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这是淮军士兵的家乡,这是李庭芝大帅誓死保卫的扬州啊姜良材仇恨的目光,盯着远处异族武士。
你们,就是群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夜半,在江堤上当值巡防的元军兵丁们,被秋季的寒意冻醒。
妈妈的,都说这江南温暖如春,哪知道半夜能把人冻醒萧达狸骂骂咧咧的起身,这长江边的水气实在太重,白天有阳光的时候还不觉得,夜半秋凉,就贴着身寒,让人从皮肉一直冻到骨头里去。他起身紧了紧羊皮袍子,准备到帐外撒泡尿,再到火堆旁边去烤烤火暖暖身子。
刚走出帐篷,萧达狸就吃了一惊:今夜,月色晦暗星宿无光,空旷的大地竟然暗如锅底,阴沉沉的天空就像个锅盖似的,严丝合缝的盖在上面,不留一点儿缝隙,叫人透不过气来
鬼天气
压抑阴沉湿气浓重,让他开始怀念燕云之地的秋高气爽。
片刻之后,萧达狸提着裤子,从堤边荒草丛中钻了出来,刚走到火堆边,就见有人在那儿蹲着了。
萧兄弟,来,尝尝咱们党项人在祈连山下酿的酸枣子酒党项鹞子细封步濑头也不回,把手中的酒壶递给伙伴。
有酒无肉怎么行女真武士蒲察合安大笑着走来,从怀中摸出个小纸包,酱牛肉的香味儿顿时扑面而来。
细封步濑和萧达狸大喜,三位伙伴就蹲在火堆边喝酒吃肉,十分痛快。
党项女真契丹互为仇敌,若是他们的祖先比如李元昊完颜阿骨打或者耶律阿保机看到现在的一幕,一定会吃惊得掉下眼珠子。
可过去的民族仇家国恨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打下江南,他们就都是帝国第一等的蒙古人了。
和有着古老文明的华夏民族不同,漠北草原上的马背民族没有那么厚重的历史积淀和灿烂的文明,与此同时,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历史包袱,见利忘义畏威而不怀德禽兽之行,不过是草原上严苛的生存法则而已。
酒过三巡,云层似乎变薄了些,启明星从云缝中投射出清冷的光辉,仿佛某位神祗的眼睛,在默默的注视着大地。
萧达狸蹲得久了双腿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巧金山寺悠远的钟声从江心遥遥传来,他下意识的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整个人就像石头一样定在了当场,嘴巴长得老大,口涎从嘴角滴到前襟。
萧萧老哥,你怎么啦蒲察合安大着舌头,兀自不觉有异,傻呵呵的笑着:看南边做什么,要钻蛮子女人的被窝,得等到开春呐
细封步濑的脸色从来没有现在这么郑重,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捏着分醉的女真人的下巴,将他的脑袋转了个方向。
于是惺忪的醉眼中,浮现出神奇的一幕:长江南岸灯火灿烂,数不清的大船从上游真州方向到下游镇江方向排得密密麻麻,穷极目力也看不见船队的尾。各式舰船乘风破浪划向北岸,船队灯火相连灿若云霞,宛如一条星汉中遨游的巨龙,正张牙舞爪的扑向张珪驻军的淮扬之地
敌袭蒲察合安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打破了三十万元军将士的美梦。
脚下滔滔长江东逝水,头顶猎猎战旗飞扬,站在船的姜良材庞士瑞和王仁等前淮军将士心情激荡几乎不能自已。
曾几何时,只有胡马窥江,却没有华夏子孙渡江北伐,自朱仙镇十二道金牌找回岳飞之后,百余年间只有一次元嘉草草赢得仓惶北顾
幸好,英勇的淮扬人民继承了李庭芝大帅的遗志,抗争的烈火依然在他们的心底燃烧,故乡迎接淮军将士的,决不会是佛狸祠边,一片神鸦社鼓
七年了,咱们离开扬州已有整整七年庞士瑞没有说出口的还有一句:李大帅殉国成仁,而我们被朱焕狗贼欺骗降元而离开家乡,也已有整整七年
姜良材王仁,还有许许多多的老淮军士兵,都紧紧的握住了步枪刺刀,他们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是的,背叛的耻辱只有用鲜血来洗清,在扬州,咱们随着朱焕投降元朝,把这座李大帅誓死保卫的城市交给了鞑子,现在,只有亲手收回这座城市,才能洗清汉奸的罪名,才能真正挺直了腰杆做人
船到江心,已能看清北岸那些黑洞洞的炮口,还有四处乱窜的鞑子兵,他们逐渐恢复了镇定,披上了盔甲拿起了刀枪校准了炮口,严阵以待。
作为第一突击波,姜良材知道自己和弟兄们活下去的可能性并不大,他微笑着问身边的庞士瑞:庞老弟,咱们大概要携手归天了吧也好,埋骨淮扬故乡,本是咱们此生最大的希望。
辽东风光闽南景致,咱们都领略过了,游子能回归故土,就是天幸呵庞士瑞淡淡的笑着,神态平静安详,好像不是去和凶恶的敌人作殊死搏斗,而是秋夜闲暇时去某位老友家,享用浊酒淡茶
大汉六年秋,楚风以第一军居中,金刚毒蛇断刃三军分列两翼,渡过真州到镇江的广阔江段,挥师北伐
不知是谁唱起了汉军军歌: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熊罴威盛霍嫖姚
歌声在船队中传递,声浪越响亮,无数士兵接着唱道: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金山寺主阁中亲临前线的大汗皇帝楚风,身边也响起了歌声文天祥的脸上有泪水滑过,这位向来稳重的老臣也情不自禁的唱道: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
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胡无人,汉道昌
汉军激越的军歌声响彻大江南北,直上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