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片子有点神奇, 前边确实挺吓人的,叶斯逢吓必叫, 边叫边灌酒, 眼前很快就倒了三四个空易拉罐。
但很快恐怖现象谜底浮现, 影片画风一转,开始揭露阴谋论,叶斯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惊慌变成困惑,然后迷茫,最后面无表情, 叹了声气。
“我觉得我被骗了。”叶斯麻木地说道。
“倒是个好片, 但不算恐怖片。”何修右胳膊都被他抱麻了, “还拼吗?”
“拼。”叶斯看着剩下的啤酒, 咬咬牙, “换个规则, 看谁忍不住叹气,叹气就喝一罐。”
何修点头,笑着说, “那估计就要风水轮流转了。”
何修平时就爱叹气, 绝大多数并不是愁,他叹气完全自然而然, 没什么预兆也就自然避免不了。
没一会,看到主角证实了所谓的“鬼”是神秘机构做的复制人,何修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斯立刻拉开一罐啤酒推过去,“喏。”
“这就来了?”何修愣了一下。
叶斯斜眼瞟他, “我刚都喝五六个了!”
“行,没说不喝。”何修笑,拿起那罐酒仰头咕咚咕咚没一会就干了。
其实他有点渴,刚才叶斯一个人喝酒,他只能吃鱼,吃得嘴里齁咸。
“我去,麻利啊。”叶斯比了个大拇指,又摸了几罐过来全都打开,摆在桌上。
何修叹气,“今天是不是不把酒喝光不算完?”
“对。”叶斯拿起一罐递给他,“喝。”
“怎么又到我?”何修惊讶问。
叶斯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今天是不是不把酒喝光不算完?”
“靠。”何修忍不住笑了,吸一口气仰头又喝一罐。酒灌得急了容易上头,他放下空易拉罐后稳了两秒,又拿起一罐递给叶斯。
“哼?”叶斯费解地看他。
何修乐得靠在沙发上,“快点,喝,你刚才学我叹气了。”
叶斯也靠了一声,灌完酒一抹嘴,“这个规则好玩,就玩这个。”
一共两打酒,两人开启了叹气拼酒模式后,没一会就把第一打喝完了。何修放下易拉罐,“哎,我去趟洗手间。”
叶斯睁大眼瞪着他,“去尿吧,尿完回来接着喝,你刚才又哎了。”
何修笑得身子发抖,根本停不下来。他手摁着茶几站起来,又扶了沙发一会才找到平衡,稳住脚步往厕所走。
“你是不是以为你在走直线?”叶斯在他背后说,“你都快在我家地上跳舞了!”
何修又开始笑。
进了洗手间,何修反手把门关上,掬了一捧凉水洗脸
他酒喝多了容易晕,思维会在极致清醒和极致丧失的两极来回跳跃,而且笑点会变得奇低无比,叶斯说什么他都想乐,就像平时没乐过一样。
何修叹口气,叹完又下意识捂了下嘴。
还好叶斯没在这。
想到这何修又忍不住笑了几声,站在马桶前拉开了拉链。
叶斯晕乎乎倒在地毯上,地上还有几个被捏扁了的易拉罐。
他估摸着自己已经喝了七八个,而且今天很神奇地喝了不想尿尿,就觉得又晕又撑,想原地睡觉。
晕乎着,何修从里面出来,弯腰收拾茶几上的残局,“剩下的放冰箱,你洗洗睡吧。”
“洗洗睡个屁。”叶斯从下面抓着何修的脖领子,把他往下拽。何修一个趔趄,一手撑着茶几一手撑着沙发,才勉强没被叶斯拽得摔在他身上。
叶斯盯着何修,突然说,“我们玩真心话吧。”
“真心话?”何修摸着地坐下,“为什么突然要玩这个?”
“就……”叶斯爬起来,呼了口气,“就觉得现在压力挺大,难得一天想大玩一场,一分钟都不想浪费。睡觉的话一下子就到明天了啊,怪可惜。”
何修勾勾唇角,“行。那你先开始吧?”
叶斯点点头,“行,我给你做个示范,你问吧。”
何修顿了顿,看着叶斯,黑眸突然恢复了一丝清明,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过心脏病?”
两人脸隔了也就二十公分的距离,何修清楚地看见叶斯笑容僵了一下。片刻后叶斯深吸一口气,“你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何修声音平静,“那你现在还有吗?”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叶斯看着他,“该我了。”
何修点头,拿过一罐啤酒拉开,“你问。”
问何修的问题需要好好想想,不能轻易放弃这种扒学神秘密的机会。
叶斯靠着沙发琢磨了半天,问了个最俗气的,“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何修回答的很快,又问,“你现在还有心脏病吗?”
“没有了。”叶斯忍不住也又开了一罐酒,跟何修碰了下,“你挺会猜啊,我连宋义和吴兴都瞒了这么多年,才同桌一个月就被你猜出来了。”
何修嗯了声,“你挺多时候说话像一个曾经得过病的人,有种侥幸感。”
“原来是这样……”叶斯放空了一瞬,摸摸何修的腿,“你想喝红酒吗?我家有瓶好酒,之前别人送我爸的。”
何修还没说话,叶斯已经站起来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到我。那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有。”何修依旧不假思索。
叶斯一听来了精神,拿着瓶红酒回头瞅他,“是谁?”
