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胤禛回来了,照例在晴鸢处用过晚膳,正歇息着,高荣派去监视的人回来了,向晴鸢禀报了结果。
果然不出她所料,虽然胤禄和胤礼嘴里说着要去别的兄长家里赔礼,但却实际上哪儿也没去,两人一同来到了胤礼的家中之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
晴鸢点了点头,让那人自个儿下去领赏,便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胤禛。胤禛听过之后,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事儿我自有分寸,你就不用管了。他们的目的我知道,你也别多操心,这是男人们的事情,你只管宽心过日子就是。”
晴鸢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应了下来之后,便把此事扔到了九霄云外。
又过了一天,琪歆便派人送了帖子过来,请晴鸢过府一叙。晴鸢求之不得,万没有不允的,便带着几许激动和忐忑,来到了八贝勒府中。
琪歆在门口迎了她进去,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来到后花园中。八贝勒府的后花园也是装饰得极好的,此时秋色芬芳,满园竞艳,一片金色橙色的海洋,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心情舒畅。
晴鸢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心神也不知飞到了何方,神思恍惚地对琪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琪歆看着她,不由得幽幽一叹,便不再废话,直接将她领到了一处高踞在假山顶上的凉亭之中。
都说秋老虎袭人。这凉亭高踞高处,秋风阵阵,正好纾解了秋老虎的威力,给人带来一丝清凉感觉,倒也并不觉得冷。更何况此时,紫砂壶中正滚着水,青花瓷的茶具拜在桌上,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君子端坐一方,仿佛正在进行着什么重要大业一般,全神贯注地摆弄着茶道。
他的表情是如此之专注,似乎根本没发觉她们的到来,琪歆和晴鸢静静地走进亭子里,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优美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说不出的风姿俊雅。这景、这情、这人,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令人心旷神怡,不知不觉间便去了焦躁,整个人都沉静下来。
晴鸢静静地看着,心中的浮躁不知不觉间便沉淀下来,重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与悠然,只觉得心底忽然一松,嘴边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胤禩洗完了茶具,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们微微一笑,道:“坐吧。”
晴鸢缓缓走上前来,在他的对面坐下,琪歆则很是识趣地退后了一步,笑道:“爷,您和四嫂先说着,妾身去准备一下午宴的事情,一会儿再来。”
胤禩点了点头,她便转身走了下去。
琪歆离开之后,下人们都在假山下候着,亭子里便只剩下了胤禩和晴鸢,他重又专注在茶道上,直到给晴鸢面前的杯中注入了茶水之后,举杯相迎,这才笑道:“难得有机会跟你单独喝茶,我以茶代酒,敬你。”
晴鸢也举起了杯子,笑了笑道:“八爷不必客气,我来得冒昧,八爷能够答应见我,已经很令我受宠若惊了。”
一杯茶下肚,胤禩慢条斯理地继续烹茶,一边缓缓说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要求见我,我又怎能拒绝?况且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有主动想要见我的时候。”
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晴鸢沉默了一下,淡然说道:“其实,按理说我这样的要求是不合理的,不论是出于你我的身份,还是现下的形势,我本不应与你深交,但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不说出来,这一辈子恐怕都不能安乐,所以才冒了这大不韪,请琪歆代为转达。你肯见我,其实也是颇出乎我的意料的。”
胤禩轻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看着她无比柔和地说道:“一辈子都不能安乐吗?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
晴鸢心中微微一抖,随即立刻回过神来,不由暗赞他的厉害!差点用一句话就动摇了她的本心,只是她是来说服他的,又怎能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被他给说服了呢?
定了定神,坚定了一下心志,她看着他,直言不讳地问道:“八爷,恕我冒昧,你和九爷、十爷是否正在谋划着离间四爷跟十四爷,然后想要从中谋利?”
胤禩好笑地看着她,道:“晴鸢,你一向聪明,怎么这会儿反倒犯起了傻气?你方才也说了,你我立场不同,便是真有此事,难道我还会坦诚告诉你不成?”
