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府淅淅沥沥下着冬雨,带着寒意的雨水顺着屋檐编织成一幕幕雨帘。石阶早已被水滴石穿,雨水落在台阶上,时不时发出噗噗的响声。
一封打开的信笺放在袁子通的手边,上边端正的字迹略显急促,要知道,身为一位对书法痴迷到了极致的官员,不到很紧急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写出这样马虎的字体。这封信,当然不是袁子通写的。而是他在临安一位关系极为深厚的同僚写来告知几件大事!
地方上的事务都是和朝廷的动向紧密相关的。袁子通看完信,心情就已经沉了下去。朝中接二连三发生了几件事都是和长沙庚龙镇段庚问斩一案有关。
先是刑部尚书罗弘毅主动将此案移交皇城司苏夕颜调查。随即御史台几名老资格御史联合对刑部、吏部发难,抨击长沙府在处理段庚一案之时,负有绝对责任,要求对长沙府一查到底。枢密院都承旨韩侂胄更是直接点名道姓,不但在金銮殿上把刑部骂的狗血淋头,更是要朝廷派出钦差大臣前赴长沙府彻查……
这样的动向,让袁子通嗅出一丝怪异的味道。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少年高中进士,在官场浮浮沉沉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揣摩上意才是混下去的第一法宝。但是朝廷现在态度还是很暧昧。死一个书生当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尤其是一切都已经打点的清清楚楚,哪怕是钦差来查,也查不到大的纰漏。毕竟,段庚并非是被押上法场问斩,而是以组织暴乱的罪名死在牢房里……
但是这一次的对手,让袁子通有些胆寒。那个铁血衙内居然绕着大海跑了半圈,从琉球到广南,又从广南杀到荆湖,毫无征兆的来了长沙府。袁子通并不觉得自己跟韩风有仇,可是眼前的事情很显然是韩风一手布置妥当。
战斗需要有目标,袁子通已经把脑袋都想破了,也想不到韩风就算把自己打落凡尘能得到什么?
那张微微发皱的信笺,末尾几句写着:“临安风声鹤唳,朝中大臣众说纷纭。窃以为,韩风极有可能用此事,在细作司与皇城司合二为一之后,不仅手握监察权,更要‘诏狱’之权。兄小心行事,切勿留下把柄!韩风此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袁子通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冬雨的寒冷还是被信笺上的文字所慑。随手把信笺卷起,递到烛台上那跳跃的火头,一阵呛鼻的青烟升起,手中的信笺顷刻间化为灰烬,散落在地上。
岳麓书院的人时常来衙门吵闹,都是要给段庚翻案。可是案子要怎么翻?袁子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张家死了个儿子,张富贵不惜代价也要段庚偿命!袁子通了解律法,如果严格按照大宋法律来判,段庚肯定是什么事都没有。
律法是保护有钱人和有权人的。这个道理,袁子通很明白。有权人死了个儿子,和段庚这样的屁民绝对不是一个概念。所以,段庚必须得死。袁子通不觉得自己杀了个段庚有什么了不起。
区区一个屁民而已,居然搞得本官有些狼狈?袁子通怒意更盛,忽然间一挥手把整张桌子掀翻在地,砚台、毛笔、信纸、公文……洒落一地!
他的手遥指东方,厉声骂道:“你们有什么资格查我的案子?你们身居高位,哪个不是从老子的位置一点点爬起来的?哪个没收过黑钱?哪个没办过人命?爬到高位了就开始装清高?要查我?你们的儿子在临安狗仗人势,你们的子孙在地方横行霸道?现在就要查我?天下乌鸦一般黑,查?让你们查,大不了大家一起上断头台。谁的屁股都他妈不干净……”
袁子通的声音越来越高,骂的显然极为痛快。书房内外都没有旁人在场,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一口气全都骂了出来。这世道不公平!老子千辛万苦考科举才做了个官儿,你们的儿子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恩萌做官。老子没有万贯家财随意挥霍,小时候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边捡人家不要的书拿回家读。但是你们的儿子就可以放着整屋子的书,照样成天斗鸡走狗!现在老子收点小钱,杀个屁民。你们居然想查我?这是什么世道?
也许是骂的舒服了,袁子通收敛怒气,整了整衣服,从房中走了出去。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拢紧了领子。
一名精干的家仆在廊台尽头恭恭敬敬等着他,看到袁子通出来,急忙迎上前来说道:“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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