“那是下一个问题了。”何修摇头说。
“靠。”叶斯闻言有点心急,把红酒开了,懒得找高脚杯,就拿了两个上下一边粗的杯子倒满,端出来,“那你快问我啊。”
何修顿了顿,“你现在学习这么拼,是不是必须要考一个好大学。”
话是个问句,但何修的语气是近乎肯定的,叶斯把酒递给他,“对啊,我想考前两所,你知道吧,清华,北大。但我没你那么挑,我什么专业都行,只要能让我考上,只要……”叶斯喝了口红酒,揉了揉自己两颊,“只要能考上就行。”
“嗯。”何修垂眸看着杯子里的酒,“没问题的。”
叶斯觉得自己已经有点醉了,他靠倒在沙发上,看何修的脸有点重影。
“同桌。”叶斯长出一口气,“有你说这句话,我就觉得特别有希望。明天早上我还去拉面店写作业。”
“好。”何修点头,“天热,我买个西瓜放在冰箱里,等你过来一起吃。”
叶斯忍不住咧开了嘴,又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写题这么牛逼,为什么还是拼命学啊?”
“不想问。”何修平静地说,“和我没什么关系。”
“妈的。”叶斯拿杯子和他撞了下,“我就喜欢你这种冷漠的样子,为你的面瘫脸干杯!”
叶斯干了,何修喝了一半。何修其实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很晕了,但两个人总得留下一个稍微有点理智的,把家里收拾收拾,不然叶老爸回来估计会崩溃。
叶斯倒在沙发上看何修收拾桌子,先拿走皮卡丘的碗,放在一边,又把妙蛙种子的碗摞在上面。
何修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平静,有条不紊,学习是,说话是,就连收拾桌子都是。
叶斯突然问,“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何修动作停顿了下,侧过头看着他,“嗯?”
“到我了。”叶斯说,“问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何修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他旁边的地上坐下,过了一会轻声说,“我捅过人。”
“什么东西?”叶斯大声问,扒着沙发沿儿凑过来,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捅过人?”
“嗯。”何修低声说,想了想,把自己剩下那半杯酒也拿了过来。
“我本来去堵他们,是想和他们讲讲理。”何修平静地说,“但那个人很讨厌,说理说不过非要动手,那就打,打完了打不过他又亮刀子。我实在没办法,而且当时确实生气,我就拿防身的水果刀反击了。”
“牛逼啊。”叶斯坐了起来,“捅哪了?事不大吧?”
“没什么事。”何修摇摇头,“我特意捅在他屁股肉厚的地方,而且捅的不深,就是血出的多。当时他兄弟吓得一个个扑上去大叫,我就……回宿舍睡觉了。”
叶斯笑得把沙发上的抱枕都扔了出去,笑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你一个人,去堵一群人?”
何修嗯了声,“巷子帮我一起堵的。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左右和后面都是巷子。”
“靠。”叶斯笑得差点厥过去。
何修说完这番话,回头看叶斯歪在沙发上笑得两边脸颊都红了,突然勾了勾嘴角。
大概不算什么大事,一半算合理自保,再一半他只扎人家屁股上了,但当时那个流血的画面还是让他低沉了一阵。这事他压在心里一整年,上辈子高考前写在秘密纸上,本想高考后一把火烧了就翻篇,但最后却没投进箱子里。
他是个谨慎周密的人,用左手写了那行字,投进箱子之前突然想起来,自己很久之前有次考试实在太无聊就用左手写了作文,后来还被印刷学年人手一份。就是这个原因,他在最后还是放弃了,没把卡片投出去。
但现在看叶斯倒在沙发上乐得发抖的样子,何修突然觉得心里特别轻松,好像绑在脚腕上的一块小石头突然没了,一下子就能跳很高。
“你别笑了。”何修忍不住抬手摸了一把叶斯乱七八糟的头发,“笑得我都想笑了。”
叶斯不知道是被一刀扎在屁股上戳了笑点,还是被何修伙同巷子一起去堵人戳了笑点,笑得猛咳嗽,压根停不下来。好不容易等他终于把肺活量笑到头了,何修喝掉杯里最后的酒,撑着一丝清醒问他,“你呢,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暴毙预警。”沙雕冷漠无情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
叶斯心里哼了声,“别自作多情了,我最大的秘密跟你没有关系。”
沙雕更冷漠地说,“哦。”
叶斯撑着沙发坐了起来,酒喝得太多,实在很晕。但他又觉得很通透,就是那种从里到外都通透的感觉,大概人在放声哈哈大笑之后总会有点释然。
叶斯看着何修说,“我最大的秘密,其实从高一开始,我就很羡慕你。”
“我?”何修愣了下,这个回答他完全没有想到。
“嗯。”叶斯舔着嘴角最后一丝红酒味儿,看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心说道:“虽然你不合群,没有朋友,也没人了解,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你是一个有未来的人。”
何修平静地看着他,“你没有未来吗。”
“我不知道。”叶斯说,过了一会又低声重复,“我真的不知道。但我……想有。”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投影的电影还定格在没播完的某一幕,叶斯扭过头看着遮得死死的窗帘。
一只手突然落在他头上,劲儿还不小,跟某天半夜何修睡蒙了时玩命揉他头一样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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