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到,曹操眼里蓦地有冷意:“说得好,孤就是小人心肠。”说着忽地笑出声,似乎在笑着帐外这一片昏沉沉的天,笑得疏朗:“既然你相信,那他徐荣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担心人说几句么?你便拭目以待,看看天下人是愿信君子,还是愿信小人。”
……
再不愿听一个字,萧若点点头起身,转身出帐。
“萧夫人休要动怒。”郭嘉声音温和,低低地道:“真让刘炎称帝拉拢刘表孙策的话,不管是明公还是夫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嘉也是为了我等在筹划,夫人念及旧情,不帮忙无可厚非,还请夫人不要破坏就是,君子之行也好,小人手段也罢,总归不过一个成王败寇。”
停了一停,淡淡道:“而且此事势在必行,就算夫人出面否认,因着你和徐荣的关系,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萧若刚掀开帘子的手顿了顿,沉吟了片刻,轻声地道:“郭祭酒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怒了?”说完,忽然转过身……方才的话里隐隐的怒意已经不知何时悄然敛干净,唯留下笑意里面的嘲讽还不变:“对了……刚才听到郭祭酒说了一句邺下之盛,操刀之手大有人在,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惊讶于她瞬间容色的改变,曹操好奇地问:“何事?”
“在血衣诏出来之后没多久,一封讨伐我火烧重华殿的诏书就横空出世了……我记得知道我具体烧的是哪座大殿的人,除了司空你的人和董贵人,就是死在火场里的了。”
看见曹操眼里闪过微微的异样,她不禁笑出声来:“更有趣的是,那封檄文里也骂到了司空……据我知道的,凡是讨伐司空的檄文,没有一封不骂到你爹和你爷爷的,只有这封是个意外……”说着笑意更深:“恶恶止其身,司空既然知道,还是少做一点损阴德的事,以免别人骂你儿子孙子的时候,不下心将你捎带进去。”
萧若慢慢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将帘子扔在背后,走了出去。
一出大帐,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天铅灰色的云,此时小雨已停,却只觉得天际越加灰沉,像是马上要压下来一般。
心中也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就算走出帐,也没能从刚才的窒息里缓过劲来。
……
这一场谈话从开始就走偏,一直到不欢而散,双方各自摊牌,就算内里重伤,溃烂到极处了,然而表面却未有一丝改变,就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将她死死和曹操绑在了一起。
怎么也挣不脱这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数。
曲桐关内风声呼啸,带着从东边来的有些湿润的气息,冰凉的水汽渗入骨髓……
石墙很高,一层又一层地垒起,像是堆着数不清的不堪过往,细细密密都是刻痕,不是是被风化还是被雨水所浇。
石墙后就是大军扎营的地方……萧若没有转过去,只站在背后,从午间,一直站到了暮色四合。
“你们可听说了?那董贵人的儿子……”
“有人说是徐州牧的?”
“定然是了,否则徐荣那厮怎会背弃主公?”
“原来是看上了陛下的女人。”
“嘘……这可不能让校尉听见,传到主公耳朵里……”
“怕什么,主公早已恨他入骨,现在总算真相大白,也算是为咱们出了一口气。”
“哼,要怕的也是那无情无义背弃家国的无耻之徒,为了一个野种弃妻儿子不顾,还口口声声为了什么陛下血脉,娘贼的说话不怕闪舌头。”
“天下英雄谁不是为了自己……偏就这位,当了婊子偏要立牌坊。”
“这厮野心倒是大,还勾结袁绍要立自己儿子为帝。”
“他做梦!”
“果真旧日董卓麾下的就无一个英雄,一个吕布三姓家奴,再一个徐荣……”
“这可怎么说好,把他和吕布放一起说真是抬举了他……吕布好歹算是为汉室立过功了,单单杀董卓之举,已算得上英雄好汉,偏他徐荣,董卓在的时候对董卓俯首帖耳,换了王允又听王允的,可见是个反复小人,比吕布还不如。”
……
话越说越难听,不堪入耳的词越来越多……
萧若闭上眼,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凉凉的石头贴着不可抑制微微颤抖的背脊……
寒意往上钻,像是巨大的潮水,一波一波涌没了心间。
手指放松了又握紧,似乎在抓住什么,却只察觉指甲嵌入肉里,生生地疼。
曹操的这招流言见缝插针,邺下文士刀笔手个个使劲浑身解数,一篇又一篇檄文,长赋,艳文,在极短的时间内覆盖了中原。
刚刚好地满足了人的好奇心和卑劣心理的流言竟然发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一传十,十传百,数不清的怀疑的,轻蔑的,讥讽的,鄙夷的,愤怒的,谩骂的声音,瞬间像从上而下激流的潮水一样,全部都指向了徐州。
三人成虎,似乎经过了百人之口,就是铁铮铮的事实。
而徐州安静得就像是暴风雨里的孤岛,没有一丝声音……
没有一点反应……
不管是能言善辩的文士,巧舌如簧的谋臣,都似万马齐喑。
只在流言的潮水里,铁一般静默地伫立着……
这却无形助长了流言的气焰,仿佛当事人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这对于正在热火朝天准备立刘炎为帝的袁绍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新君还未上位就遭到这样的血统怀疑,就算是勉强立成了帝王,也不会有丝毫的号召力。
但是现在,就算是袁绍手下谋臣如云武将如雨,还是没有想到任何的对策……来对付流言这一柄杀人不见血的无形刀刃。
就算此时徐荣亲自站出来否认都无人会信……更别说旁人的辩白,更是苍白无力到可以忽略。
耸人听闻的事实,大多让人选择相信……
曹操昨日派人送来的信里两行字似乎就飘在眼前——“小人之语,君子之心,天下人择何而信,卿当已知。”
身后,自己的军队里,悄悄在营帐间蔓延的谩骂声仿佛不休不止,无止无尽……
手指狠狠插入城墙中,深深地,用力地,好像要抓破背后的石砖。
手背上忽然一暖,手被扯了开,萧若睁开眼,看见赵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前,将她的手拉了过去,看了看,抬眼盯着她道:“流血破开了,还抓。”
萧若微微一笑,从他掌中将手挣脱,笑问:“怎么躲在这里将军也能找得到?”
“有人来找你了。”
赵云轻声地道:“就在门口,你见是不见?”
“谁?”
“……”赵云不答,只说了一句:“听说徐州来的。”
……
萧若几乎是用跑的到了关前,喘着气,一眼看到下面站的杨含,先是一怔,继而眼里浮上了笑意……
“姑娘!”
杨含一直朝上看着,见到她,喜色浮上脸颊,忙敲着大门:“快开门……”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急性子。
等他入了关,萧若才发现他背后还带着不少的人,乍一看似乎都是以前丹杨的旧部……带兵巡逻走过的马超一看见杨含,二人皆愣了,不约而同倒退一步拔刀。
“我说的就是他……他是徐荣手下的。”马超指着杨含道:“他带的刀盾兵,突阵很是厉害,上次伤了我等不少兄弟。”
“你是姑娘的手下?”杨含微微皱眉,不快地道:“怎不早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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