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他的话刚刚说出口,但听一声娇叱,似是发自对方口中,那少女说道:“哪里来的野男人,还不给我滚出去。”
此女说着竟奔向叶飞桐而来,谢小莉在旁怒不可遏,忿忿地说:“你别管,我先把她收拾了再说!”
谢小莉一面发话,陡然双掌一紧,展开天魔女柳傲霜所授的“天魔掌”、“巧打金钟”、“推窗望月”分向对方两处大穴拍去。
偏那独身少女,身手更是不凡,容不得谢小莉双掌拍到,立时娇叱一声,身子像穿花蝴蝶似的,优美无比地闪过两招抢攻。
叶飞桐越看越觉得此女的身材,十分熟悉,他一心想看清她的脸部,由于双方动作、身形飘忽,宛如行云流水,一时不易看见。
但是,当他理智清朗,心神略为镇定,仔细一看之下,心中不禁突突乱跳,再也抑压不住内心激荡的情绪,脱口大声叫道:“你,你你不是凤妹妹么?。”
这一声惊呼,像春天的一个响雷,顿时震惊了那独身少女和谢小莉,两人的身形陡然一合一分,再也顾不得动手。”
那独身少女美丽的大眼睛中,闪出惊喜交集的光芒,一时像泥塑木雕般地,怔立在室中,一双眸子紧紧盯在叶飞桐身上,小巧可爱的樱唇,微微张开着,口中发出呓语般的声音,说道:“你你不是叶哥哥吗?咱们不是做梦吧”
重逢的人都惊喜得睁大了眼睛,彼此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是真?是真?无比的喜悦、惊奇、复杂、微妙,种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在见面的一瞬间,一时就像撼江巨浪般地,在叶飞桐、甘凤怡两人的心底涌起。
这位美丽多情的少女,正是离家出走,飘泊江湖的甘凤怡。
她自从知道甘、叶两家有着解不开的深仇之后,甘姑娘的芳心破碎了,她不辞而别的出走,同时也造成了一个误会。
这个误会就是叶稚凤小姑娘,竟将女扮男装的甘凤怡,误会成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一寸芳心之中,偷偷地将一缕青丝,系属在甘凤怡——这位易钗而弁的西贝公子身上。
这一场误会、爱恨、情仇,结果导致了叶飞桐、甘凤怡、叶稚凤三人的出走。
甘凤怡自从离开叶家之后,一直在江湖上飘泊,但不愿意再去叶家,重新投入叶飞桐的怀抱。
同时,因为她心碎了,又不愿回到娘和岷江老人尹一波那里,因为她还没有跟那位武功盖世的老尼姑学好本领。
但是,她在这一段孤寂、飘泊的流浪生涯中,却也不曾白费时间,她利用空闲时间,偷偷地将从思悲子那儿得来的“痛禅掌谱”上的武功,一个人聚精会神地揣摸、苦练,渐渐学会了使方今武林人物梦寐难得的武功,这也许是她在感情上遭到挫折后,唯一的收获吧。
在这段漫长苦寂的时日里,她是不是还怀念着叶飞桐呢?
重逢的一瞬间,叶飞桐和甘凤怡怔怔地凝立着,谁也没有勇气先说话,倒是谢小莉一个局外人,从这一对少年男女的眼色、举动上看出几分秘密来。
谢小莉被眼下这种感人的场面迷惑了一阵,忽然想起身边的危机,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忖道:“我的天,这是什么时候呀?他们两人还像在做梦,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哩!”
她正想找几句适当的话,打破眼前的僵局,突然屋外又似乎传来天魔女柳傲霜的冷笑。
这一声冷笑,再度引起谢小莉的惊悸,就像一盆冷水泼在头上,一时慌了手脚,再也没有心情去领略眼前这一对男女脉脉含情的情景。
谢小莉惊慌地低声向叶飞桐说:“叶相公和这位姑娘,能不能请你们先救一救我,我师父已进了客栈啦!”
她的语气中几乎充满了乞求和伤感,美眸之中,竟然流露出两道埋怨的光芒。
这几句话顿时惊破了叶飞桐的迷惑和沉醉,他立时低“哦”了一声,也用诚恳和期求的目光,睨视了甘凤怡一眼,低声笑道:“凤妹,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到你,眼下这位姑娘身遭巨变,她师父已经追进店来,你能不能让她躲一躲,咱们有话待会再谈好不好?”
