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却是另一句:“陆兄,我不行的,你对我好也是白好。我从来就没想过升官发财要前途,只想关起门来过清闲日子。我们去年刚刚重逢的时候,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一起玩,那个时候多好啊。”
陆健儿摇摇头:“你记错了,那个时候是你在处心积虑的巴结我,想要和我恢复当年的友情,好利用我去对付金效坤。”
金玉郎方才使尽了全身力量,才在暴怒之中勉强说出了一句温情的人话,哪知道陆健儿真真是他的克星,竟完全不受他的蛊惑。他打架打不过陆健儿,耍心机也还是耍不过陆健儿,两只腕子还被对方攥着不能动,简直是被他欺负到了底。忍无可忍的怒吼了一声,金玉郎开始连踢带撞,因见陆健儿那手攥着自己的手腕,他伸过脑袋就是一口。陆健儿万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被他啃得一抖手松了开,并且发出了罕见的痛呼:“哎哟我的天。”
金玉郎和陆健儿互殴一场,场面类似滑稽戏,幸亏是发生在陆健儿的书房,无人看见。后来二人分了开,陆健儿手背上全是牙印,而金玉郎气喘吁吁的扶着墙,抬袖子一抹嘴,怒道:“我现在就去等着金效坤,如果我死在了他手里,那——那你就等着我找你闹鬼吧!”
然后他一甩袖子,气冲冲的走了。陆健儿揉着手背,没有拦他,因为知道过不了几天,他还会再来。
他很欢迎金玉郎的到来,生活是需要调味品的,金玉郎就是他的一剂调味品。更准确一点的讲,如果他是国王,金玉郎就正好可以做个完美的弄臣。有时候,他也有点怜悯金玉郎——金玉郎遇到自己,也真是有点不走运。他也看出来金玉郎喜欢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惜他并不在乎。
在陆健儿的世界里,他自己便是宇宙的中心。虽然在马秘书长和霍督理面前,他也需要卑躬屈膝,但卑躬屈膝也是为了维持他的利益与权势。所以归根结底,他依旧是最重要,依旧是中心。扭头望向墙壁上的玻璃镜子,他饶有兴味的端详了自己。镜中人算得上是高大挺拔,相貌很周正,他这一类的人,谈不上好看,也谈不上难看,就是个标准的人样子,尤其他常年面无表情,看着更是铜墙铁壁一般的没特色也没破绽。
他觉得自己这个相貌和神态都特别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特别适合做大事。在他这伟人一般的尊容之下,金效坤之流都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所以他尽管弄走了金效坤的所有家产,还亲手把对方丢进大牢熬了一年,但他内心无忧亦无惧,可以很坦然的再接过五十万,然后放了他。
他完全不怕金效坤找他报仇——他整治的人多了,金效坤算老几?
所以见了金玉郎那个惊恐万状的傻样儿,他感觉非常好笑。他难得能这样快活,虽然是被啃了两手背的牙印,但他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和那小子一般计较。
因为陆健儿是如此的大量,所以五天之后,金效坤糊里糊涂的签了一份文件,又摁了几个指印,然后就被狱卒送出了监狱大门外。
他还恍惚着,不能相信自由竟会来得如此轻易。他先前的衣服早没了,这时穿的还是囚服,囚服肩头湿了一大片,是曲亦直抱着他嚎啕了一场,求他出去之后千万别忘了自己,一定要设法把自己也搭救出去。他如今瘦得等同于一捆骨头,曲亦直差点活活把他揉搓散架。他东倒西歪的点头,告诉对方“我知道”。
大门外停着一辆汽车,汽车外头站着一对男女,男的是果刚毅,女的是傲雪。男的大踏步走向他,女的小跑着紧追慢赶,及至到了他面前,两人一起停下来了。果刚毅张开双臂,笑中带叹:“唉,金兄,行啊,逃过一劫!”
他刚要和金效坤行个拥抱礼,哪知旁边人影一掠,是傲雪抢在他头里,一把抱住了金效坤。双臂紧紧的勒住了金效坤,她紧闭着嘴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哭出来。经此大难,她把一切都看破了。管她和金效坤是什么关系呢,管金效坤是她什么人呢,反正她从今往后,对他是再也不犹豫了,再也不装假了。
金效坤被她扑得一晃。慢慢低头望向胸前那个挽着乌亮发髻的脑袋,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后背:“二姑娘,我身上脏。”
监狱大门旁的警卫见了这般景象,都笑着看热闹,果刚毅也开了口:“二姑娘,真的,等他换身衣服你再抱。”
金效坤笑了一下,加重力气拍了拍傲雪的后背:“对,换身衣服再抱。”
傲雪松了手,拉着金效坤要往汽车的方向走,可随即就发现了他那右腿不听使唤。于是扯过他的右臂搭上自己的肩头,她架着他走。他不是往昔那个风采过人的金效坤了,他是如此的苍老憔悴、瘦弱肮脏,还瘸了一条腿,可她看他依然是好,比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