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看着手中那张泛黄的纸片儿,黑阎傲心中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恐惧。
纸片儿上头只有短短两行—
一残线阳销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杨柳村外统纱女,十六年后故人逢。
这是三哥给他的锦囊,他将锦囊打开时,已是雪生死后三个月。
那三个月中,他犹如行尸走肉,日日饮酒昏睡,只愿雪生人梦来相见!
只可惜他一直未能如愿,雪生始终不曾人他梦中。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雪生终于来到他梦中。梦中她清美灵秀如昔,眉间却锁着愁怅,对他说道:
“大哥,切莫因雪生之死而失意,今生无缘,愿求来世。”
一语提醒梦中人!黑阎傲忽而想起两人曾有约定:在他百年之后,她必来寻他,两人生生世世做夫妻。同样的情形,他也能办到吗?
蓦地,他忆起三哥给他的锦囊。三哥交予锦囊之时曾说过,有朝一日,当他心中有所求时,锦囊中自有答案!
当下他取出锦囊,打开一瞧,内心惊喜交迸。
他与雪生真能在十六年后重逢吗?
刹那之间,他仿佛又活了过来,他决定相信锦囊所言!
时光似手中沙,转眼一晃,十六年已经过去。
黑阎傲不再是当年初出江湖的少年,沉凝流转在他眉宇之间,野气的俊颜虽改变不多,但深镌在眸底的却是无以名之的沧桑。
每一个等待重逢的日子,对他都是煎熬!
再往前不远就是杨柳村,他真能如愿以偿,见到朝思暮想的妻子吗?
太阳就要下山了。循着江边望去,有一道金光自太阳落处直射到自己跟前,波光映着残阳处,他瞧见一道细瘦的身影
慢慢地,他悄悄来到她身后,绿眸直凝在云发间的雪白颈子。
是她!这身影,他怎么也忘不了,
像是感觉到他的灼灼目光,她忽而回头,对上了他的脸
夕阳在他身后,令暗绿的瞳眸益发深邃。
“你你不要过来!”她倏地起身,有一丝惊惶。
“你不认得我了吗?雪生?”绿眸燃起无数的渴切,她一如他初见时的清美动人,激动的心久久无法平复,一如从前!
少女满脸惊惧,退了一步。“你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眉间锁着沉郁,他确信她不记得他!
据说投胎转世为人,皆要忘却前生之事。他该怎么办?
下一瞬她头也不回,转身便跑!
绿眸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直到她消失了踪影。“咱们还会再见的!”俊颜勾起一抹愁怅的笑。
天色在这时完全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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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他便瞧见在井边汲水的白色身影。
“姑娘,可否讨点水喝?”
雪生蓦地回头,对上一张野气的俊颜—是他!昨天见过的陌生人。
在看清了他的绿眸之后,她面露惊惧。他是人是妖?怎地生了一对绿眸?
她的恐惧是那么的明显,黑阎傲的心痛苦地扭曲了下。“这是你昨天留在江边的衣衫。”他放下木桶。
胡雪生瞧了木桶一眼,却不敢走向他。
“如果我要害你,不必等到今日。”他淡淡地表示,心痛没有消失。
她清秀的容颜没有改变,只是眸底多了一份恐惧;但他不怪她,凡人莫不视他如妖,因此这十六年来,他避开众人,独自在华山之巅与山岳为伴、与鸟兽为友,一日复一日,只为再见到她!
胡雪生瞧着他,虽然害怕,却见他满眼温柔之色,丝毫不似吃人的精怪。
也许他真无恶意。
轻轻地,她拿起木勺,由木桶里舀起一瓢水递向他。“这是你要的水,喝完了就请你快点走吧!”若被后娘瞧见她与陌生人攀谈,回家后一定少不了一顿打骂。
黑阎傲伸手接过木勺。“谢谢你,雪生。”暗绿的眼眸带着独有的感情。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惊疑不定,想起他昨天也这么喊她。
“我听过别人这么喊你。”他举起木勺,一饮而尽,心中掠过微微的痛。
他如何告诉她,在她的前一世,她是他的结发妻?
原来如此!胡雪生这才释怀。
喝完水后,他开口:“这桶衣服很重,不如我帮你提回家去,毕竟受人点滴,该当报以涌泉。”他勾起一抹笑,不羁的俊颜透着豪迈之意。
雪生闻言,急急回绝:“不,不必了,我自己提就成了,你还是快走吧!”她不安地环视着周遭。
“你很怕我,是吗?”他不动声色,锐利的耳知道这附近别无他人,因此他并不急着离去。
胡雪生怔了怔,她是怕他的,不是吗.瞧着他妖异的眼,她莫名地慌了心。
见她悄然无语,他徐徐地道:“无论如何,我只要你记住,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知道吗?”他忽地伸手轻轻拨了下她额角的秀发,一如从前般宠溺。
胡雪生心头微震,直觉地退开。
绿眸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并没有再碰触她。
“我我要走了。”她提起装衣服的木桶,急急地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黑阎傲震惊地发现一项残忍的事实—她,竟是跛的!
