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造出的东西惟妙惟肖,就算是原主来了,也未必能认得出来哪一件是真的。”
冯天用铁锹将那层泥浆全部铲了起来,随后扔下铁锹,伸手轻轻一拉,一层土就被他带了起来。林清华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不过是另外一层麻布,上面只不过是沾了些泥土而已。
当这层麻布被掀开以后,一些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竹筐就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不等林清华发出感慨,莫不计却首先赞叹起来,他望着坑里的那些东西,赞道:“了不起!嘿嘿!别的不说,光是那些竹筐就烂得很好,果然象是埋了千年的样子。”
冯天伸手从一个竹筐里小心的拿起一个木片,将其递给林清华,说道:“若没看错的话,您才是他们二人的真正的掌柜吧?您可瞧仔细了,这木片就是按照您要求的来做的,上面的字是莫掌柜写的,我只管埋东西。”
林清华拿着那木片,借着油灯那昏暗的光亮,仔细的端详了半天,随后点头道:“不错,我果然没有找错人,你的手艺很好。”
冯天很有自信的说道:“光看表面没有什么,还请这位爷用手轻轻的掰一下看看。”
林清华闻言,马上将两手用上劲,但还没等他使出劲,那木片就轻易的折了,他连忙用两手搓了搓那木片,却惊讶的发现那木片已经变成了粉末状的东西。
“好手艺!”围在林清华身边观看的莫不计与洪熙官同时赞道。
林清华心中既高兴又佩服,原来他还怀疑自己的这个办法能否掩人耳目,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验完了货,四人不敢耽误,马上用几个新筐将那些竹简、木片小心的装了起来,并用绳子拉上地面,随后又将那九只巨大的青铜鼎用绞车拉了上来。
那冯天显然早有准备,东西拉上地面以后,他马上从柴草堆边推来一辆独轮车,在独轮车的车轮轴上灌上香油,随后将那些东西分成几批运往镇子外,并在林清华等人的协助下,将所有的东西都捆上了车。
由于两轮马车实在太小,车蓬又碍事,因此他们不得不将车蓬拆了下来,这才勉强将那些东西高高的堆了起来。
林清华指着地上那几口从马车上卸下来的箱子,对冯天说道:“这些箱子里装的是剩下的酬金,一共一万两银子,你可要收好了。”
冯天嘴角有些颤抖的说道:“你们你们真的不杀我?”
林清华笑着拍了拍冯天的肩膀,说道:“我们说话算数,只要你能彻底将这件事忘记,那么你就会生活的非常幸福美满。”
林清华话音刚落,正在检查马车车轮的莫不计便抬起头来,追加了一句话:“但若你的嘴巴不严,那么你的麻烦就会出现,而且你的家人也会跟着你倒霉。”
听到莫不计这样说,冯天浑身打了个冷战,忙保证道:“几位放心好了,我冯天说话算话,既然你们已经将这些东西拿走了,那么我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他顿了一顿,随后又说道:“而且,从今天起,我冯天就金盆洗手了,再也不干这些事情了。”
林清华与洪熙官帮助冯天将那些装着大量银圆的箱子放到他的独轮车上捆好,并帮他推了一段路,当冯天向林清华告别的时候,林清华忽然问道:“不知冯师傅以后打算做什么?”
冯天想了想,随后答道:“也许买些地隐居,也许经商,也许到海外去。”说完,便推上独轮车,顺着镇子中间的那条小路,向自己家走去,步伐沉重而又轻盈。
送走了冯天,三人马上赶着马车向回走,由于马车上装满了沉甸甸的东西,再也没有地方坐人,因此三人只好跟在马车边,顺着来时的那条官道,向着前方走去。
月亮依然露出笑脸,静静的看着这辆向前缓慢挪动的马车,看着那跟着马车缓慢前行的三个人。
林清华抬头看了看月亮,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接着又望了望身边那蹒跚而行的马车,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却又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好。
莫不计心中好象也有很沉重的心思,他也抬头看看月亮,接着又看看赶着马车的洪熙官手中举着的一个火把,随后问走在身边的林清华道:“元帅,现在什么时辰了?“
林清华从洪熙官手中接过火把,又从口袋中取出一支小巧的怀表,仔细的看了看,随后答道:“凌晨三点半,离天亮还早着呢,也许等咱们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天刚刚亮。”
不过,林清华的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眼前的无情现实粉碎了,因为就在离开那个小镇子不过十几里的地方,那匹拉车的马再也支撑不住了,在摇晃了几下之后,便一头栽倒在路边,任凭人怎样帮助它,就是无法再站起。
三人大急,但又无可奈何,商议了片刻,便决定派洪熙官返回冯天家,向他借来那匹马,骑上前往南京,从南京的天地会弄一辆四轮马车来,将这些东西转车运走。
当洪熙官离开以后,林清华与莫不计便提着枪,站在已经歪倒在一边的两轮马车旁,一边看着那躺在地上直喘气的马,一边看着那马车上高高堆起的东西发愁。
莫不计走到马车边,将手从筐与筐的缝隙中伸进去,取出一块木片,就着月光,仔细的端详了一阵,随后又发了阵呆。
林清华注意到了莫不计的奇怪表现,于是走上几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怎么?还有些想不通?”
