声已在大门外停住,瘦高个儿几个立即就在门里躬下身去。

    大门外进来了人,先是四名服饰整齐的挎刀戈什哈,戈什哈后头是四名捧着小盒子、小箱子的老妈子,一个个穿得整齐乾净,光梳头净洗脸的。

    一名穿着颇华丽,仪态万干的美艳年轻贵妇人,由八名丫头拥着,紧跟在四名老妈子之后走了进来。

    这位年轻贵妇人一脸的冷意,目不斜视,她就在众人眼前,但却令人有她如在半空中之感,想看她一眼非得仰视不可。

    她的美艳是天生的,她的冷意与那份矜持,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这种环境养成的。

    就在这位年轻贵妇人进来那一刹那,费独行神情猛震,脸色忽变,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秀姑。”

    这一声并不大,可是就在这么一个院子里,任何人都能听得见,那些戈什哈、老妈子、使唤丫头都听见了,立即停步转头望了过来。

    那年轻贵妇人也停步了望了过来,她看见了费独行,脸色为之一变,可是一刹那之后她又恢复了平静跟冷淡,她收回目光把那瘦高个儿叫过去低低说了几句,然后转身又往后行去,一行人很快地进了后院。

    费独行怔住了。

    他脱口叫了一声“秀姑”那是因为这位年轻贵妇人、和坤的九姨太,就是他找寻多日没有一点消息的解秀姑。

    他看着像,认为是,所以他才会神情猛震,脸色忽变地叫了一声。

    可是,年轻贵妇人并没有理他,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这是为什么?是他认错了人,她不是他要找的解秀姑,抑或是解秀姑恨他“不仁不义”不愿意理他?

    他正这儿怔着,正这儿想着,一个挎刀黑衣汉子冲向他远远地拍了手,叫道:“姓费的,你过来。”

    费独行走过了神,他只当是这些人又要找麻烦,他没答理,也没动。

    只听那黑衣汉子沉声喝道:“姓费的,你聋了么,九夫人叫你去。”

    九夫人叫他去,一定是要见他,九夫人要是不认识他,怎么会一来便指著名儿要见他?

    足证他没有认错人,她正是他正找寻的解秀姑。这些意念在费独行脑海里闪电盘旋一匝,费独行的心头连连跳动了几下,定定神逐步走了过去,到了近前,他问道:“可是九夫人要见我?”

    那黑衣汉子冷冷瞅了他一眼道:“去了你就知道了,跟我来吧。”转身往后行去。

    费独行跟在那黑衣汉子之后,一边往后头走,脑海里一边盘旋着解秀姑怎么会进了和坤府,成了和坤的第九位如夫人这个问题,脑海里一直想,心里禁不住有点刺痛。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后院一间屋子前,门口站着那四名服饰齐全的挎刀戈什哈。

    那黑衣汉子抬手拦住了费独行,自己径自跨进画廊门前一躬身,扬声说道:“禀九夫人,姓费的带到。”

    只听屋里响起个冷冰冰、脆生生的话声:“让他进来。”

    那黑衣汉子回身冲费独行一招手,冷冷说道:“进去吧!”

    费独行一心只急着见解秀姑,顾不得跟这些人计较,当即迈步走了过去。

    他踏上画廊刚要往屋里迈,那四名挎刀戈什哈突然齐声沉喝:“哈腰低头。”

    抽冷子这么一声,着实把费独行吓了一跳。这是规矩,人家可不知道他跟这位九夫人有什么关系。

    费独行没奈何,只有照规矩行事。哈着腰,低着头往里走,费独行只觉好别扭,好不习惯,可是他知道,以后像这样哈腰低头的机会可能不少,只有趁这机会学学,习惯习惯。

    他别的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得见花砖地,还有两边那一双双穿着薄底快靴的脚。

    突然──

    “站住。”一个阴恻恻话声在左前方喝道:“上前一步,下跪磕头。”

    费独行所得一怔,他知道,这是规矩,这是礼,一般下人见夫人行这个礼不为过,可是对他来说,这个礼就太大了,这位九夫人岂不是存心整他么?

    他也知道这位和坤面前最得宠的九夫人,要是恨他“不仁不义”存心整他,便绝不容他有“违抗”的余地,他要是不跪下去行这一礼,很可能会触怒她,她也很可能会不问青红皂白把他赴出去,真要是那样,他就失掉了进和府的机会,而且是永远失掉了这个机会,恐怕连那位首席师爷说话都没有用。

    冲着她是解秀姑,也为了这个别人梦寐难求的不再良机,跪了!

    一念及此,他咬咬牙上前一步跪了下去。

    只听前头不远处响起个带着冷意的甜美话声:“江湖人这么驯服的还真不多见啊,让他往前跪跪。”

    那阴恻侧话声又自左前方响起:“往前跪跪。”

    费独行立即膝行往前两步。

    那阴恻恻话声道:“磕头。”

    “免了。”那带着冷意的甜美话声拦阻说道:“你姓费?”

