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桃从小就跟着他的父、兄戎马征战,对於军事颇为精通,立刻意识到了若是竺法通的推测正确,那么陇西郡就即将会面临“两面受击”的危险情况。他坐不住了,从胡坐上站起身来,在堂中转来转去,踱步片刻,立住脚,说道:“西有曹斐、田居两部,南有莘迩、麴球部,我陇西将受陇兵之夹击矣!此大不利於我军也。何以应对?计将安出?竺师可有高见?”
竺法通是姚家门下的旧人,跟随姚家已经多年,与姚桃很熟,非常了解他,只从姚桃说话的语气就猜出了姚桃嘴上虽在问“竺师可用高见”,实际上他心中已是有了对策。
而至於姚桃想到的对策是什么?竺法通也已猜到。
竺法通说道:“诚如明公所言,我陇西一旦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势将大不利於我军,我军首尾不能顾矣!当此之际,唯一的良策,莫过於收缩兵力,以免被莘迩、曹斐各个击破。”
临洮守将说道:“这话什么意思?”
竺法通合什说道:“需要贫道翻译一下么?”
那守将说道:“你给我翻译翻译。”
竺法通说道:“意思便是,当如将军一般,暂舍此城,去襄武与吕将军合兵,以共抗莘迩。”
那守将怒道:“我不战而走,是因为我手下的兵马太少,而今你们有三四千战卒,依仗城墙,故是可以自守,如何能够如我一样,弃城而走?”
姚桃听了他的这话,心中想道:“我帐下有三四千战卒不假,但这三四千战卒,小半乃是杂兵,无有什么战力,而剩下的那些,则都是我家仅存的部曲了,万不能葬送此於此地!”
竺法通的建议,深得他心,略寻思了下,找到了个借口,恳切地与那守将说道,“将军所言甚是,我部兵马四千,按说固是足以守城御敌,奈何鄣县自前朝以今,废弃已久,入城的时候,将军应也已经亲眼看到了,现下实是城墙破损,城内亦少居民。想那莘迩、麴球,俱定西之名将也,若欲凭此废城而竟抗之,恐最终不免落个城破军灭之结局。与其如此,不如照竺师之议,且先撤入襄武县,与吕将军合兵以后,再谋划守战之策。”
那守将怒不可遏,说道:“你如敢不战而走,我必报与石将军,重重地惩治於你!”
姚桃与竺法通对视一眼。
竺法通出来缓解局面,说道:“那这样吧,现在就遣使急赴襄武,把目前咱们获知的军情悉数告与吕将军,等看吕将军如何决策,是守是撤,皆从吕将军之意,何如?”
吕明虽是氐人,但他是后起之辈,也不在那守将的眼中。
那守将说道:“陇西的主将是石将军,你问吕将军的意见有什么用处?如果问,就遣人去首阳,请示石将军!”
石首现驻的首阳被曹斐、田居围攻,如是遣使去首阳问石首的意见,只怕使者连首阳城的门都进不去。“请示石将军”这五个字说来轻松,要想做到何其难也!基本是不可能的。
堂中的空气紧张,局面僵持下来。
姚桃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便假意同意,笑道:“好,那就听将军的!”顿了下,说道,“将军从临洮赶来我鄣县,一路上只怕没有休息过吧?请将军在县寺客舍中,稍事休息,等到晚上,我摆酒宴,为将军洗尘。”呼堂外的军吏,把那守将引出,送去客舍休憩。
竺法通忧心忡忡,说道:“明公,你怎么答应他了?首阳现受围攻,明公就算遣使往去,恐亦会连石将军的面都见不着,便是见着,往返少说需要两天,而莘迩、麴球部是昨日到的临洮县,迟则后日,早则明天,也许就至我鄣县了,等他们一到,即使石将军允许我部撤走,我部也走不了了啊!”
姚桃说道:“你瞧他急赤白脸的样子,我如不答应他,他大约当场就要与我翻脸,没准儿还会与我部刀兵相见。此人是石将军的心腹,你我怎好与他争执?是以我权且应之。”
“权且应之?明公莫非另外还有主意?”
姚桃笑道:“我不是说今晚摆宴给他洗尘么?酒宴上,咱们把他灌醉就是。候其醉了,我部便连夜出城,前去襄武。”
竺法通惊笑说道:“明公适才也说了,此人是石首的心腹,难道明公就不怕他酒醒恚怒么?”
姚桃轻描淡写地说道:“木已成舟,他就是恚怒,又有何用?他顶多将此事报与石将军,石将军再报与大王罢了,而大王为召天下豪杰,喜以仁义待人,前时孟朗陷害於我,说我要叛秦投魏,这么大的事,大王都没有罪我,难不成,还会因为此点小事而治罪於我么?如果大王竟真的因此不快,亦无妨也,我自有言辞可以为我开脱,化大王之怒。”
要换了是别人,才遭过诬陷,险些身陷不测,或许在面对当前之此事时,会谨小慎微,委屈己意,从那守将之言,可姚桃不然,端得称得上是敢作敢为。
竺法通佩服地说道:“明公之胆智,真海内罕有也!”
这话是赞誉之词,却勾起了姚桃的一腔愁肠。
竺法通是自己人,姚桃不对他隐瞒自己的想法,步至堂门,遥望咸阳,把垂在胸前的发束拨到脑后,按剑在手,喟叹说道:“吾兄兵败身死,你我而下不得自由,再有胆智,夫复合用?”
是夜,酒席上,姚桃等灌醉了那守将,假传他的军令,带着本部,与那守将所带之临洮守兵,於三更时分出了鄣县县城,星夜兼程,往赴襄武县。
在姚桃等离城后,翌日上午,莘迩、麴球带兵杀至鄣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