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面前横亘的,遥遥山峰上,就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曲桐关。
东风萧索,吹得层层的树木森森作响……树叶落地,似可闻声。
丝毫找不到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面前这座天下二十八险关之一的曲桐关,好像是从一开始,便荒凉沉寂如斯。
关下的门,大大地开着。
一路往上铺陈着得阶梯无声地蔓延……通往山顶。
站在山下,只能感觉到背后吹来的风鼓舞袍袖,风顺着阶梯攀沿上去,在整个关内悠长地呼啸回荡……
……
萧若往前走了一步。
手碰到满是箭孔的斑驳城门,才触到粗糙厚重的表面,手便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抬头往山看,山依旧沉寂,风摇着门嘎吱作响,不管是树林还是箭垛上,都没有丝毫埋伏的痕迹,昭示着这只是一个弃关。
有人杀红了眼一样,身自斩首五百人,一刀一剑拼杀下来,终于将这淮东第一险关占据。
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夜之间,毫无预兆地,撤得干干净净。
……
迈出第一步,心里还在迟疑……这是不是上屋拆梯的计策,等她入了关,徐荣又会杀个回马枪。
第二步……第三步……
越来越高……
可以看到的越来越远……
方圆二十里之内,再无丝毫人声……
心里的忐忑不安与忧虑交杂,渐渐变成了淡淡的苍凉和心酸。
回过头,似乎有风拂着面门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难道是敌人看我军军威吓破了胆……还没打就逃了?”罗泽紧跟在萧若身后,戒备地看着附近的状况,察觉气疯有些凝重,清清嗓子出声,意图打破肃穆:“原来这杀人如麻的徐州牧,也是个浪得虚名的,还是主公威名……”
话还没说完,却见萧若霍地眯眼,将目光投到他身上。
背后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正满心疑窦地要开口,却见她脸上已经换成了微微的笑意,仿佛自己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转过头去看刘钰,笑着问:“你觉得呢?”
刘钰沉默片刻,低下头,轻轻道:“属下也……揣度不来。”
萧若点点头,不再问。
……
所有人之中,白马营是最后入关的,直到关门关上了,一切都顺利而风平浪静,所有人都还不敢相信,这个困扰了曹操大半个月,如鲠在喉,令他手下伤亡无数,令天下人闻之色变的淮东第一险关,真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来了。
知道徐荣的来历和狠辣手段,暗自鼓舞自身准备面对恶战的大军,都觉得身在雾中,如蓄满了力的拳头,出拳打在了不受力的棉花上……空空荡荡……
……
白马营的最前,赵云看到关前得牌匾,站定了脚步,眼眸微微眯起,目光转到已经走到最上方的萧若身上。
一头青丝和风纠缠,劲装的下摆被风扬起,拂过了苍色的砖墙。
她眼睛遥遥望着此处往东的某处……怅然若失。
将这情景收入眼内,赵云神色悄然一变,眼里的光无声地黯淡下去。
举起手,制止住身后的人。
“将军……”鲍旭不禁出声。
摆摆手止住他的话头,回头对鲍旭冯白等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长年一同征战,早就有了难堪比拟的默契,看到他的目光便明白了他的意图,纷纷自觉地站住了脚步。
此时罗泽等人正在分配隘口守兵和准备扎营,关内稍稍有些混乱,分过人群,赵云大步往最上方萧若所站的楼阁走去。
那是整个曲桐关内最高的所在,昨天一整天插的天青色玄边的“徐”字帅旗已经唤作了凉州刺史专用的,黑边丹霞色“萧”字帅旗。
太阳渐渐西斜,衬得那面原本如腾龙欲出,代表着西凉强劲铁骑的旗子,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孤寂和萧索。
萧若还站在原地,一动也未动……
赵云脚步有些迟疑,放慢了,在踏上最后三级阶梯的时候,听到了响动,萧若转过头来。
脚下瞬间似有千斤重……
赵云站定,略有些苍白的薄唇微微抿紧,看着她,欲言又止。
眼角余光扫到白马营都还在山脚下,萧若心里略沉了沉,只作未觉,疑惑地回视着他。
安静持续了一会儿,赵云往上迈出了最后两步,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底的光已然平稳,表情也恢复了冷静坚毅:“我今日领兵走。”
他的眼神清明,语气坚决,一看就知不是一时气话, 而是斟酌很久以后的决定。
萧若面色瞬间又苍白了一些……
下意识地脱口想问……只见赵云缓缓摇了摇头,道:“方才看你的神情,我便知道,你是守不了一月去许昌之诺了。”
萧若张了张嘴,终究无言……
徐荣袁绍刘备已经结盟,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战局关键时刻,她确实暂时无法从淮东的战场抽身。
“可是……”此次来只带兵五千,没有赵云和白马营,力量会大大折损。
心里万般舍不得,嘴却似被什么堵着,说不出挽留的话。
赵云来中原的目的就是为了去许昌……
然而事到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已经算得上是再次算计和利用了赵云,对于二度上当,赵云的反应已经算得上温和了,只提出了要走而已。
“可否稍等几日我……”脑海里纷乱如麻,一会儿是淮东的局势一会儿是近在咫尺最大又是盟友又暗含着巨大危险的曹操,萧若神情也复杂至极:“等这里的战事稍微平定一点,我就把兵权交给你……”
顿了顿,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更平静一点:“而且你也需要这五千人……是不是?”
“是,如若单独去,只怕无法挽回大局。”赵云语气淡淡的,已恢复了许久没有过的礼貌和疏离:“只是不敢再寄希望于你的军队。”
萧若心里慢慢往下沉,下意识往后走了一步,踩到了阁楼里的木板上。
经年的木板微微抖动,咯吱作响。
“萧若,有句话我一直想问……”赵云微微扬眉,看向她说出这句话时,话音还是温和如昔,却已经掩不住眼底似有似无的失望:“从相识之初到如今,你可曾有过一刻……对我坦然相待?”
面对他的疑问,萧若认真思忖了一下——
轻轻张开嘴,正要回答,忽然听到脚下,不知道是身边还是远处,哪里传来一声巨响,身体忽然歪斜开去……
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萧若惊讶地四顾,只察觉似乎面前的山峰都开始倾泻,脚下也越来越站不住,近在咫尺的赵云原本依稀有薄怒的面容忽然被一层担忧和焦急覆盖,她心下冰凉,下意识觉得不好,立刻要逃离所站的地方……
然而已经晚了……
瞬间,整座山剧烈的震颤了一下。
曲桐关最高处的那楼台,似乎在半空中凝滞地一下,然后——猛地崩塌。
木板岩石碎裂,带出来的烟尘腾起好几丈高……曲桐关原本就是依山而建,楼台的崩塌引起附近山体的滑坡,那被埋葬的一块,忽然有岩石轰隆隆滚下,砸了上去,烟尘再起。
轰然作响,如奔雷般袭动九天,回音久久不散。
全军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楼台里原本就站了一个人……萧若。
而原本站在外面,应当能全身而退的赵云,却不见踪影。
一思及全军主帅有可能已经被压在那一片崩塌的废墟之中……全军呼号,军势若溃,曲桐关上瞬间乱作了一团。
……
眼前被黑暗覆盖,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稍稍动一下,就浑身都隐隐作痛,但是却似乎伤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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