甘凤怡乃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当她第一眼看到谢小莉和叶飞桐之时,私心不免犯了猜疑和嫉妒,还以为意中人已移情别恋哩。
她正在胡思乱想,千头万绪之际,忽听二人诚恳地一番解说,不觉心软了。
小姑娘当时暗暗咬了咬牙,心想:“唉!谁知道他跟这个姓谢的女孩有着什么关系呢?他们都这样求我帮忙,可能真有极大的危险,我不如先听他们一次话。”
她想至此处,心情开朗许多,仍然若有所失地说道:“好吧!既然这位姐姐有难,我当然要尽力帮忙的。”
她说话之间,似乎已听见院落中的冷笑声,不由有些惊慌。
甘凤怡忙乱中凝目细细在屋中一阵打量,猛然发觉床侧有一口大木箱,说道:“这位姐姐就请暂在木箱中躲一躲吧!”
叶飞桐这时忽然灵机一动,自作聪明地扬起左掌,将桌上的红烛扑灭。
谢小莉急得直顿脚,低声埋怨说:“唉!你这不是弄巧成拙吗?如此一来,我师父就会发觉咱们一定躲到这间屋子里来了”
她正说着,窗外陡然传来一阵长笑,一个冷峻无比的声音说道:“丫头,为师没有白跑一趟,总算找到你啦,你不出来见我,难道还待为师动手么?”
这几句话不啻晴天一声霹雳,谢小莉直骇出一身冷汗。
室中失去了光明,黑暗像恐怖的浪潮,无情地向三人汹涌袭至,一时都感到胸前压力大增,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天魔女柳傲霜这一发话,不啻春雷大动,深深地震动了谢小莉和叶飞桐。
其中甘凤怡因是局外之人,比较沉着些,她略一犹疑,慌忙悄声对谢小莉说道:“谢姐姐,快藏进箱子里去吧,让我来对付。”
谢小莉深长地吐了一口气,苦笑道:“唉!那有什么用呢?怎么也逃不了我师父厉害的目光。”
她口中虽然如此说着,仍然不敢怠慢,急忙跑到木箱之前,一弯腰钻了进去。
甘凤怡在黑暗中,对叶飞桐轻笑道:“喂!她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嘛?竟然吓成这种样子,真奇怪。”
她说着关上木箱,顺手又将那把大铜锁锁上了,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一晃,又将桌上的红烛点着。
甘凤怡正将桌上红烛燃亮,但听窗外一声冷笑,室中烛光倏一阵发暗,叶飞桐和甘凤怡,突感胸前袭来一股奇大无比的劲风,压得两人呼吸困难。
两人惊悸之下,各自猛吸一口真气,力贯双掌,蓄势待变。
间不容发之下,室中多了一位身着黑衣的中年美妇,俏生生的一张美脸,就像天上的明月,晶莹的双目,蛾眉淡扫,隐含着一股煞气。
叶飞桐从来不曾见过天魔女柳傲霜,由于这位女魔头在二十多年前,就离家悄然而去,在他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祖母的印象。
他乍见天魔女柳傲霜之下,内心立刻泛起一阵寒意,感到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和威严。
甘凤怡一见室中来了这样一位不速之客,在一经接触之下,立刻感到她有着一身惊人的武功,当下聚气凝神,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闯入人家房子,真是不懂规矩!”
谁知天魔女并未因为甘凤怡的咄咄逼人而生气,反而神经质地突然尖叫一声,随着就是深深地一阵叹息,手指着叶飞桐说道:“你你姓什么?”
说着又指向甘凤怡说道:“你这女孩是谁?谢小莉呢?她藏到哪里去了?快说!”
叶飞桐被她这种不寻常的举动,弄得如坠五里雾中,心神不定地说:“在下叶飞桐,这位是甘姑娘,你是不是柳”
在她的判断之中,这中年美妇一定是那天魔女柳傲霜无疑,但却不知道柳傲霜正是父亲和叔父的生母,也是自己的亲祖母。
天魔女柳傲霜闻言长叹一声,浑身一阵颤抖,无限伤感地说:“哦!你就是叶飞桐唉!岁月无情催人老,想不到转眼之间,叶家的三代子孙,都这么大了”
她的眼眶中,忽然湿润起来,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叶飞桐觉得她神情十分奇怪,诧异地说:“你就是柳老前辈么?你是否认识‘洛阳双英’,家父和家叔?”
