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午餐是蔬菜汁,裸麦面包,干酪,切成薄片的肥鹅肝,脆饼牛肉和酸奶油蔬菜沙拉。其中的酸奶油蔬菜沙拉是现做的——霍普金斯医生用银色的小叉子搅拌着小番茄、黄瓜、紫甘蓝,洋葱圈和甜玉米粒,让它们充分地与满是气泡的酸奶油混杂在一起:“上午的课程怎么样?”
撒沙露出了一种堪称奇妙,却很难归纳种类的微笑——他曾经从书里和霍普金斯的记忆之宫里见到和熟悉各种各样的“人”但那些根本不能与活生生的同类相提并论,尤其他们距离你如此之近的时候——虽然只有一上午,他感觉自己所得到的讯息要比以往的一年还要多:“或许应该说有趣,”孩子仔细地挑选着词汇:“但我想我是被嫉妒了,虽然尚未到被排斥或者仇视的阶段。(霍普金斯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不过我想,如果亨博特先生继续坚持他的关注的话,要达到那个程度也不过是一两个星期的功夫。”
霍普金斯先生用小叉子分开一个小番茄:“所有的?”
“几乎所有的。”撒沙回忆,有几个尤为强烈。
“感觉?”
撒沙叹了口气,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亚马逊丛林里当然不会有幼稚园和小学,在小镇上的时候他没可能接近学校,被一群孩子嫉妒的感觉颇为新鲜,但此类不良情感与之前他所遭遇到的恶意相比实在是太轻微了,轻微地简直有点像是被没长出牙齿的毛茸茸小野兽围拢着抗议啃咬,他知道不应该,但还是觉得很可爱“我明白,”他知道他的父亲正在提醒他,再小的孩子也是人类“孩子们经常会做出出乎成人意料的事情。”
霍普金斯医生卷起嘴唇以掩藏自己的笑容,他撕开面包,加上肥鹅肝和干酪,做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肥鹅肝三明治:“没错。”
撒沙略微睁大了眼睛,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父亲的话,因为沿着霍普金斯医生暗示的方向看去,那个皮肤浅黑,不够完美但生机勃勃的小女孩,多洛雷斯。肯特正抱着自己的午餐盒一路直挺挺地冲过来,她的注意力差不多全部集中在撒沙身上,好像撒沙是一杯铺满了糖浆和水果,坚果粒的冰激凌。
“我想那孩子并不喜欢你。”
“她讨厌我。”
父子两的意见保持一致,但多洛雷斯接下来的行为却似乎在为他们的话举反例——她邀请撒沙分享她的午餐当然,她也会分享撒沙的午餐。
一种看似极为亲密和蔼的行为,但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自始自终闪烁着恶劣的小火花。
说实话,多洛雷斯的午餐虽然没有“史特莱夫先生”准备的那样精致,但也已经超过了大部分懒惰粗心的主妇在自己孩子的午餐盒子里填充的,只有两三种夹层材料的劣势三明治和热狗面包——撒沙看到了油汪汪的,鲜红色的小香肠,上面洒满了黑色的胡椒粒,下面铺贴着一层厚厚的香料蕃茄汁调宽通心粉、杏仁面包和薯条。颜色鲜明,香气扑鼻。
撒沙怀疑她往自己的午餐里吐过口水。
无论是大霍普金斯还是小霍普金斯都不接受这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建议,但还没等他们把拒绝的头一个单词说出口,安妮。肯特就为他们解决了这个麻烦。
“吃你的吧。”安妮。肯特几乎就是紧跟着多洛雷斯追过来的“这是妈妈做的。”她补充道:“就因为你老玩这把戏,所以从今天起由她负责午餐和晚餐,除非遇到昨天那种状况多洛雷斯,看在上帝或魔鬼的份上,你就安分点坐下来吃吧。”
多洛雷斯闭上了嘴,怀疑的视线在自己的午餐盒和安妮的午餐盒之间扫来扫去。
“有疑问的话你可以直接打电话问妈妈。”
多洛雷斯悻悻然地抱着午餐盒走开,安妮。肯特把面孔紧皱成一团:“抱歉,”她说:“真的很抱歉,但别理多洛雷斯,她和每个新来的孩子都会来这么一套,她只是不愿意吃我做的午餐。”她用牙齿咬着嘴唇,发起了小孩子的牢骚:“她总是和我过不去,只要能让我不快活,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没关系,”霍普金斯医生宽容地说:“虽然看得出你妈妈的手艺很不错。但很可惜,撒沙没办法和其他人交换午餐他对很多东西都过敏。”他把酸奶油沙拉向撒沙那儿推了推:“之前都是你做午餐嗯?或许还有晚餐?”
“妈妈怀孕了,”安妮没精打采地回答道:“肚子大的只差走不了路,爸爸在外面工作,我和多洛雷斯分担家务,她除草,给花园浇水,清扫树叶等等,我负责清洁房间里面,洗衣服和做饭。我们的年龄允许我们做这些事情”她及时地补充道:“何况我们做家务可以领取双份的零用钱。”
“而且我喜欢做饭和洗衣服。”她说:“和多洛雷斯不一样,她厌恶任何一种劳动,不管是脑力还是体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