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头,她冲着贴身婢女香吟吩咐,“路上我看到一家卖糕点的老字号,你去帮我买包桂花糕来。要新出锅的,别太硬!”
“是!”小婢香吟微微一笑,同样是如羞花照水。这下,一直满脸羡慕的酒客们全明白了,敢情人家古铜脸壮汉不是有福,那个相哥是他的旧相识。也对,像这种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相哥儿,据说最喜欢身强力壮的男人.....(注1)
正一脸淫秽地想着,忽然又看到古铜脸壮汉竖起眼睛瞪将过来。登时,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全不见了,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敢东张西望。
顾不上跟这些好事者认真,雷万春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虢国夫人,低声问道:“你怎么来这种地方来了,有事需要我帮忙么?”
“如果没事需要帮忙,大哥是不是就不想见到我了?”虢国夫人也轻轻叹了口气,顺势放下了筷子。
“当然不是!”雷万春摇头否认,声音里明显透着底虚。事实上,自从那天离开对方府邸之后,虢国夫人的影子就一直在他心头挥之不去。虽然明知道两人这辈子永远没有在一起的可能,还是忍不住想找机会再见上对方一面。
哪怕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不用说话,不用微笑,心中也觉得非常安宁。雷万春已经不再年青,但年青时都没有过的冲动,却在不该被点燃的时候萌发于心底,浓烈如酒,炽烈如火。
“那大哥是不是一直很想见到我?”虢国夫人紧紧咬住对方话头,抬起一张期盼的面孔。
“这......”雷万春语塞。既不敢承认,又不敢否认,一时间,竟然憋了个满脸通红。
二人说话的声音都不甚高,但经不住酒馆的面积只有巴掌大。一瞬间,刚才还准备看稀罕的几个酒客们都受不了了,肚子里的酒食直接往上涌。赶紧把该结的酒菜钱摆在桌子角,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
两个大男人。其中一个还生得虎背熊腰,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卿卿我我。刚刚端着酒菜从后堂跑进来的店小二也直犯恶心,将虢国夫人要的酒菜往桌案上重重一丢,转身走了开去。
“大哥不说,我就当是了!”见雷万春尴尬成那般模样,虢国夫人无端心中一紧,叹了口气,幽幽地道。
“不。不是!”雷万春再度摇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之所以留在长安没有继续追随张巡,的确有想再跟虢国夫人见一面的因素。但同样很重要的是,他发现马方人品资质都适合做自己的传人,所以才不惜花费一段时间来指导对方。至于这两条因素哪一个更重要些,恐怕雷万春自己也无法说清楚。更甭说当面回应虢国夫人的逼问了。
“大哥觉得我很讨厌么?”虢国夫人脸色登时一黯,垂下头,珠泪闪烁。
“不,不是那个意思!”见不得女人哭,更见不得自己关心的女人哭,刹那间,雷万春方寸大乱。大手上下比划了好半天,终是不敢替对方拭泪,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低声回应,“我的意思是,你穿男装,不,不如穿女装好看!”
“扑哧!”虢国夫人破涕为笑,宛若春花在阳光下绽放,“大哥说不好看,我就不穿。这破帽子,扣在头上热得很!”
说罢,信手摘下头上的儒冠,秀发如流瀑般缓缓滑落。
此地的掌柜、账房兼店小二贾五已经被恶心得从屋子角抓起笤帚准备扬灰,闻听此言迅速回头,楞了楞,瞬间如遭雷击。
那相哥居然是个女人!店小二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数息之后,又开始两眼放光。山一样魁梧的男人,花一样娇艳的女人。怪不得古铜脸汉子半年来几乎每天都在这里喝酒,原来,他一直在等着今天。怪不得一身上等苏绸女人肯进入路边小店,原来,她要找的人在这里。
也就是他,才能配得上她。小二哥再度向店中的两位客人投去祝福一瞥,捡起不知何时从手中掉落的笤帚,悄悄从前门走了出去。把一个打烊的标志树在了门口。作为一个给长安城最底层百姓提供吃食的酒店主人,他平时听到看到的郁闷事实在太多了。难得在黑暗处发现一缕温情。他不介意损失几个铜钱,给这缕温情多腾出一点点空间。
注1:相哥。男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