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身上,觉得还挺带劲儿的。
再出来,谢兰生便抱着广告,拿着胶带,跑到会场前的路上,深吸口气,把小广告一张一张仔细贴在大树干上。
谢兰生在贴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围过来,一边看,一边念:“root……from china……”
事实证明这招有效,谢兰生还挺高兴的。
贴完广告正好中午。谢兰生回官方酒店与莘野去吃了午餐,而后颇为得意洋洋地带莘野去看广告,看他的杰作。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有一大堆穷鬼导演照葫芦画瓢抄袭了他!
树木本来非常干净,只有《生根》一张广告,谁知现在却已经被各国导演贴满宣传了!各种广告密密麻麻,谢兰生的《生根》广告早就已经被压没了!
谢兰生一看,发现,这里面有印度穷鬼,有伊朗穷鬼,有希腊穷鬼,有捷克斯洛伐克穷鬼……
天……他掀起了一股风潮。
作为树干广告鼻祖,谢兰生自然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别人压过去的,他想了想,转过头,上下打量身边莘野一米八七的身高来。
“莘野,”谢兰生说,“你大高个有地儿用了,咱们可以往上贴贴。”
莘野:“……”他是一个“三大”影帝,如果被人当场认出他真的是没脸出门,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莘野嘴角就撩了撩,说,“好。”
他想痴,他就陪他一起痴;他想疯,他就陪他一起疯。他想走进他的世界。再说,此前,他只拍过两部电影,拿过一个奖项,也未必有谁真认识了。
两个人在酒店房间把排版又调整了下,将重要的字都放大,重新复印,重新粘贴。
莘野个高,腿尤其长,可以贴在非常上面,可谢兰生还不放心,希望可以再保险点儿,于是伸手拍打莘野:“莘野,来,你把我抱高点儿,我在上头再贴一张。”说完,谢兰生就背对莘野,两只手在两侧挥挥,“来!”
听到这个奇怪要求,莘野只是笑笑,满眼宠溺,就微微地蹲下身子,抱着兰生两条大腿,一用力,举起来。
“好了好了!”谢兰生一手把广告按在树上,另一只手用胶条粘,还拍了拍,确保广告被牢牢地站在这颗树干上了。
谢兰生在莘野臂弯中不自觉地扭来扭曲,莘野两道目光平视,正好就能看到……他盯着对方,想,这小屁-股还挺肉的。
他们贴了半个小时,贴了15张广告出去,主会场南面的树上八张,北面的树上七张,谢兰生觉得差不多应该可以达到效果了。停车场在几十米外,前来参加电影节的都应该能看到广告。
…………
因为广告还剩不少,晚上,谢兰生又想出一个“骚扰”大家的主意来。
他就住在官方酒店,知道在目前的这个时候这家酒店里全都是电影行业的从业者,有制片,有导演,有演员,有销售公司销售主管……
而且,不止这家酒店,旁边一家、对面两家应该都是电影人。虽然肯定有很多人住在别处,比如市中心,但也一定有很多人住在附近,比例大概一半一半。
他想到了这一层后,又赶在了那复印社关门之前印了1100张《生根》广告,刷的是莘野在美国的visa国际信用卡。这回他还十分仗义,把同在都灵的孙凤毛(第一章、第三章)那部电影也印在背面了。说起来,孙凤毛的筹备工作比谢兰生完成的早,可孙凤毛自己剪辑,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同时,孙凤毛的电影《玩耍》也重拍过,跟谢兰生是难兄难弟——因为没有冲印资质,孙凤毛请一家早已不冲电影的胶卷厂翻出废弃的洗片槽让他下班过去用用,对方应了,可没想到,那洗片槽年久失修,工作一半竟卡住了,他扑到了洗片槽上拼命拉也没拉出来,胶片废掉好大一截。孙凤毛的那部电影虽未入围主竞赛单元“都灵19”,却进入了其他单元,也有机会卖掉版权。谢兰生自然是希望大家都能走出路来,便把凤毛的也带上了。
谢兰生手捧着广告,没吃晚饭,而是在正常人应该吃完晚饭的点儿,站在各大酒店门口,对看着像电影人的各国游客派发广告。他穿着《生根》的t恤衫,一边发,一边对对方宣传:“您好!我是中国的电影人,我的电影《生根》入围都灵主竞赛单元了,5号展映,欢迎观看!”
