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六章 化肥的肥

    二排距离太阳寺分场场部四、五里路。

    长趟平房座东面西，后墙与几米远的陡壁之间形成宽条地空，似窄浅胡同；后墙面有大字标语：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标语后半：进行到底！因为伸进“胡同”，至近方能看全。南端墙面有约两平米涂黑，做宣传栏。平房西北山坡脚下，是一排十孔座北朝南石窑。窑顶后坡上有土窑洞，过平房北端往东还有几孔。石窑西端有座西朝东平房，房脊上耸立砖砌烟囱，似伙房灶间。这单间平房南边是土墙围院，院内有几座条笆屯状大圆仓；草垛秸秆堆；一栋座北朝南长间平房，两户四扇对开南大门，铁栅小窗高置，是粮库。

    伙房与粮库院为西，石窑为北，长趟平房为东，合框成千儿八百平米的门型大院落：这就是太阳寺分场场部。

    接近场部，有清洪齐下车，他们住在四排，还得继续往川里走。

    一些人在长趟平房南端翘首以待状指指点点；有的胸前左上方佩戴毛主席像章，闪光。

    首辆马车抵近，吆喝北拐；马路距院南边二三十米，必先上斜坡再进场部院里。

    这辆马车到斜坡前，有人拦挡并指示车夫调转车头，面向大路停住，作即刻动身再走的样子。

    眺望的人对后来的车招手鼓掌。

    有一人，棉袄外罩套上衣四兜在外深蓝色干部装，未过水、新得醒目；蓝布旧单帽弯檐；半新翻毛皮鞋。他三十多岁，脸皱折多而深，显老；上门牙大而距宽，齿面焦黄；鹗睛鸱目，圆瞪，似总处惊讶状态。

    他对头辆车的到来兴趣不大，对车上知青招招手，说两句，撇开；径直奔向后来的车辆。他举双手过头顶对拍，又抱拳作揖状欢迎，大声说：“大家都好！知青们好！毛主席他老人家、唩真是英明伟大得很么，给哦哩送来这么攒劲的、唩青年女、子……欢迎！欢迎！”他快步冲下斜坡，扫视后两辆马车，似在找谁……

    他笨拙大跨快步，瞪眼奔来，双手扑握住刚下车的王嫣燕的手，剧烈上下摇动着说：“真攒劲！真攒劲！唉呀呀呀！唉呀呀呀！唩真攒劲得很……”

    她抽回手，脸泛些红晕，微笑僵硬，眼神儿里闪过恼怒。

    “来来，给哦给哦，你的行李、唩撇在哪搭呢？”这人殷勤地对王嫣燕说，似在迎接这一个知青。

    “你、是——？”她问，勉强松开被拽去的大衣。

    “噢，哦叫黄化民，青龙川总场太阳寺分场的、政治指导员，唩第一负责人。总场打电话来，哦高兴得很么！唩哦一眼就认出你是王嫣燕，真真攒劲……路占勇，把车赶上来！还有你，把车往院里吆！”他对第二辆的马车夫说，口齿不清，似大舌头，又似口腔含唾。

    “你们几个先下来吧，我要赶车上坡啦。”老路对车上的知青说。

    黄化民手势邀请王嫣燕，去进长趟平房最南头房间，说：“看看，哦的办公室，唩哦就住在旁边；这是哦哩分场的首脑机关……”

    电话线从路边木杆伸进南头房间；话机黑色，手摇式。

    乘坐头辆车的知青在车下聚拢，李援朝走过时听他们议论：“怎么坐第一辆马车的人还要往里去，坐第二第三辆的知青就留下了？”他们心烦，又疑虑地互问互释。

    老路与另一车夫赶车上坡，停石窑前。正要下卸行李，被肉头肉脑圆鼻坠腮人拦住；就是此人让头辆马车调的头。

    王嫣燕沉脸，压抑满腹不快状地走出场部办公室。

    黄化民紧随，惊诧似的目光陷进笑折皱纹，努假笑般说：“唩哦还没讲完哩，你听哦唩再讲讲嘛……”

    “你和大家讲吧：”她手指院里说,“我既不是知青里的什么领导，也不是太阳寺分场的负责人，就是闲不住、好张罗……”

    “嘿嘿，要负责权力的事情，唩好商量么……”

    “讲你们对知青的安排意见吧，你看：大家都等着哪。”

    他敛尽笑容，说：“啊—，好，都给哦过来站好！你们也上来！快麻利着跑上来！”他伸手指叫头辆车旁的知青。

    坠腮也喊：“听见了嘛？黄指导叫哪，你们快跑着过来！”【1】 【6】 【6】 【小】 【说】

    “我在这里听得见。”一男知青胸前抱双臂轻蔑状回答，他叫张合，跤摔得很好而被李援朝结交；他弧眉圆眼，近视，却很少戴眼镜；高一的；常发表深刻奇特思考见解，得绰号：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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