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十分钟,顶爷准时赴约,一进门弯腰致歉,脸上的肥肉都笑成了一团,道:“久等了久等了,这京城的路可比饿那地方堵的多了,等哈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温谅伸出右手,一边让座,一边笑道:“顶爷说哪里话,能来就是给兄弟面子,敝姓温,叫我小温就成,等下咱们不醉不归。”
“温少你先,你先!”
顶爷受宠若惊,当然不会那么没眼力劲,欠着身子等温谅先坐了,这才落座,然后不改暴发户本色,叫过服务员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真正做到了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酒过三巡,以温谅的口才和手段,很快跟顶爷混的熟络极了,顺便也将他的底细摸的清清楚楚。此人名叫杜大中,西北省青羊县人,早年逃过荒要过饭,赶过大车下过煤窑,正儿八经的苦哈哈出身,三十岁的时候还没娶到媳妇,这在农村,根本就是窝囊废物的代名词。也就在那一年,村里唯一的一个村办小煤矿经营不下去了,要转给私人承包,虽说当时已经开始改革开放,可村里除了文盲还是文盲,愣是没人敢接,杜大中父母死的早,光棍一个了无牵挂,牙一咬把攒了多年准备娶媳妇的钱拿出来接手了小煤矿。
事情也从此由悲剧变成了喜剧,之后几年经济大规模复苏,煤炭价格一天一升,杜大中由此赚到了第一桶金,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是躺在坑上都能被钱给活生生的砸死。
但好景不长,村里有人眼红他来钱容易,勾结村长会计等人诬赖他侵吞集体资产,当年签的承包协议无效等等,杜大中被逼的急了,心一发狠,将煤矿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了当地县委一位领导的小舅子。也因此跟这位领导扯上了关系。
人这运气来了,那是挡也挡不住,西北省早在唐朝就是贡金之地,金矿资源位居全国前列。县领导很快高升到了市里,正好本市以古为鉴,制定了“黄金立市”的五年发展规划,杜大中借他的门路买下了一座规模不大的小金矿,可没想到的是。这个金矿储量丰富,品味不错,一下子发了大财。
之后又陆续买了几个矿,无一例外都是矿体稳定品味高等,经济价值和开采价值极佳,就跟做梦似的,短短几年,成了当地数的着的有钱人,不过喜剧的是,有钱也阻止不了头发刷刷的往下掉。钱越多,头发掉的越快。因此有了一个新的名号:顶爷!
听了杜大中的发财史,温谅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有种人生来就是福将,什么才华啊奋斗啊拼搏啊,跟这种受财神爷眷顾的人一比,全都是渣渣!
温谅给他斟了一杯酒,道:“这样的日子不是挺好吗。怎么想起做服装生意了?”
杜大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竟露出几分落寞的神色,叹气道:“钱再多有什么用。这身份上不了台面啊!咱不过是个私营小矿主,说公司不是公司,说企业也不算大企业,随便一个科长处长都能吆五喝六的教训你,见官就得点头哈腰的陪笑脸,日子过得憋屈啊!”这也是这个时代许多一夜暴富的乡镇企业家共同的困惑,他们凭借自身的胆识和运气先别人一步富了起来,可富起来之后要面对更加复杂,或者说更加变幻莫测的经营环境和人际关系,以他们的见识和能力,根本不足以应对国内传承数千年的整人与被整的官场商场文化,但在物质需求得到满足之后,追求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是必然的趋势,所以到了最后,有人身陷囹圄,有人一败涂地,有人像流星般一闪即逝,泯灭在时代的滚滚潮流当中。,
比起他们,杜大中更加不堪,他没上过学,不认识字,空有万贯家财,却不懂得如何去发展壮大企业,如何去经营社会网络,尤其金矿这个行业涉黑涉官,没有强大的后台和强悍的个人能力根本不足以长久。
“听人说阿玛尼是上流社会人穿的衣裳,饿就想着把金矿卖了,然后在西北开它几十家,至少听起来比开金矿的要档次高点吧。”
这是个很朴实的想法,也符合杜大中给人的印象,不过他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未雨绸缪、涉足其他行业的想法呢?仅仅因为想要提高社会地位?
温谅深邃的双眸闪耀着智慧的光芒,笑道:“大中,一直帮你的那位领导落马了,对不对?”
杜大中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的?饿刚才可是连他的名字都没提”
“提不提他的名字并不重要”温谅对暴发户特有的这种小聪明不置可否,话题一转,道:“是不是有人对你的金矿眼红了?来头还比较大,所以想来京城找一找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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