甘凤怡也有些惊愕和意外,心忖:“这女人真怪,她的武功一定很高,刚才现身时带来的那股罡风,分明是武林罕见的‘般若神功’中‘罡风磅礴’绝世武功嘛!”
天魔女柳傲霜并未回答叶飞桐的问话,又复将目光射在甘凤怡身上,那锐利怪异的眼神,竟把甘姑娘看得心头直跳,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她这时收起伤感的脸色,改用冷冷的声音,对甘姑娘说道:“你就是甘子梧的妹妹吧?你哥哥现在何处?还不快些告诉我!”
这种命令式的口气,把甘凤怡气坏了,忖道:“我正在到处找我哥哥哩!你倒问起我来了,真奇怪,这女人如何会认识我哥哥呢?”
想着冷冷一笑,说:“哼!你这女人真是妄自托大,我哥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倒来问我,我还要问你要人呢!”
天魔女柳傲霜闻言脸色一变,一双细长的柳眉一挑,鼻中冷哼一声,冷笑道:“小丫头,你的胆子真不小,居然敢顶撞起我来,哼!要不是看在你也姓甘的份上,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才怪呢!”
她把脸色一沉,无形中,就有一股威严,将叶飞桐骇了一跳,暗暗焦急道:“甘妹妹也真不懂事,眼下箱中还藏着一个谢小莉,你为何要跟柳傲霜冲突呢?”
叶飞桐正想出言暗示甘凤怡,不要跟天魔女柳傲霜斗嘴冲突,不料甘凤怡初生牛犊不畏虎,见柳傲霜声色俱厉,心中更加有气,嘿嘿笑道:“你别老提姓甘的长,姓甘的短,谁跟你攀亲戚嘛,真是不害羞!”
这一句话原是无心之言,哪知天魔女柳傲霜误会了她的意思。
一个在感情上受尽折磨的人,心灵上有着深深的创伤。柳傲霜当初和甘如石相恋,原不是一件光明正大之事,因此她一生最恨别人揭她的疮疤,眼下听得甘凤怡提及此事,不由柳眉倒竖,冷笑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不教训你,也不知我老人家的厉害。”
身形一晃已如一阵风似的,飘至甘凤怡的身前。
她倏的一翻右掌,施出天魔指法中,一指“巧匠穿梭”食中二指闪电般地直向甘凤怡脉门穴扣去。
这一式巧拿,虽是她成名江湖的“天魔指”中,极为平易的一招,但却为柳傲霜从少林派擒拿手一招扣脉法中演化而成,一经施出使人很难防守。
叶飞桐但觉眼前人影如闪电乍现,一阵疾风过处,柳傲霜的右手食中二指,眼看已搭在甘凤怡的左手“脉门穴”之上。
甘姑娘正在惊骇于对手奇快如闪电的身法,柳傲霜攻势已到了左手脉门。
人在急情之中,常会产生急智。甘姑娘数月苦练思悲子所赠的玄真派绝学“痛禅掌”已有相当成就,惊急之下,陡然记起一式绝掌。
眼见柳傲霜的二指攻到,甘姑娘陡然娇叱一声,身形不退反进,竟用“痛禅掌”中第二式“南海参禅”左掌掌缘像金梭般地顺着对方攻出的右腕切去。
惊雷奔电的一瞬间,不但柳傲霜大为惊骇,惊怔在旁的叶飞桐也不禁大为惊奇。
甘凤怡的第二招攻势,快如风驰电掣,眼看就要拍上柳傲霜的“志堂穴”上,但天魔女柳傲霜岂是等闲之辈,虽然暂处劣势,仍然十分镇定,冷笑道:“丫头找死!”
喝声之中,陡然一吸胸“嗖”的一声,甘凤怡攻出的一掌便已落空。
柳傲霜怒不可遏,柳眉倒竖,突地翻腕便打,用的乃是“天魔掌”中一式“穿云摘月”她又是含怒而发,威力非比等闲。
甘凤怡不由一阵骇然,赶快收敛心神,猛提真气,抬腿向外横跨两步,才闪过对方的一招奇攻。
叶飞桐这时怕柳傲霜伤了甘凤怡,陡然大喝一声,说道:“柳老前辈有话好话,何苦和一个晚辈动手!”
说着大迈一步,闪身阻在柳、甘二人中间,预备接受柳傲霜的攻势。
天魔女柳傲霜正要抬手出招,被自己嫡亲的孙子这一挡,深感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说道:“真是孽障,你这畜牲何苦来管我的事,阻挡我教训这丫头?”