莫不计赶紧转过身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片,随后说道:“不敢相瞒,元帅,属下以为,要想让天下士子重新认识儒学,并不一定要用这种手段啊!元帅以前不是说过,‘道理越辩越明’吗?不如就让那些接受新学的士子跟东林辩论,究竟谁好谁坏,天下人自然可以分的清楚。”
林清华苦笑道:“人的思想是最难转变的,从汉代的董仲舒开始,到南宋的朱熹,再到明代的王守仁,他们无一不是掉到这个思想的陷阱里出不来的人,可见,若不能够来个惊天动地的大变化,天下士子还是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这种思想的急遽变化的。我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手段,一个将人头脑中的固有观念打破的方法,在你眼前的这些东西就是最好的道具,别小看了它们,它们将成为打破这种僵持局面的最好武器,这就好比是一个天平,也就是一种秤,现在两边是相等的重量,而我所要做的就是人为的放上去一小快秤砣,让秤歪到我想要的一边去。”
“可是”莫不计显然还是有些杂念“可是这样一来,那我们岂不是在假造历史?后人会如何评说我们呢?”
林清华笑道:“历史?呵呵!历史其实就象是一块面团,你想怎么揉它,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和胆量了,其实我以为,自从太史公以后,历史书上就充满了人工雕琢的痕迹,你可以好好看看,历史书上的那些皇帝贵族们,他们真的是那样的吗?不!也许他们比书上写得还要恶心,要不然天下人怎会受到如此之多的磨难?难道真的有什么圣人吗?也许有吧!但是绝对不会是书上写着的那样,实际上,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他们也有男欢女爱!而自董仲舒以来,儒家无一不是在强调‘存天理,灭人欲’,只是由于当时朝廷的控制手段落后,所以唐朝之前并没到现在这种变态的程度,但到了明朝,就大不一样了,朝廷控制手段越来越严,儒家学说就越来越变态,一边要百姓安分守己,而另一边却是整个皇室贵族、文臣武将的全面堕落,这样的腐朽学说若是不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那只能成为拖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思想腐蚀剂,所以,我必须将其摧毁!而这就需要一个新的学说来替代它,你眼前的这些东西就是这个新的学说,虽然看起来有些破烂,但其实质却是催人奋进的。”
这时,一阵马蹄声远远传来,洪熙官已经骑着从冯天那里要来的马返回了,他只在林清华跟前略一停留,招手示意一下,随即便又策马扬鞭,向着北边狂奔而去。
林清华指着洪熙官远去的背影,说道:“你看,这样的人才是中国的脊梁,虽然他们没有那些腐儒读的书多,但他们却明白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实干!是的,实干。实干远比那些腐儒们讲的大道理要好上万倍,大道理讲上一万遍,也没有一个默默实干的人对国家、百姓的贡献大、好处多。空谈误国啊!”莫不计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依元帅的意思,是否以后的史书上就将这些东西写上去,而将以前儒家学说斥为伪说?”
林清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哪种学说是永远正确的,一千年前也许是对的,但是一千年后也许就是错的了,甚至有可能反动透顶!与你心中想的不同,我从来就没有打算将我的这些假造出来的东西写到历史书里去,因为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是不会去干这种傻事的。我之所以要造这些东西,就是要让所有的人心中产生怀疑的念头,让他们怀疑以前的那些东西,我要他们在不停的辩论当中寻求真理,发现真理,并最终确认真理。其实我所想表达的这种学说很简单,那就是:人必须要有自己的思想,既不能盲从,也不能屈从权威、圣人,要学会自己当自己的主人,也只有做到了这样,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摆脱世世代代当牛做马的命运!”