    费独行低着头,或许是距离远了些,他连说话人的那双鞋尖都看不见,他道:“是的。”

    那带着冷意的甜美话声道:“毕竟是随便惯了的江湖人,连回话都不会,教教他。”

    那阴恻恻话音冷然道:“跟着我说,回九夫人,是的。”

    费独行明白了,这无关规矩,这位九夫人确是存心整他。忍了!他扬了扬眉道:“回九夫人,是的。”

    那带着冷意的甜美话声道:“这才像话,报个名我听听。”

    费独行道:“回九夫人,费独行。”

    九夫人“嗯”了一声道:“你是哪儿来的?以前是干什么的?”

    费独行道:“回九夫人,草民以前在关外江湖。”

    九夫人道:“费独行,你这个关外来的江湖人,胆子不小啊?”

    费独行道:“草民愚昧,请九夫人明示。”

    九夫人道:“你还跟我装糊涂,好,听说你打了我的护卫,有没有这回事儿?”

    费独行就知道是这回事儿,当即说道:“回九夫人,确有其事,但曲不在草民。”

    九夫人道:“我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你承认确有其事就行了,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你打听打听问一问,这北京城里大小的官员都算上,谁敢打我的护卫,来人,给我绑起来。”

    “喳。”地一声答应,如狼似虎般过来了两个,一人架一条胳膊把费独行架了起来,第三个过来拿绳子就要绑。

    费独行猛然抬头,现在他看见了,九夫人高坐在上,美艳的娇靥上布着一层薄薄寒霜,一双目光正冷冷地望着他,那瘦高个儿就站在她右手边,他道:“九夫人,草民刚才说过,曲不在草民。”

    九夫人跟没听见一样,道:“给我绑紧了。”

    那瘦高个儿拿眼瞟了费独行一下,一欠身道:“禀您,奴才有话。”

    九夫人眉梢儿微扬道:“说。”

    那瘦高个儿道:“据奴才所知,这个人是姚师爷找来的,您得顾点儿姚师爷的面子。”

    九夫人冷笑一声道:“我顾他的面子,谁顾我的面子?今儿个我打了他,我看看哪一个敢吭一声。”

    就这么几句话工夫,那条绳子已给费独行来个五花大绑,费独行没挣扎,也没说话,只把一双目光逼视着九夫人。

    而那位九夫人却是无动于衷,只听她冷喝说道:“给我打。”

    那瘦高个儿往下首一偏头,道:“秦彪。”

    他真会找人,秦彪不但个子大,出手也绝轻不了。

    秦彪那里恭应一声,走过来扬起蒲扇般大巴掌就打算先给费独行个嘴巴。

    九夫人道:“不许报复,用你的马鞭子。”

    不许报复,那么这叫什么?

    秦彪不敢不听,立即从腰间抽出了一根马鞭,马鞭插在腰里,足见是早预备好了。

    秦虎抽鞭在手,照着费独行胸前“唰”地就是一下。这一下不轻,费独行的衣裳破了,肌肤肿起一条,都见了血。

    费独行没动没哼,便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他只用一双目光逼视着坐在对面的九夫人。

    秦彪唰、唰、唰一连几鞭,费独行上身衣裳全破了,鞭痕纵横交错一条条,整个胸膛上都是血,而费独行仍然是面不改色,没动没哼。

    瘦高个儿阴笑一声道:“好硬的骨头,让我来。”他迈步就要过来。

    九夫人忽然一抬皓腕道:“够了,把绳子解开,给我摔出去。”

    刚才挨鞭抽,费独行能面不改色,如今这句话却听得费独行脸上变了色,他道:“九夫人,打已经打了,罚也已经罚了,即使草民有罪,也应该已经抵了,还请九夫人让草民留下来。”

    瘦高个儿冷喝说道:“大胆”

    九夫人再抬皓腕拦住了瘦高个儿,一双冷漠目光望着费独行道:“你想留下来?”

    费独行道:“回九夫人,是的。”

    九夫人道:“你为什么想留下来,贪这份不用愁的吃、穿、用?贪这份人人羡慕、人人畏怕的权势?”

    费独行吸了一口气道:“回九夫人,是的。”

    九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看不出你倒是挺老实的。好吧!我成全你,不过我要告诉你,和中堂府这个差,可不好当啊。而且,你进门来先惹了我,往后的日子也不会怎么好过。”

    费独行道:“谢谢九夫人,草民知道,这是草民自愿的,纵然是粉身碎骨,草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九夫人那双目光忽然间变得像两把刀:“这话可是你说的?”

    费独行道:“是的!在场的这些人都可以作证。”

    九夫人望着他点头说道:“好,好,松了他的绑,让他出去。”

    架着费独行的两个黑衣汉子恭应一声,七手八脚解下了费独行身上的绳子,绳子上沾满了血,两个黑衣汉子似乎是故意的,手上一点也没放轻,把费独行胸前的鞭伤都扯破了,而费独行仍是连后头也没皱一下。

    身上的绳子解了去,费独行行了个跪拜礼道:“谢九夫人恩典。”站起来转身行了出去,步履跟刚才进来时一样。

    这个跪拜礼是他自愿的,要不是这位九夫人的成全,他就会跟这份“不用愁吃穿用”这份“人人羡慕、人人畏怕”的权势绝了缘。

    望着费独行那颀长而健壮的身影,九夫人那如花娇靥上飞快掠过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神色,道:“柳舞阳,今儿晚上的事儿交给你了,我要歇着去了。”

    瘦高个儿躬下身去,恭恭敬敬地“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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