说毕恐怕伤了叶飞桐,只得中途收招,向后飘退了三步。
甘凤怡接了柳傲霜几招,已经认得厉害,自忖新学的“痛禅掌”尚非对方的对手。
想到此处,甘姑娘可不敢再逞强了,悄悄地退到一旁,静待其变。
叶飞桐挺身而出,立刻把眼前箭拔弩张的情势给扭转了。
柳傲霜在烛光之下细细观看叶飞桐,眼看这个孙儿,就是当年的叶之文、叶之武的化身,不禁感慨万千,嗟叹不已。
她虽然冷酷成性,毕竟人到年老终惜子女,自己当年弃家出走,一晃眼二十多年,没有和两个儿子见面,如今亲见孙儿长大了,不觉勾起了许多被遗忘的往事,以及感情上的创痛。
怔怔地出了一会神,她再也没有火气了,不禁又流目细看甘凤怡姑娘,见她长得很像甘子梧,眉眼和脸部轮廓也可以捕捉到一些甘如石当年的音容笑貌。
想着想着内心又涌起一阵惘然,长叹一声道:“罢了,我也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要换在平时,我早把你活劈啦!”
甘凤怡气得翘起了小嘴,低低地哼了一声,但是不再出言和她顶撞。
天魔女柳傲霜此时有满腹的心事,又不便对两人倾吐、解释。
她出神地用双目在屋子里细细扫射,又见小屋之中有一张木榻和一张木桌,再就是一个大木箱。
细细观察了半天,竟未想到谢小莉是藏在这口木箱之中。
柳傲霜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忖道:“咦!这就怪了,我明明看见叶飞桐和小莉一起进客栈来,不知小莉这丫头逃到何处去了?”
她奇疑之下,冷冷地向叶飞桐问道:“娃儿,我刚才在外明明看见你和小莉一起进来的,这会那丫头藏在何处?她已犯了重大的门规,趁早把她交出来,我不难为你们就是!”叶飞桐听得心头一凛,心想:“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寻出谢姑娘。”
于是沉思片刻,笑道:“不瞒柳老前辈说,谢姑娘和我虽然一度同行,适才在客店外已独自离去,老前辈如不信,屋内屋外但请搜查。”
柳傲霜脸色一沉,说道:“你说的句句都是真话么?要叫我搜出来,不但那丫头要遭殃,你们两个一个也逃不了。”
说毕缓步在室中步了一圈,床上床下都搜遍,并无谢小莉的人影。
她凝目看那口大木箱,只见木箱上上着锁,竟不会想到谢小莉藏在其中。
柳傲霜往日目光锐利,心思灵巧,今夜因遇上离奇的变化,一时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精明。
叶飞桐见她目光停在那口木箱之上,不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故作镇定地说:“晚辈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谢姑娘确实已独自离去,晚辈因事先和甘姑娘约定”
说至此处才知道话中有些语病,一张俊脸羞得绯红。甘凤怡此时也不觉低下了头,羞得连耳根都红了。
柳傲霜因和叶飞桐有祖孙之亲,当下冷哼了一声,对二人说道:“好吧,不管你们所说是否实话,我今夜索性不再追究。只有一件事,我要事先关照你们!”
叶飞桐见她并未怀疑木箱,不觉松了一口气,笑道:“前辈有事但请吩咐,晚辈等愿听指示!”
天魔女柳傲霜略一沉吟,接道:“今夜之事,乃是我破例对待,不许你们将此事向任何人泄露,否则我必有方法找你们算帐。小莉那丫头犯了门规,任她走到哪里都难逃出我的掌握之中,就是今夜不取她性命,她也活不了多久。”
言毕又对甘姑娘沉脸接道:“小丫头,你以后再这样对我不尊敬,可是饶你不得了,咱们后会有期!”
言犹未了,室中烛火一暗,一阵疾风起处,便失去了柳傲霜的影子。
看得甘姑娘心头一凛,脱口说道:“这女人真是神出鬼没,莫测高深。唉!幸亏她走了,不然真难对付。”
她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悄声又对叶飞桐笑道:“咱们快将谢姐姐放出来吧!恐怕快把她闷坏了!”
叶飞桐恐怕柳傲霜还未远去,慌忙低低说:“轻声些,等我出去看她走远了没有?”
