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大富双头抱头,蹲在地上,哭得像是孩子一样,“我儿子三十六岁了,供他读书上大学,给他娶老婆……以前就叫他不要考公务员的,偏偏不听我的劝告,官是随便就能当的么?举报区长,反而把自己弄进大牢,我想去探望,可是看守所不允许。等看守所允许了,他已经死了……”
梁永誓默然不语。
殷大富说:“我,我只是想找个人主持公道,天下这么大,总得有个说理的地方。这些天来我到处上访举报,可是没人理会,他们甚至派人攻击我,说我诬告。”
廖学兵做了个手势:“阿誓,给他倒杯酒。”
“叔叔,我这没酒。”梁永誓左右为难。
“那就去问你姨父要一瓶上来。”
抖抖索索地灌下一杯宋玉刚珍藏的马蒂尼之后,殷大富气色明显红润了许多,呆呆地看着地板,情绪忽然又激动起来,说:“我看到尸体的时候,阿勇的身上全是伤口,肋骨也折断了几根,可是他们说他是忽染恶疾!可笑,我读过几年书,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糟老头,阿勇是被人打死的!贪官逍遥法外,前天下午我还看见葛建德开着他的进口名车招摇过市!”
廖学兵转过身似是不经意地望着他:“你想要什么?”
骤然,殷大富的心中涌出一股难以克制的悲愤,大声说:“我要一个公道,要杀害阿勇的凶手绳之以法,要葛建德进监狱。”
廖学兵问道:“民不与官斗,你为什么找我?你觉得我可以让法律变得更公平?”
“我不知道找谁,但是他们说飞车党可以主持公道。”殷大富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如果……有困难的话,就是教训教训那个狗娘养的也好。不能让他猖狂,我儿子的血不能白流。他的办公楼比爱丽舍宫还豪华,造价七千多万,用的全是老百姓的血汗!”
廖学兵缓缓摇了摇头,说:“你以为我能替你解决吗?”
梁永誓的手心全是汗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来乞求叔叔替自己伸张正义,而且还说出那么耸人听闻的话语。可是那个老头对生活充满绝望的眼神简直像利剑刺伤了他的心肺。他曾经幻想亲生父亲是个大英雄,既然父亲不在了,那么至少亲叔叔也要是个大英雄。
殷大富只是闷着头不肯说话,鼻孔呼哧呼哧喷着粗气。
廖学兵找到火柴点燃香烟,叼在嘴里吸了一口,从鼻腔冒出外面,待香烟燃到中段,才回过神打量殷大富,说:“你用什么来换取你儿子的公道?”
老廖的话点燃了殷大富的希望之火,爬到他脚下叫道:“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是环卫局的退休工人,还有几千块存款,只要惩罚贪官,让阿勇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那好,你先回家,和我见面的事不要声张。过一段时间你会得到想要的公道。”
“那……”殷大富欲言又止。
廖学兵跟着追问一句:“你信任我吗?那就不必多说什么,回去吧,天已经黑了。”
梁永誓满怀心事地送老头离开,回房间却看见廖学兵正在满头大汗地试图调试游戏《魂斗罗》中的一个漏洞,以期使游戏中的生命达到三十条,不由叫道:“叔叔,你怎么还有心思玩游戏!如果那个大爷说的是实话,我们还是拨打市长热线举报吧。”
廖学兵看也不看他,淡淡道:“现在的大学生都那么幼稚吗?”
“我怎么幼稚了?”梁永誓有点不大高兴。
“明阳区区长葛建德必然和市长有勾结,这是显而易见的。也许他们只想给举报的殷勇一点教训,可是在看守所出了意外,殷勇被殴打致死。他们不想让这件事追究下去。你现在要是打市长热线的话,我猜明天早上一定有警察来抓人,罪名是诽谤、诬告。”
梁永誓的脸都青了,说:“那、那怎么办?人家大爷都给你磕头了,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还叫曹家的人给你道歉。帮帮他吧!”
“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梁永誓无言以对:“我不知道……”
廖学兵口中吐出几个字:“很简单,血债血偿。好吧,你去看书学习,用不着操心,叔叔会办妥的,给殷大富,也给你一个交代。”
梁永誓从衣柜里翻出外套,说:“我还要去酒吧上班。”
“不是叫你辞职了么?还上什么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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