莫不计望着林清华,心中的感觉更加奇怪,联系到以前的一些事情,他慢慢的明白了一件事情,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历史上的那些改朝换代的君主所能比的,也许在将来,他将建立起一个崭新的时代,而这个时代将大大不同于以往的那些王朝。这个时代或许自己看不到,但也许自己儿子、孙子能看到。
两人又在歪倒路边的马车旁谈了许久,渐渐的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直到一阵马蹄声传来,这才将两人的注意力引开。
洪熙官驾着一辆由两匹马拖动的四轮马车赶来了,马车上还放着一个很大的油布毡子,马车后还拴着两匹寻常马匹。
到了两人跟前,洪熙官跳下马车,将那两匹马拴在路边的大树上,随后对林清华说道:“时间不早了,必须快些干完。”
三人立刻行动起来,七手八脚的将那些东西转移到四轮马车上,随后用那块很大的油布毡子将其盖得严严实实。
林清华对已经重新坐回马车上的洪熙官说道:“按照原来的计划,你将马车直接赶到东边的丹阳,从那里的青衫社分社找几个人,然后再按照计划运到目的地。”说完,他从怀里取出张纸,交给洪熙官,接着说道:“此事由你全权负责,要绝对保密,除了参与此事的几人之外,谁也不能知道此事。这是地图,可能有些不准,你们到了以后要仔细的核对,仔细的找对地方,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找不到可以慢慢找,不过我只能给你们最多三个月的时间,其他的事情由我安排。另外,在这段日子里,你我之间的联络不能用信,而只能传口信。”
洪熙官接了地图,向林清华与莫不计二人抱了抱拳,随后便驾着马车,沿着官道向着北边狂奔而去。
林清华走到两轮马车边,此时,那匹老马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正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林清华。
林清华叹了口气,随即将那匹马从马车上卸下,并将缰绳等物尽数除去,随后轻轻拍了拍马臀,向着路边的一处草地指了指,说道:“去吧,你自由了。”
那匹马就象是听懂了林清华的话一样,立刻精神百倍的长嘶一声,随即向着那边草地奔去,虽然步子仍是蹒跚不已,但已显得轻快了许多。
林清华笑着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却见银盘似的月亮渐渐隐去,天色已经开始发青,看起来天要亮了。
林清华将手中拿着的火把熄灭,并将拴在路边的两匹马解开,与莫不计翻身上马,随后向北方一指,喊道:“目标南京,出发!”
两人骑着马,向着南京奔去,一路之上林清华的心情十分轻松,因而有闲心观赏路边的景色,虽然天色还没大亮,周围的一切仍然看不太清楚,但在他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迷人,那样的使人心醉。
不过,天色马上又暗了下来,周围的一切又显得模糊了起来,景物也看不清楚了。
林清华停下马,抬头四下观望了一阵,随即转过身去,对同样驻马观望的莫不计说道:“奇怪,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就又阴了?”
莫不计伸出左手,指着西边的天地交界处,对林清华说道:“元帅,你快看。那边天际有一片乌云正向这边飘过来,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他顿了一顿,接着催马走前几步,来到林清华身边,对林清华说道:“元帅,看起来咱们必须快些走了,免得到时候变成落汤鸡。”
林清华口中喃喃念道:“奇怪,真是奇怪,刚才还是晴天,怎么一下字就阴了呢?”但他已来不及细想,因为一阵隐隐的隆隆声从西边传了过来。
“哪里在打炮?”莫不计问道。
林清华肯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打炮,我听惯了炮声,这绝对不是大炮的声音。”
莫不计难以置信的抓了抓脸,又说道:“不是炮声,莫非是雷声?”
林清华望着莫不计那张有些发白的脸,说道:“雷声?有点儿象。不过仲秋时节有雷吗?秋天的雷?”
莫不计赶紧说道:“元帅,咱们快些走吧,我总觉得今天的天有些怪怪的。”
林清华自然不会这么想,不过他毕竟也不想淋雨,于是马上说道:“好!咱们快马加鞭,看看谁先到南京城!”
见林清华已经抢先一步奔了出去,莫不计自然也不肯落后,当即也催马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在冷冷清清的官道上飞弛,虽然莫不计自从学会骑马后就没怎么坐过轿子,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是久经沙场的林清华的对手,因此,他与林清华之间的距离拉开了足足二十多丈。
乌云飘得很快,不一会儿就飘到了官道附近。
就在莫不计担心两人可能会淋雨的时候,忽然,天空一道霹雳,紧接着,一道亮光闪过,刺得人眼睁不开。
闪光持续了数秒钟,随即便又消失了,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响了起来,毫不留情的刺激着莫不计的耳鼓。
莫不计用右手紧握缰绳,用左手摸了摸有些发痛的耳朵,并眨了几下被闪光刺得有些花的眼睛。当他能够重新看见前方的路的时候,却非常吃惊的发现,刚才还跑在前面的林清华不见了。
莫不计非常的震惊,他马上勒住缰绳,使马停了下来,向着前方左右仔细的观察着,希望能够看见林清华或者他所骑的那匹马的影子,但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前方的官道上空荡荡的,既没有人的影子,也没有马的影子。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瓢泼大雨“哗”的一声便落了下来,毫不留情的淋在了莫不计身上,片刻之间便将他浑身淋得湿透。
被这阵冰凉的大雨一淋,莫不计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脑子中灵光一闪,便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去。
果然,在他的后方十多丈处,有两团黑糊糊的影子,却不正是林清华与他的坐骑是什么?
“元帅!”莫不计惊慌的喊道,他一翻身,落下马来,随后便连滚带爬的奔向躺在那里的林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