当下双肩微微一晃,从窗口中穿了出去,他落在窗外凝神流目向四下一看,但见黑夜深沉,客栈中仍然陷入一片沉寂。
他在院中小立片刻,并未发觉任何动静,知道天魔女柳傲霜真的远去了,这才放宽了心,又从窗口飘入室中,不料这时甘凤怡走至木箱边,想要掀开箱盖。
甘姑娘听见声响,不禁微微一惊,抬头一看,见是叶飞桐,这才哑然失笑,道:“那女魔头走远了么?”
叶飞桐微微点头,笑道:“走是走远了,不过你也未免太心急些,如果进来的不是我而是柳傲霜,岂不把事情又弄糟,你以后在江湖上行走还是小心点!”
甘凤怡心中虽佩服他的细心,表面上却作出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气,噘着小嘴嗔道:“哼!你才比我大多少呀?那么久没见面,问都不问一声好,见了面就抱怨我,我才不爱管你们的闲事呢!”
她的大眼睛中流露出一片幽怨的神色,似是闪出嫉妒的光芒。
言为心声,眼为灵魂之窗。甘姑娘的芳心之中泛起了猜疑,她以为意中人既和谢小莉结伴同行,一定十分密切。
叶飞桐知道她一定误会了,想要向她解释,又怕藏在木箱中的谢小莉听了笑话,一时竟有些发怔,呆了半天竟找不出适当的话来说。
甘姑娘见他沉默不语,心中越发猜疑,黛眉一颦,冷笑道:“咦!为什么不说话呀?怕人家听到是不是?唉!千不怪万不怪,怪我当初瞎了眼,看错了人你要嫌我在这里碍事,我走就是了。”
说着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这一哭把叶飞桐弄慌了手脚,顿足叹道:“唉!这是从哪里说起呢!你一定误会了,这位谢姑娘是你哥哥先认识的,我在路上才遇到的呀!”
甘凤怡听了还是有些不信,擦着眼泪,嚅嚅地说道:“我不管你们的闲事,你也别阻拦我,让我去死好啦,反正活着也是讨人嫌。”
叶飞桐不禁急了,恐怕误会闹大,抢行了几步,走至木箱之前,伸手一拉箱盖,不觉吃了一惊。
他急忙注目一看,原来加在外面的一把铜锁,突然不翼而飞了。
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当他掀开箱盖,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甘凤怡在旁见他神色有异,慌忙赶近箱前说道:“你怎么啦?谢姐姐”
两人同时俯身探视,但见箱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谢小莉的影子!”
寒夜、孤灯、逆旅这一对情侣久别重逢,彼此的心情是兴奋而激动的。叶飞桐和甘凤怡两人的内心,都充满了这种复杂而微妙的情绪,于是,表现出的动作也有些反常。
斗室中的红烛烧了一半多,血红的烛泪顺着烛台向下流,冻结成一滩红烛。
叶飞桐和甘凤怡打开箱盖,双双低头向箱中窥探,只见箱中空空如也,不见了谢小莉的芳踪。
甘凤怡惊诧地喊道:“咦!谢姐姐呢?人到哪里去啦?真是怪事。
叶飞桐也急慌了,费尽思索也猜不出,在这转眼之间谢小莉不知不觉失踪了。
他惊慌失措地说道:“这就奇了,她藏在木箱之中,突然失踪,刚才我出窗之时,你有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
叶飞桐思前想后找不出谢小莉失踪的原因,因此探问甘凤怡有没有离开过屋子。
甘凤怡迷惑地睁着大眼睛,尴尬地应道:“哦!我想起来啦,刚才你出外探看柳傲霜的时候,我怕你有意外,走到窗口站了一会儿,唉!她会不会趁这时候,悄悄出箱离去?”
甘姑娘刚才因为不放心叶飞桐,恐怕万一天魔女柳傲霜仍然窥视在外,岂不遭了她的毒手,因此她才走至窗口探望了片刻。
想至此处,她紧锁着黛眉,匆匆在屋中到处寻查了一番,结果毫无发现。
她焦急地走至门边,细心地检视一番,然后用手一推,房门“呀”的一声轻响,应手而开。
如此一来甘姑娘不觉恍然大悟,叹了一口气说:“这扇门有人开过了,谢姐姐一定趁我在窗口之际,爬出箱子悄悄地走啦!”
叶飞桐这时才恍然大悟,无可奈何地摇头叹道:“唉!想不到她竟如此悄然而去,有一事实在令人费解,她为何在危机尚未远去之时,突然不告而别呢?”
