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贾珍昂首玉立,挥袂戟指,愤声说道:“罄南山之竹,不能书我之恨!尽大河之水,不能洗我之辱!原谅你?做梦去罢!”
“贾御史!”
“我贾子明清清白白,玷辱你手!莘阿瓜,我与你势不两立!”贾珍懊悔不迭,说道,“当年我被你陷害,只因对那狗东西的痛恨,不愿低三下四地求他,所以未叫他杀了你,我於今想来,后悔不已!那晚,那狗东西醉后酒话,说要把你们送去谷阴,要非因感念王太后和傅公昔日对我的恩情,我绝不会给你们报讯!现在想起来,我也是追悔不已!”
“子明……”
贾珍随身带的有一把短匕,但适才被乞大力搜走了,他撩起衣袖,举起胡坐,秀目怒视莘迩,威胁似地说道:“你再叫我?”
“贾御史!你的大恩我铭记在心。我深知我错,不瞒你说,这几年我满心愧疚……”
“你也知道愧疚?”
莘迩把贾珍卖掉之时,是他刚来到世界,那个时候,他记忆中虽有贾珍,感情上形同路人,甚至比路人还不如,所以把贾珍卖掉之后,他尽管惭愧,却没有到极是愧疚的程度。
而后来,随着慢慢对贾珍的了解,莘迩知道了这是一个尽管浮华,但本质不坏,或可言之天真厚道的人,又见此事对他造成了非常强烈的恶劣影响,愧疚遂慢慢加深,以至於今,已是每想及此事,脸皮就火辣辣的疼。
莘迩发自肺腑地诚恳说道:“贾御史,我已知错。你说,我要如何做,才能弥补过错?”
贾珍冷笑。
“咱俩之间,没有丁点缓和的余地了么?”
贾珍丢下胡坐,别开脸。
莘迩长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贾御史,你再恨我,我也不会罪你。可你为什么把张道将阻了陈公提议的事,告诉麴侯呢?你就没有想过,若是因此而导致了我与麴侯的不和,会对我朝造成多大的危害?
“……,是了,你心怀怨恨,必是顾不了这些。我对不起你,我仍不怪你!
“但是贾御史,我朝外有强敌,为了朝中不生风波,王城你是不能再待了。你归家去罢!你与我一样,宗族亲戚被令狐邕屠戮一空,你孤身一人,孤苦伶仃,我挑几个得用的奴婢送你。回到乡里,好生过日子!”
唤张龟、乞大力进来,打算叫他俩拣选可靠的奴婢,送贾珍回乡。
贾珍听出了莘迩的意思,明为送他归家,看似不作惩治,而实为派人监视,只怕从此,他将会不得自由。
贾珍凄然笑道:“莘阿瓜!你真是个假仁假义的!你要监禁我一辈子么?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我一定会把你的丑事宣示於天下,叫定西……,不,叫海内都知道你个什么人!”
“贾御史!”
乞大力与张龟进到堂上。
乞大力抓住贾珍,把他往来拉。
数年羞耻与怨恨的积累,爆发在贾珍的胸腔,他叫喊说道:“三两小奴贱婢,就能看得住我么?狗贼!你的丑事,天下人早晚必知!”
张龟茫然不解贾珍之意。
乞大力一拳打在贾珍的脸上。
贾珍吐出两个如贝的碎牙,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乞大力掏出香巾,复又堵上他的嘴,自告奋勇,请示莘迩:“明公,我把他弄到校事曹去!”
“我一定会把你的丑事宣示於天下”、“狗贼!你的丑事,天下人早晚必知”,这两句话如同雷声,在莘迩的耳中轰鸣。
莘迩神色复杂地看着贾珍,半晌,不再对乞大力、张龟提拣选奴婢的事,说道:“送他回乡!”
……
逼着贾珍写了自辞的文书,乞大力把他塞入车中,押送出城。
出城行两日,这天,宿在亭中。
夜色沉沉,星光闪烁,风动亭舍的草、树,宛如哨音。
乞大力侧耳听了听外边的动静,万籁俱寂,无有人声,只有亭舍养的狗,时而吠叫。乞大力悄悄翻身起来,提匕在手,摸黑到贾珍的榻前,俯身去看,正对上贾珍亮晶晶的眼睛。
“要动手了么?”
乞大力没料到他压根没睡,唬了一跳,说道:“你老老实实地听明公的话,多好!偏要寻死。”
贾珍不像前两天堂上时的失态,面对死亡,神色平和。
乞大力对他起了点敬佩,说道:“瞧你文文秀秀,还有些胆色。”
贾珍轻蔑地笑了笑,说道:“能把门打开么?”
乞大力不知他为何提出这个要求,但看在他将死的份上,满足了他。
打开门后,转回贾珍处,握着匕首,刺入了贾珍的胸口。
贾珍血染半衣,勉力撑起身子,目光落到门外,亭舍院角的那一株梅花上边,月光下,梅枝清癯。他低声说道:“惜哉!寒梅未开。”倒到榻上,闭目气绝。
……
乞大力回到王城,上报莘迩:“途中遇贼,小人搏斗不支,贾君不幸遭害!”
莘迩是夜入眠,梦到了令狐奉。
令狐奉顶盔掼甲,手执血淋淋的环首直刀,仪态豪迈,大声对莘迩说道:“阿瓜!要狠一点!”
莘迩从梦中醒转,睁开眼,望着房顶看了稍顷,翻个身,复睡去了。
……
次日,莘迩上书朝中,议奏把令狐乐的妹妹令狐婉许配给麴爽之子;举前代成朝,天子多娶寒门女之例,及备述本朝迁鼎江左之前,因天子娶高门女,致使皇权外落之患,请求为令狐乐选一个出身寒门的适龄女孩为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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