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处,及中而不能断,与不能中者,为负。骑士驰马射柳之时,边儿上还会布置一些鼓手,每能断白,即伐鼓以作喝彩和助兴。
秃发勃野打小在马上长大,精通骑射,一时兴起,就参与了进去。
射了三次,三次皆是断柳白处,且手接而去。
断柳白处,考验的是射术;手接而去,考验的是骑术。
如此的骑射双绝,便是在年年征战,勇士辈出的拓跋部中也是少见。
立刻就把拓跋亢泥、赵孤塗等人给惊住了。
拓跋亢泥问他:“如你骑射者,在定西可称第一了吧?”
秃发勃野示意鼓声停下,骑在马上,挽弓飒爽,微笑回答,说道:“我国骑射,当数麴鹰扬居冠。勃野此小技耳,比与鹰扬,望尘莫及!”
这件事在拓跋亢泥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时席上,见秃发勃野忿然作色,想起他的神射,拓跋亢泥的气势立刻弱了三分,兀自嘴硬,他说道:“我说唐儿不能信!”
席上的诸人是来参加酒宴的,没人佩带兵刃。
秃发勃野一手提起坐榻,作出要上去殴打拓跋亢泥的架势,逼视着他,叱声喝问,说道:“贼虏!你说谁是唐儿?”
赵染干等人在座,也纷纷起身,俱皆怒视拓跋亢泥。
一群髡头小辫的壮硕胡人之怒目,可要比一群宽衣博带的唐人士人之怒目,更有威胁力与杀伤力。
拓跋亢泥下意识地退避半步,转目去看莘迩。
莘迩举起双手,轻轻拍动案几,说道:“哎呀,你们这是在什么?快坐下,快坐下。”
他亲自下到堂上,先把秃发勃野、赵染干等一一按回坐上,继而把拓跋亢泥也按倒坐下,抚着拓跋亢泥的肩膀,面色十分诚恳地说道,“亢泥啊,是我失信。你发脾气,你发怒,理所应当!换了我,也一样会生气的嘛!
“但你与勃野他们不同,你的父亲曾掌半个拓跋部,你也算是半个可汗之后了,他们粗野不堪,你,应是能够通情达理的吧?适才老高已经说了,伐蜀,我实在是万不得已啊!就譬如你家可汗,如对你有何命下,你能不听么?江左的旨意,对我也是这样啊!
“蜀地险远,是那么好打的么?且自李氏窃蜀以今,蜀地的唐人民不聊生,逃往外地者多矣,而下蜀地又半数都是僚人,僚人剽悍不知礼,儿子弑父,找条狗赔给家里,罪过就免了,凡杀人,美须髯者即剥其面,晒干了放在竹笼里祭祀,江左的士大夫以‘禽兽’比之。你说,这么一块不好打,住民又野蛮的地方,我去打它做甚么?可朝廷才封拜我为征虏将军,咱们实打实的说,朝廷对我这般恩厚,你知道的,我生性忠义,却如何能不以忠义报之呢?
“对贵部可汗的损失,我愿意赔偿。亢泥啊,你血统高贵,勇武过人,我不瞒你说,本来打算攻下朔方后,我要向贵部可汗力荐,推举你镇守朔方。贵部可汗如肯接受我的举荐,我连我定西这边所分到地盘上的胡牧,也可送给你一并统带。现在,朔方虽是暂打不了了,但等到伐蜀事毕,朔方,早早晚晚还是要打的!你要能信得过我,我可与你割臂为约!”
拓跋亢泥神色变幻,情绪慢慢平静下去,说道:“割臂为约?”
“取刀来!”
堂外的甲士用木盘盛着一柄短匕和一叠帛巾,送进堂上。
莘迩取刀在手,撩起衣袖,在左臂上划了一道,倒持刀身,把刀柄递给拓跋亢泥。拓跋亢泥犹豫了稍顷,重新站起身来,接过刀,在自己的臂上也划了一道。两人用帛巾分别擦拭臂膀上的血迹。秃发勃野等人捧着个铜盆,侍立到侧。莘迩把帛巾丢进盆内,燃火焚之。等到帛巾烧成了灰,莘迩、拓跋亢泥各取了些,放入碗中的酒内,俱一饮而尽。
这整个的流程是胡俗,表示盟约信誓。
拓跋亢泥怒气褪去,露出笑容。
莘迩做主,叫秃发勃野、赵染干等与拓跋亢泥依次干杯。
几杯酒下去,方才的剑拔弩张顿然消失不见。
重开宴席,诸人痛饮。
酒酣,拓跋亢泥说道:“将军伐蜀,确是情不得已,但对我部的赔偿还是不能少的,不然,亢泥回去以后,怕是无法除去我家可汗的怒火。”
“那是自然。亢泥,我没办法亲赴贵部,贵部可汗那边,就托你疏导开解了。”
拓跋亢泥熟悉拓跋倍斤的性格,对抚平倍斤的不满,挽回莘迩失信的影响,还是很有把握的,说道:“请将军放心就是!”
一席皆乐。
饮酒到天亮才罢。
次日,莘迩下午酒醒,没有多做休息,便就忍着宿醉后的头疼,开始安排伐蜀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