她想着夜来的种种经历,不觉有些为谢小莉的安危担心。
甘凤怡这时虽然有些不安,内心却又感到很安慰,直到眼前为止,自己虽然还不能确定谢小莉和意中人到底有何关系,但是却由于她的悄悄离去,心中有几分安慰。
爱情之间是狭窄的,甘凤怡当然不愿有第三者卷入这片爱情的漩涡”
这美丽的女孩子有着纯洁、善良的本性,想到最后,不觉有些脸儿发红,低下头默默无言。
两人相对无言,桌上的残烛被窗外的夜风吹得火焰摇晃,将两人的影子,幻映得狭长,看来十分动人。
甘凤怡情感和理智在内心中矛盾着,陡然秋波微转,深情款款地睨了叶飞桐一眼,娇羞地说道:“她走了,你一定会恨我,是不是?”
直到眼下为止,她芳心中还误会着叶飞桐和谢小莉之间的关系。
叶飞桐见她还在误会,不觉有些微愠,正色道:“凤妹妹,我再三向你解释,你还在误会我,真是急煞人也!”
甘凤怡见他态度诚恳,举止认真,心中才放下一块石头,姗姗走过他的身侧,含情脉脉地笑道:“好啦,好啦!别再生气好不好?谢姐姐悄悄不辞而别,万一被她师父追到,岂非我一人之罪,咱们还是赶快出外看一下吧!”
叶飞桐摇头叹道:“我和她萍水相逢,原不过见她身有危难,才仗义送她一程,如今她既然自愿离去,有什么好歹,也怪不了咱们,此时她恐怕已经走远了,追出去也没有用,还是由她去吧!”
甘凤怡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柔顺地倚在叶飞桐的身畔,忸怩地说道:“刚才的事怪我太多疑啦,你会不会怪我呢但愿你别恨我唉!这些日子来,我在江湖上流浪、飘泊,一直想去找你,却又没那份胆气,心里难过死了。”
她说至此处,脑中不禁想起那日在叶飞桐家中,偷偷听到叶之文和叶之武所说:“甘叶两家的怨仇,是一辈子也解不开的!”
在她纯洁、善良的心灵中,再也想不到甘叶两家会有那种复杂、微妙的误会,和彼此间结仇的因果关系。
但是,从那一天起,她的心碎了,想到今生今世,将永不能和叶飞桐相厮守在一起,她就柔肠百结,背地里暗弹珠泪。
叶飞桐默立良久,一时百感交集,内心之中交织着一股爱恨之情。
父亲和叔父的教训,言犹在耳——
“不行!不行!叶氏门中的儿孙,绝对不许和甘家结亲,甘叶两家仇深似海。”
叶飞桐的心灵深处仿佛毒蛇在噬蚀般地痛苦,他想至绝望之处,不由黯然神伤,默默无言。
甘凤怡冰雪聪明,心思剔透玲珑,目睹情郎脸部痛苦迷惘的表情,心中猜想他此时必在为了两家的世仇无法了结而苦恼。
她噙着泪水,幽幽说道:“你心里有什么话,请尽管说出来,我绝不会介意,也不会怪你的。”
叶飞桐乃是侠义门中弟子,自幼受叶之文的训导,满脑忠孝之道。
父亲既已指出,甘叶两家有着解不开的深仇,岂能再为儿女私情纠缠,违背父命。
他剑眉一轩,坚毅地说道:“甘姑娘,我叶飞桐有一句不当之言,说出来你休要责怪我薄情寡义。”
说至此处,他实在有些不忍,脸上流露出一片困惑之色。
甘凤怡咬着玉贝般的牙齿,让晶莹的泪珠顺颊往下滚,颤声说道:“你你不必顾忌,有什么话尽管说,甘凤怡自问不是下贱的女子,只要听你一言,今后自会为自己安排,绝不会因此怨天尤人。”
她在脆弱之后,忽地变得坚强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说出这番话来。
叶飞桐把心一横,沉声道:“叶飞桐难违父命,今生今世,只有辜负你救命的一番恩德了。”
甘凤怡忽地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凄凉和悲凄。
“哈哈哈。”
她发狂的笑声,传达户外,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叶飞桐见她神态失常,忽哭忽笑,明知她必有满腹悲痛,伤心而泣,却感无言相劝。
甘凤怡纵声大笑了良久,仍未停止。叶飞桐恐怕惊动店中旅客,说道:“甘姑娘,我求你声音小些,惊动了本店的旅客,怕不妥当吧!”