有人对他十分鄙夷,可更多人报以微笑,接过传单看上面的字,其中几个穿西装的甚至与他聊了几句,问他为何作为导演却亲自来发宣传单,谢兰生总不卑不亢,都笑着答:“我没资金做宣传了!但是非常希望《生根》可以被人亲眼看到。”对方总能表示理解。
谢兰生在隔壁酒店还有对面酒店门口发了好大一波广告,回到自家“官方酒店”的时间是晚上9点。他深感这里作为官方酒店才应该是主要战场,于是偷偷摸摸爬上顶楼,把广告从每间房间的门缝里偷偷塞入。
他做贼似的,有服务生经过时就老老实实装在走路,没有任何人看他时就做贼似的塞小广告。酒店一共500个房间,他想着,能塞多少就塞多少,被赶出去就被赶出去吧,反正后天就展映完毕了……如果被谁正好看到,被赶出去的可能性还真是不能小看的。
小心谨慎,小心谨慎——
到某一个房间前面,谢兰生正撅着屁-股往门缝里塞广告呢,就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地道英音:“who、are、you。”
“!!!”
被抓包了!!!即使是谢兰生,也被吓得跳了起来!
他忙不迭转过身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说:“我是中国的电影人,我的电影《生根》入围都灵主竞赛单元了……但,我没资金在场刊上打广告让大家去看,只能自己印宣传单,希望得到一点关注……”说着,谢兰生将他手里的《生根》广告递上一张,还指指背面,道,“唔,背面是另外一部中国导演拍的电影,叫《玩耍》。”
身材高大的英国男人接过广告,脸色稍霁,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宣传单,又抬眸看了看谢兰生的眼睛,抬起手,从怀兜里拿出一个银色金属的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谢兰生,说:“bill。”
“嗨,bill,我叫谢兰生,能认识你非常高兴。”谢兰生把名片接过,仔细瞅瞅,发现上面的名字是“william wilson”名号是“文艺复兴国际”的销售总监。
也不知道“文艺复兴国际”究竟是个什么公司,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嗯。”bill冷淡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谢兰生忙退开半尺。bill刷卡进屋,关门了,房门发出咔哒一声。
“呼,好险……差点就被叫服务生了。”谢兰生惊魂未定,拍拍胸脯,继续塞了。
到了大约十一点时,谢兰生手里的广告终于只剩最后一张,大功即将告成。
然而,他刚想塞,手就猛地顿在那里。
片刻以后,他唰一下把广告收回,仔仔细细叠了一折,带着回了他和莘野位于五楼的标准间。
莘野为他把门打开,问:“广告全都发干净了?”
“没,”谢兰生的眼睛很亮,他用双手仔细擎着最后一张《生根》传单,说:“还剩一张。”
莘野挑挑眉:“干吗剩一张?”
“因为啊……”谢兰生走进去,到了桌前,拿起一支纯蓝墨水的英雄笔,在广告的左上角写了几个字,又再一次折好纸页,郑重递到莘野胸前,说,“因为……莘野,最后一张《生根》邀请,我想送你。”
莘野低头:“……嗯?”
“我想起来,这电影节在最开始是你主动要参加的,我本来想一个人来。但是……嗯……莘野,我从来没邀请你来一起观看《生根》首映,但是现在,我诚挚地邀请你到现场参加电影的展映,这对于我非常重要。嗯,你是导演邀请去的,不是自己非要看的。”
莘野好像有点惊讶,几秒后,才伸手接过那张简陋的广告,哂笑道:“行,我接受这邀请了,我会去的。”
“谢谢!”谢兰生说,“那,我先去洗澡了。”
“行。”
在谢兰生离开以后,莘野打开那张广告,视线黏在左上角处谢兰生刚无比认真一笔一划写的“to:莘野”几个字上。
他意识到,这是对方第一次在片场之外写他名字。
他回想着谢兰生刚郑重递过它的样子,凝视着那几个汉字,似乎想把每个细节记在脑中,末了,他用手指轻轻抚抚,自顾自地笑了声儿。
作者有话要说:叶凤毛改孙凤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