她却忽然松了口气,淡淡一笑,道:“八爷这样的回复,其实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了。只是八爷,如果我说,请你们放弃呢?”
胤禩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问道:“为何?”
她的眼神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反问:“八爷为何一定要如此执着?”
胤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微微垂下眼帘,道:“你也知道,我筹划了多年的事情,如今终于等来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难道要我轻易就放手么?凭什么?”
晴鸢苦笑了一下,看着他道:“八爷难道真的以为,权势名利就那么诱人,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它的引诱,不顾彼此亲情,只会互相争夺么?”
胤禩沉默半晌,才又抬眼看她,微微皱眉道:“以十四的性子,不像是会拱手放弃这种机会的人。难道他真的宁愿将这江山社稷拱手让人?”
晴鸢也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十四爷的性子虽然要强,也有些孩子心性,但却是一言九鼎的人。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反悔。”
胤禩没有说话,一股沉重的感觉弥漫在二人之间,良久,他才微微一叹,道:“若真如你所说,他们兄弟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那是存心在引我们上钩了。”
没有愤懑,没有遗憾,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他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只是单纯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八爷……”她讪讪地说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胤禩洒然一笑,道:“没什么需要尴尬的,这就是事实。我跟老四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互相设计也是理所当然的,早就习惯了。”
她心中一热,脱口而出道:“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习惯呢?你们本是兄弟不是么?为什么兄弟之间一定要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胤禩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为什么?其实你都知道不是么?因为那个位子太诱人,因为谁都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因为谁都不服谁。虽然听起来有些不自量力,可‘既生瑜,何生亮’,我现在却确实有这种感觉。”
晴鸢沉默了下来。
男人们追求的东西永远都跟女人们不一样。或许是老天在构造男人的时候,便将更多的野心和抱负给了他们,让他们对权势名利更加在乎,对是否能有一番作为更加在乎。为此,便衍生出了种种悲剧。
“八爷,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别再争下去了!四爷和十四爷他们联手,你是争不过的!”她看了看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是我故意小看八爷,只是八爷心里也该明白,如今风头最健的两个人一旦联手,所产生的效果可不是翻倍那么简单的。八爷是个明白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事情看上去就很傻,你该不会去做这种毫无利益的事吧?”
胤禩沉默良久,才苦笑着说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其实到了现在,支撑着我的不过是一股不服输的信念罢了。自从失去了皇阿玛的欢心,这条路就已经看不到什么曙光了,以前的我太不懂得韬光养晦,以致于如今错重难返,想要扳回来可不是容易的事。那可是皇阿玛啊!如果没有他的允许,我又能做什么?!身为皇阿玛的儿子,是我的幸,也是不幸!”
晴鸢不由默然。
确实,生为康熙的儿子,有如此一位英明神武的父亲,对每一个儿子来说都是一种骄傲。而且康熙把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教育得文韬武略、智勇双全,天底下有多少父亲能够做到这点?可也正是因为这么个英明神武的父亲,导致每一个儿子都不得不生活在他严格的控制之下,既给了他们条件和野心,却又不给他们出头的机会,康熙牢牢把持着皇位,让儿子们看得着、吃不着,如今连胤禛都早已经过了不惑之年,那颗追求更高位置的心更加强烈起来,却仍然要被康熙压得死死的,这难道不也是一种悲哀?
可她虽然心里认同,嘴上却不能有丝毫的表现,不放弃地说道:“既然如此,八爷……”
胤禩抬了抬手,制止了她的话,笑着说道:“你想说既然我都知道,为何还不放弃,对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到了现在,已经不是我想要放手就能放手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了,跟在我身后还有一大堆人,他们怎么办?尤其是老九、老十,他们一直都那么支持我,一旦我放弃了,岂不是对他们的背叛?而就算我能够忍下所有的后果,我又怎能要求他们也跟我一样认命?当我完全放开了手中的力量,老四他们又会如何对待跟我在意的那些人们?”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神情也有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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