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凯夫拉纤维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儿来——他只知道那天他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所以偷偷地溜了出来,想到河边去吹吹风。
那只奶牛色的母猫和她的四只小猫也正好在木栈道上溜达,那时他口袋里还有半根忘记吃掉的香肠,他掏出来,捏碎了洒在地上,招呼小猫们过来吃——但他的一片好意被无情地鄙视了,小猫们和母猫围着香肠闻了闻,一口也不尝——就像他的队友们,在被赶出橄榄球队后,他仍抱着一丝希望,他带着炸鸡和汽水去看他们,想让他们帮着说一两句话,他不敢继续奢求四分卫的位置,只要能让他回球队,边卫也行,自由卫也可以,哪怕是个替补呢。
而他们只是用为难与怜悯的眼光看着他,一言不发,汽水变热,而炸鸡变凉,没人想要拿一块,像是他会在上面撒上毒药,他提着它们走过了半个校园,丢进了宿舍前的垃圾桶。
班级里,教师不再让他回答问题,他提出的问题也只能得到敷衍了事的回答,学生们回避他就像是他得了什么烈性传染病,他的朋友们和他说抱歉——滚你妈的抱歉——艾弗里明白,明白极了,格兰德是被迫留下他的,那些高高在上的校委员会成员和校长,顾问老师,训导主任被一对儿粗俗的农夫农妇羞辱与胁迫了,他们能容许他在眼前出没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世界第十一大奇迹,除了这个,他别想再捞到丁点儿的好处。
难熬极了,但他必须坚持下去,不会有比格兰德好的学校愿意接受一个品行上有瑕疵的十一年级生,他的成绩不算出类拔萃,离开了格兰德,他只能去公立学校,在那里,他根本不可能申请到他想要进入的那所大学。
虽然现在也是希望渺茫,但至少还有希望。
他在母猫猛烈的攻击中清醒过来,他的手里又烫又黏,一只小猫被他拽掉了腿,还有嘴巴,那是只扁脸的小猫。
它妈妈疯了,他不想被一只猫抓瞎眼睛,他记得自己好像有踩过它的肚子,就像是在踩一只充满水的橡皮袋——猫肚子爆裂时,内脏和血弄脏了他的靴子,这令得他更加愤怒懊恼,他在草丛里抓到了剩下的三只小猫,把它们的头拧下来,放在它们母亲旁边。
他的身上全是臭哄哄的血腥气,艾弗里不得不跳进格兰德河里洗了个冷水澡,他回到宿舍,吃了片感冒药,从被搜出违禁药品后,他第一次安稳妥当地睡着了。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他的手段一次比一次更为娴熟高明,平静而良好的心态让他面对警察的例行询问时毫不慌张——如果在搜检药物的时候他也能有这样的表现就好了。
艾弗里也觉察到了,他们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校外,他听教师提起过,警察怀疑是流浪汉或是瘾君子在作祟。
前橄榄球队员在黑暗中讥讽地微笑,瞧,这就是格兰德。格兰德的学生不会被怀疑,哪怕他们在这之前刚被查出有百分之六十的人依赖处方药过活。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今天的目标,一只肥墩墩的米黄色卷毛猫,它专心致志地舔着黎明前的第一餐——一颗打碎的鸟蛋,抓到它的过程没有丝毫描述与形容的价值。
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猫紧跟着人类,它在他身上嗅到了妻子与孩子的血的味道,它在林荫道上伏击他,但他太大了,它只能看着他逃走。
艾弗里走到河边,他预备活活溺死这只猫。
黑猫在他身后。
黑猫拱起了脊背,紧盯着艾弗里低下头时露出的白色的脖颈,猫科动物都懂得如何咬断猎物的颈椎。
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按住了黑猫,在艾弗里将那只米黄色的卷毛猫浸到水里的时候。
卷毛猫挣扎着,在艾弗里的手里,它就像是条大鱼,长长的尾巴在水下缠住了艾弗里的手腕——它透过水面看着艾弗里,眼睛是蓝色的,就像是个人类。
几分钟后,它死了,艾弗里轻松地站起来,提着死去的猫,猫软软地下垂,仿佛一条未经甩干的毛皮围巾。
“这可不是好孩子该干的事,艾弗里。”站在他身后的人说。
艾弗里一下子变得和他手里的猫一样冷——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被抓住的情形,他以为自己能够镇定自若,无所畏惧。事实告诉他他错了,他连转过身去看看那是谁的勇气都没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