甘凤怡闻言脸色一沉,疾声说道:“怕什么?如今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惊吵别人,你别管我的闲事!”
爱与恨在她的内心冲突,使她暂时失去理性,短短的时刻,从温柔娴静变为放肆、泼辣起来。
叶飞桐见她神情失常,却苦于无法劝解,内心亦是悲痛已极。
他忧伤地沉吟了许久,见甘凤怡已不再狂笑,只是咬牙忍着悲痛,不让眼泪流下来,于是低声说道:“甘姑娘,我叶飞桐一介凡夫,你这般为我伤心烦恼,实在不值得,方今武林之中,尽有比我强十倍之人,请姑娘不要为我损伤玉体,那样一来,叶飞桐的罪就更大了。”
甘姑娘黯然地低着头,似在极力压抑满腹悲愤,冷冷地说道:“你不要劝我,我心里的痛苦和委屈,岂是你三言两语能劝解的。”
叶飞桐被她如此一说,更感心中难过,心想:“父命难违,又不是我薄情寡义,另结新欢,你何必如此抱怨于我呢?”
事已至此,不便与她争执,只得一声苦笑,嚅嚅说道:“甘姑娘,你一个人离家很久,令堂和令兄一定很焦急,你也该返家探亲啦!”
甘凤怡脸上笼着一片严霜,悻悻地说:“不用你说,我也要回家问我娘,咱们甘家怎会和你家结仇的,如果这仇解不开,或是谁好、谁坏,我还要找他算这笔帐哩!”
她忽然想起许多往事,母亲冷幼梅总是不肯对自己和哥哥提起父亲的事,莫非父亲是被人害死的?那么谁是正凶呢?莫非杀害父亲的凶手,竟和“洛阳双英”叶之文、叶之武有关么?不然,叶氏兄弟为何口口声声说,甘叶两家仇深似海呢?
她越想越离奇、纳闷、可怕,突然大声对叶飞桐说道:“叶飞桐,你快实说,我父亲是不是你们叶家害的?”
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几乎把叶飞桐骇坏了,一时瞠目不知所对,张大着嘴急道:“你你别胡乱说,我连你父亲的面都没见过,怎会害你父亲。”
甘凤怡气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一顿脚道:“好,好,你不知道,你爹爹和你叔叔一定知道,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甘家兄妹,在一年之内必定登府拜望,咱们也别再见面了,你自己请便吧!”
说着指着窗口,直截了当地对叶飞桐下逐客令,这一来倒把叶飞桐给愕住了。
却也因此激起了怒火,脸色一沉说道:“你不要逼人太甚,父亲的事,我一个做小辈的,哪里会知道,话说到这里,我也不怕别人寻仇,常言道:‘父债子还’,有什么天大的事,你也不必找我爹爹,直接了当的找我叶飞桐好了。”
叶飞桐脸都气白了,他真没想到甘凤怡突然变得那么冷酷、无情。
事已至此,自己和甘凤怡之间,似已到了恩断义绝的地步。
再留恋下去,岂不有失一个须眉男子的气概?当下气忿忿地说道:“走就走!”
言犹未了,原立的姿势不变,人已自窗中挺身飘出,剩下了柔肠寸断的甘凤怡,想到伤心之处,不由放声痛哭。一时哭得天昏地暗,恨不得拔剑自尽,但感天涯茫茫,无处栖身,未来更是难测难料,母亲、哥哥、和尹公公的影子,都幻现在眼前
黎明前虽然显得格外黑暗,但是,狂风暴雨总算是停了,在雨水淋漓狭窄的山道上,出现了一匹劳累得喘不过气来的瘦马。
这匹惊痛、喘息的瘦马,驭着一对男女“嘶嘶”地吼叫着,放开四蹄力竭声嘶地奔跑。
马蹄敲击着石子和泥水,发出得、得,哗、哗的声音。
昏黑中难分辨出马背上人的面部表情,只能看到那少年肩上泊泊下流的鲜血
男的嘶哑的叱喝,和坐在他身前一位少女的呻吟,混在一起,使人听来异常凄惨,那绝望和无助的声音,散荡于拂晓清冷的凉风中,似是为即将降临的黎明,奏出一阙凄凉的悲歌
倏地,那呻吟的少女说话了,用低微关切的声音说道:“唉!雨总算停了,甘相公,你的伤势要不要紧?前面不知能不能找到镇店?”
