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端详片刻,似乎确定了她真的不知,才摇摇头。问:“二婶婶没来?”
宋玉凝笑容发苦:“母亲在祖母前面连话也不敢说,只有叫我来瞧瞧是出了什么事。再回去告诉一声。”
宋玉衡听了便也不再问她,将脸转向大门紧闭的内堂。里面的光线从门扇透出,在众人惶然不安的面庞上投下一块块阴影,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她们都是知道当年那件事实情的人,心中却存着不一样的念头。宋玉凝迫切的希望宋延在说出事实之后,能够得到祖母的原谅。而她却不知道大房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宋玉凝觉得,即便父亲说出当年出主意的人是大伯父,大伯父也受不到太多的影响,那他们如此关注父亲的举动,在意的是什么呢?
室内,宋老夫人盯着眼前颓废消瘦的二儿子,几乎掩不住心中的翻腾。
宋延面上的悔恨让他看上去像一团被揉皱的纸,而他说出的字字句句则化成催命的魔音,将宋老夫人最疼爱最看重的第三子送上了黄泉路。
的确,她不该将宋展的死加诸在宋延的身上,可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面前的,不仅仅死去的儿子,还有差点垮掉的宋家。
宋延几乎不敢抬头,眼泪不断冲刷着他的面容,却难以排解他此时复杂的心情。他说:“儿子赶到时,三弟的身体还是热的……只是,他已经尸首分离,无力回天了……”破败的马车,滚烫的热血,最亲的兄弟……那副场景,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寝,即便是醉酒昏睡,那情形也时刻盘绕在他的梦中不肯散去。
宋老夫人的怒气是隐忍的,悲伤的。因为她不知爱子宋展的死到底应该怪谁,应该将仇恨放到何处,而宋延,是那一场事故被牵连的牺牲品。她咬牙沉声说道:“当初你杀人灭口掩盖真相,当真以为我不知?”
宋延猛地抬头,震惊的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知道?”
宋老夫人目光倒映着宋延的面容,冷冷道:“延儿,你至今不知我对你失望在何处。”
宋延讷讷说不出话来,宋老夫人说道:“宋家是什么人家?你又将你母亲我当成了什么糊涂人?出事那日你几时出城,出城前又做了什么,你以为我真的查不到?原本展儿的死不是你的错,兴许你也因此而躲过了一劫,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你能活下来,母亲该感到庆幸。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做了后来的事。你的欺瞒置我于何地?置你三弟于何地?你如此自私!”
宋延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得不到母亲的谅解,竟是如此原由,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母亲,儿子罪孽深重,满手鲜血,不敢请求您的原谅,惟愿得一线生机,能够找到三弟的后人,以慰三弟在天之灵,以解母亲心头愁怨……”
宋延已经在冷硬的地面上跪了两个多时辰,膝盖几乎已经失去知觉,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敢松懈,匍匐在那里,深切的忏悔着。
宋老夫人鼻翼翕动,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她紧紧闭了闭双眼,复又睁开,目光却没落在宋延身上。她望着搁架上的一只小盒子,里面是宋展外出游历时寄回来的信。那些发黄的纸张和俊逸的字迹,都昭示这宋展曾经的鲜活和光明的前途。
她又将目光转向手边的一本经书,里面夹着的,是宋展写来的最后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她无数次看过,几乎能记清每一笔字迹的形状与轮廓。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里面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拿起那封信示意宋延,宋延先是怔忪的片刻,连忙起身去接,却因为长久的下跪而重重跌倒,头磕在一旁的桌角上,顿时有鲜血涌出。
宋延却不顾,也没有看到宋老夫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心疼,慌忙挣扎着起身去接那封信。
熟悉的字迹和语气,让宋延心中痛上加痛。他颤抖着将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再读一遍,再读一遍,然后才愕然的抬头看向宋老夫人:“三弟,他……他入赘?”
宋老夫人已经浑浊发黄的眼睛中,似乎跳动着什么。开口道:“展儿寄来的这封信,我看过之后亦是震惊的不能自已,他身为宋家最被看重的子嗣,身为被寄予厚望的未来家主,竟然……给人做了赘婿。”
仿佛是难以启齿,宋老夫人最后一句话说的无比艰难。仿佛宋展此等行为比他身死的事情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宋延亦是不敢相信,即便宋展不告家人,在外纳妾甚至娶妻,他都觉得勉强可以接受,然而,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