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道:弟兄们听真了,生擒伯颜者,葛大帅自挖腰包赏黄金万两,斩伯颜之头者,赏黄金五千两
哗啦啦,葛明辉站在土丘上,一脚踢翻了口大箱子,满箱子的黄金,耀得人眼睛都花了。
有老兵油子在底下窃窃私语:哼,那要有命花才行,我瞧咱们这些人要打败蒙古精兵呐,就一个字,难
但也有人被黄金激起了凶性:他,伯颜并不是哪吒,有三个脑袋六只手他也只有一个脑袋,老子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有万汉军,就打不过鞑子兵
话虽如此,真正站到了横冲直撞而来的五个蒙古万人队前面,看着由远及近越来越近的那面羊毛大纛,听着如同闷雷般炸响的蹄声,和那冲天而起的烟尘,两浙军的兵将们不由得两股站站,伸直了脖子直吞口水,若不是葛大帅那万两黄金压阵,他们早就作鸟兽散了。
咦,奇怪,往日耀武扬威的蒙古武士,怎么全成了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他们隳突乎南北,叫嚣乎东西,却不再保持着有冲击力的凿穿阵型,或者三五成群,或者以百人队千人队聚集成大群,像炸了窝的马蜂,乱纷纷的疯跑。
当然,站得高看得远的葛明辉知道原因,北方的长江边上,好几十条汉军炮舰舷侧露出密密麻麻的炮口,不断向元军屁股后面射炮火,而身穿铁甲手端刺刀的汉军步兵,则排成密实的队形,从东北西三面驱赶元军,就像牧羊犬驱赶着羊群。
伯颜丞相已气得想吐血,葛明辉的到来让胜利的天平更加倾斜,汉军一方兵力已达十六万之多,还得加上长江中好几十条炮舰;而元兵损失惨重,只剩下不到六万人了
身后东西两面宝音和阿剌罕还奋力抵挡着合围的汉军,伯颜率领五个万人队残余的四万多武士,向南面奔逃,在急转直下的局势和炮火轰击的威胁下,就算精锐的蒙古万人队也难以保持战斗力,他们能聚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突围,已是伯颜治军严格加上威信素重的效果了
不过这样的部队,已不再是南下灭宋北上平海都的那支百战精兵,他们忙忙乱乱,他们失去了作战的勇气,他们现在只为逃命而战,蒙古武士的精悍之气,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位两浙军的士兵,抽冷子战战兢兢的递出了长矛,出乎他的意料,马上那位铁塔般的蒙古武士,居然被这一矛刺了个透心凉,满口喷着鲜血跌下马来,眼见不活了。
天,天呐,我杀了鞑子兵,我竟然亲手杀了鞑子兵士兵惊得目瞪口呆,往日比魔鬼还可怕的鞑子兵,原来也是血肉之躯,原来也能被长矛夺去生命
刷紧跟而来的蒙古武士伸出弯刀,将这小兵的头颅削飞,然而更多的两浙军士兵受到了鼓励,这群蒙元治下的四等奴隶,居然使用弓箭长矛,将头等主人们纷纷刺落马下,甚至有胆大的军官,指挥部下士兵站到了元兵马队之前,将长矛尾部插进地面,矛头斜斜挑向前方,形成了一排排的拒马枪
蒙古武士们彷徨了,犹豫了,他们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被视为四等奴隶的新附军,竟然也能夺走自己高贵的生命有人畏怯的看了看那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大汉两浙诏讨使,那个汉字周边的颜色有些不同,分明是新换上的,难道仅仅是把元换成汉,新附军就能从一堆豆腐渣变成硬核桃大汉皇帝,会传说中可怕的魔法,能让懦夫变成勇士,绵羊变成雄狮
看到了蒙古武士的犹疑和动摇,江南家乡受够了蒙古人色目人这一二等主子荼毒的新附军们,顿时胆子大了起来,毕竟他们当年也是大宋朝的经制军队,曾经和北元敌人真刀真枪的干过,此时久违的血性慢慢恢复,作战不再束手束脚,在葛明辉指挥下竟然打了个有声有色,一时间不知有多少蒙古武士被斩落马下。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伯颜慨然长叹,看了看身后,阿剌罕和宝音的士兵越来越少,时间已不多了。他一拍张珪的后背:本相先去,世侄当思父仇未报,留下有用之身
愕然的张珪和早已心怀鬼胎的阿彻菰苏,惊诧的看着伯颜披挂甲胄,在亲兵簇拥下举着羊毛大纛,杀奔阵前。
须花白的伯颜丞相,在中军精锐亲兵们围裹簇拥下,举着那面象征不败战绩的羊毛大纛出现在蒙古武士阵前,亲兵们大声喊叫着把他的话传遍全军:草原上的英雄们,成吉思汗的臂膀和鹰犬们,我们被狡诈的汉人包围,我们被无耻的葛明辉出卖,老夫惭愧无地,惟有作为凿穿阵型的箭头,替你们打开通路
乱纷纷的蒙古武士们安静了下来,他们是纵横天下的强兵,是保持数十年不败战绩的精锐之师听到伯颜如是说,蒙古武士们被激起了凶悍之性,许多人跃马而出,哇哇叫着要和叛徒葛明辉决一死战。
伯颜满意的笑了,千户百户牌子头,各级军官和士兵们恢复了勇气,凿穿阵型的攻击箭头,在逐渐成型。
糟糕葛明辉见到那个熟悉的箭头阵型,就知道留不住伯颜了,只见羊毛大纛摆在箭矢阵型的最前端,无数蒙古武士狂喊着,血红着双眼,全力鞭打马匹,千万人如一道滚滚洪流直冲而来,刚刚恢复了一点战意的两浙军,根本抵挡不了如此攻势,被冲了个七零八落,任伯颜破阵而去。
葛明辉能指挥八万大军,其实也非泛泛之辈,待伯颜成功突围,蒙古武士无心恋战尾随而逃之际,他大声下令:两翼合拢,把后面的鞑子兵给我留下来
伯颜破阵之前,蒙古武士人为自战,无形中有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待他破阵而走,人人唯恐落下自己,鞭马狂奔无意作战,士气又降了下去。
此时两浙军从两翼向溃口慢慢挤压合拢,就像大坝合龙,那奔涌的洪水慢慢被堵住,再也不能流动
五天后,溧水城东三十里,出现了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刀枪斜拖在地上,马儿饿得皮包骨头,人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胡子脏得像刚从鸡窝里出来的偷鸡贼,至于那面曾经嚣张一时的羊毛大纛,则沾满了灰尘,羊毛也掉落了不少,光秃秃的像根巨大的鸡毛掸子。
伯颜已然山穷水尽,他逃出重围之后,不敢沿着长江行动,汉军和葛明辉又在几面围追堵截,只得率军绕着丹阳湖,来到丘陵密布,远离长江的溧水。
他心头明白,不管如何,失去运兵船队之后就无法渡过滔滔长江,往哪儿跑的结果都一样。
可他不得不跑,宝音和阿剌罕已然失陷在汉军阵中,此时大约已经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若就此放弃,怎么对得起两位将军的牺牲
逃,逃往建康或者镇江,运气好,能抢到民船渡过长江,至于民船有几条,这几万兵马能有多少逃回去,就听天由命吧
便在此时,东面传来了乱纷纷的呐喊声,大汉两浙大都督范文虎的旗帜,竟然遥遥在望
本相终不能死于小人之手伯颜苦笑着,暗暗将匕插进了自己的心窝,一代名相灭宋巨魁,就此魂归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