说话的少女正是苏白丽,她在数度惊悸昏厥后,总算苏醒了,此时在拂晓寒气中,却是再也挨不住严寒,同时,也十分忧心甘子梧肩部的剑伤。
原来甘子梧肩部被叶之武失手刺伤,一时惊疑万分,自马厩中夺马追出。
他抱起昏迷不醒的苏姑娘,不顾暴风雨和伤痛,一路没命地狂追叶氏兄弟。
黑夜茫茫,风雨无情,任他奔走了半夜,一路上不但没有洛阳双英的踪迹,即连一些人烟也未遇到。
此刻,天将黎明,甘子梧紧拉马缰的双臂,已是酸麻不堪。
亏得他能及时运功止住肩头伤处流血,一面还得靠紧纤纤弱质的苏白丽姑娘,不使她坠落马鞍。
苏白丽的一番话,立时使他惊觉醒来,当下一勒马疆,跨下瘦马巴不得如此,立刻顿足停止不走。
甘子梧这时才发觉她已幽幽转醒,心中不由略感庆幸,叹道:“在下一时冲动,夺马追赶那两个江湖人物,一剑之仇,虽是小事,但那两人形迹可疑,却是非同小可,奔走忙乱了半夜,累姑娘跟我受惊、受寒,又劳你关心我的伤势,心中万分不安!”
惊累的瘦马驻足不走,低下头用嘴凑在水洼中饮水,甘子梧松下双手,不知不觉竞将双臂靠在苏白丽冷冰冰的娇躯上。
苏白丽羞怯地一阵颤抖,立时感到有一股男性的温暖传入体内。
他低垂了头,忸怩地一笑,说:“你你千万别这么自责,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还说什么受累不受累,唉!追了半夜,那两个坏人连影子都没有,天都快亮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走吧!”
两人说着话,东方天际已显露出一丝鱼肚白色,微弱的晨光,照射着郁绿的原野。
雨后初晴,大地如洗,一转眼天已大亮,远近树林中的宿鸟,似从梦中更醒,吱吱喳喳地啼叫,振起翅膀飞出林去。
清晨的阳光,照在甘子梧和苏白丽的身上,夜来的创伤惊悸和疲于奔命,使得这一对患难中的青年男女,脸色苍白,唏嘘不已。
甘子梧有意无意地睨了苏白丽一眼,只见她那秀美白腴的脸上,透出一丝青春的红晕,十分迷人,由于她太像谢小莉,甘子梧内心不禁起了一阵荡漾的情波。
当对方那一双清澈纯净的秋波,也开始投射出两道异样的光芒之时,这位俊美的少年,不禁惊觉于自己的失态。
甘子梧赦然地尴尬一笑,说道:“苏姑娘请别如此客套,昨夜那两个江湖人物,虽已逃逸无踪,一剑之仇,在下走遍海角天涯,也要报复,眼下当务之急,乃是护送芳驾回府。既然你累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暂歇,再定行址吧!”
苏白丽伏在马鞍上,娇弱不胜地养了片刻神,觉得精神略略好转,一时感到十分适意。清晨的太阳,照射在身上,使人有无限的温暖。
于是她恬和地展开娇躯,微笑道:“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总算过去啦!唉!只有雨后的阳光,才使人格外感到温暖,既然天也亮了,咱们趁早再赶一程路吧!省得爹爹为我焦心。”
甘子梧在马背上略运功调息,肩部流血虽多,仗着内功基础良好,已是恢复不少。
当下点头一笑,说道:“我原怕姑娘玉体不支,既然你还能支持,这种荒山野地实在不宜多留,咱们再赶一程也好。”
说着在马背上一声叱喝,双腿微微用力一夹马腹,手抖疆绳,那匹瘦马只得打起精神放蹄前奔。
甘子梧和苏白丽一马双跨,驰骋在翠绿如茵的原野,但见人马风驰电掣,在万绿丛中恍如一个白点,在飞快地移动。
眼看来到一片园舍之前,甘子梧虽然心中有事,却也被这人间美景吸引住了。
瘦马刚巧在阡陌上奔驰,甘子梧在心旷神怡之际,忽见道旁闪出两条人影。
甘子梧和苏白丽双双骑在马上,由于马行甚快,起始毫未留意。
直到那两人一先一后,自田野中闪出之后,甘子梧刚一触目,顿时微微一惊。
他和苏白丽不约不同地凝神向前看去,眨眼之间,两个异装怪人已上了狭窄潮湿的阡陌。
瘦马猛地仰首长嘶,吓得田中一群布谷鸟振翼四散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