虽然不仔细瞧是很容易忽略,但他的心却像被重物狠狠地撞了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她如此?难道是因为她前生造孽,所以今世必须承受这苦楚?
为了他,她毅然舍却元丹救他一命,难道这仍不足以证明她有了悔悟,有了向善之心?天!他宁愿受苦的人是他!
胡雪生回到家后,仍不住地向外张望,生怕他一路尾随而来。
“你这死丫头,去提个水提这么久,是不是不想烧饭了?”一道尖锐的苛刻斥责自她身后传来。
胡雪生立即回头。“不是的我我到江边去了一趟,拿回昨儿个忘了带回的衣服。”怕又挨一顿打,她只得扯谎。
“哼!衣服呢?”姚氏冷声问。
“在这里。”她指着地上的木桶。
姚氏瞥了一眼。“水呢?”
“我我忘了去提。”
姚氏想也不想,举手就给她一个耳刮子。
“死丫头,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姚氏顺手拿起扫把往她身上打。
胡雪生一声不吭,任竹扫把无情地落在她身上。
她五岁丧母,爹娶了后娘,隔了一年,爹也死了,后娘从此视她如眼中钉,待她苛刻,没有一天有好脸色。
“我打死你,打死你这扫把精—”姚氏边打边骂。
“好了,好了,娘,再打下去也没有水的,是不是?叫她再去提不就成了,何必气坏自己呢?”说话的是姚氏带来的拖油瓶,也就是胡雪生的继兄,比她大了五岁。
姚氏见儿子求情,这才丢下扫把,恶声恶气开口:“还柞着作啥?不快去提水!”
胡雪生未发一语地奔出大门。她一路奔至井边,心仍是酸的。
她从不嫌自己家里穷,也不觉自己命苦,只希望有人好好疼惜她,但这无疑是一种奢望,后娘始终百般折磨她。悄悄地,她流下泪。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勾起她的脸,温柔地拭去她的泪。
她定睛一瞧,心头震了下。
又是他!她连连退后。“你怎么还没走?”
黑阎傲苦涩一笑,他一直跟在她身后。方才见那位妇人待她的方式,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几乎要入屋捏死那妇人!
不过他终究忍了下来,明白雪生今生的一切是前世因果,他决定带她远离这无边的苦海。
“我是为你而来。”他一步步走向她。“你注定是我的人,让我带你走!”一双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肩。
“你放开我!”胡雪生挣扎着,眼底净是惊恐。
“我会好好待你,再也不让人欺侮你。”绿眸显得痛苦而真诚。
雪生益发挣扎得厉害,他不自觉地收紧手上力道。
“啊,好痛”胡雪生痛呼出声。
他立即如烫着一般,疾松开手。“我不是有意要弄疼你。”只因他心急!
“你别再碰我,否则否则我要叫人了。”
她眼底的惊恐与嫌恶,揪痛了他的心。
“你别叫,我这就走。”受伤的双眸深凝了她一眼,旋即转身离开。他不愿加深她的惊悸,绝不愿!
胡雪生瞧着他渐远的身影,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难过。
在他眼底的那一抹是哀伤吗?为什么?不过是初见的陌生人呐哪里来这样深刻的感觉呢?竟教她一颗心有惊慌,也有说不出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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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胡雪生由江边洗完衣服返家,在门外碰见了村里的王媒婆。
王媒婆冲着她笑了笑,说道:“雪生呐,再过不久你就不用做这些粗活儿了,等着过好日子吧!”说完她便匆匆离开。
胡雪生有些呆怔,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进屋之后,姚氏一反常态,亲热地拉起雪生的手,要她坐下。
“雪生啊,你今年已经十六岁,早该嫁人了。”姚氏脸色一变,带着微微的歉疚。“都是后娘不好,把你的婚姻大事给耽搁了,但你也知道,你爹死得早,家里情况又不好,娘不能没有你呀!你会不会怪娘太自私。”
“娘,雪生怎会怪您。”她淡淡地回答,对姚氏的好有些不敢相信。
“那就好,今儿个王媒婆来家里提了门天大的好亲事,娘已经答应。”
胡雪生心头微愕,脱口问道:“娘将雪生许给了谁?”
“说起来真是咱祖上有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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