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襄睁大了双眼,有些受宠若惊,“承蒙他的赞美了,那位使节大臣,想必也在昨天婚礼宾客座位之上吧,我可太不走心了,没注意到他。”
坐在白襄对面的赛孜笑道:“他官至大吏,并不在婚宴上,昨天到来的官员都为一品官员。”白襄心里松了些,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位正是昨天为她解围的温和的妃子。
白襄点头回应她,语气格外地柔和,“赛妃你似乎对音律颇有见解。”
“我在克伦依部族中长大,许多乐器都有碰触过,但只是略知一二,谈不上见解。”
“是呀,兰穆国的舞蹈和音乐都可称为国粹,林林总总的舞服乐器姐妹们从小都见闻接触过,精通的也不少,王后您出生中原,深待在闺中,不会也不奇怪。”身着粉蓝色蝴蝶纹锦缎貂毛围领的多斓摆弄着染成紫罗兰色的指甲,幽幽说道,眼睛不时地瞟着白襄,唇角随意地挑着轻淡的笑。
白襄望着多斓,笑道:“听多昭仪的话,你一定擅长弹琴舞蹈,他日在喜逢宴会,我一定恳请王上邀请你献上一番,让我们欣赏一下佳作。”
多斓转起妩媚灵动的眼珠,盯着白襄,“好啊,到时我一定不负圣托。”
白襄笑着应答她,余光突然注意到坐在多斓旁边的姑旦,低着头在慢慢喝牛奶,侧脸如同昨日她演奏筝时一般静白,似阳光下得晶莹霜雪。
多斓瞥见了白襄的目光,朗声说道:“姑淑仪,你好像还没有向王后行礼吧,别弄得王后不高兴了。”
姑旦一听,忙放下碗,起身向白襄作礼。白襄忙抬手止住,“才将进来时不是一起行过礼了吗,何必多举。”
姑旦抬头看了看她,便又怏怏坐了回去。
蓝芪又与白襄谈了几句,邀她改日一起游历后宫,宫中别用洞天,许多人工雕琢的美景还待向她一一展现。
之后的话多是关于日常琐事,赛孜和蓝芪以姐妹的身份向白襄叙说着一些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宜,白襄随意地应着,当成是饭后聊侃一般,但心里都一一记下了,这兰穆的礼仪与汉宫中也大有不同。
风大了起来,似是将下雨的迹象。时辰也不早了,妃嫔们便披上裘袍向白襄作了别。白襄让侍女亚衣送她们至殿门外。
嫔妃走后,殿中一下子静谧空旷了下来,白襄神色嘴里喃喃道:“别有洞天,当真是别有洞天.....”她正欲唤来阿麦林,当想到她这两日的异常举动,随即改了口“森琪,你准备一下,我去一趟馆舍。”
森琪叫人预备好马车后,便扶着白襄出了门。她递上牛皮热水袋,白襄接过抱在怀里,冲她微微一笑。她俩走得很快,凛冽的白风一吹,衣袍恰似要飞起来一般。
到宫殿大门外的马车处要弯弯曲曲走过一节长廊,白襄头脑中盘绕着一件事,心思不在路上,只觉得脚底的镂花青石砖在摆动着纹路后退,在长廊拐弯处,倏地现出一团人影。
白襄向右,她向左,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白襄感觉碰到了一块软绵绵的东西,一下子向后倒去。
森琪忙扶住白襄,关切地目视她有无大碍。白襄站稳了看去,对方已经倒在了地上,蓝色的衣裙在地上铺作一团,旁边赫然出现了只灰纹白毛猫,此刻躬着身子,边盯着白襄,边尖声叫着。
白襄向后退去,做好躲闪的准备,却见那团蓝色中伸出一只娇细的手,一把将抓住大花猫的背,将它揽到怀中。那人站了起来,抖了抖头发,缀有镂空紫铃铛的金镶玉簪垂在耳边,摇摇欲坠。
她盯着白襄,两只杏状的眼中毫无保留的充斥着不满,樱桃红的嘴唇不时向两边勾,撇撇,又回归原位。
白襄见她完全是一副少女的模样,心里估计她的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
“叶昭仪,没有撞疼你吧。”
叶频赫瞟了一眼白襄,“你说呢?”她抚摸这怀中的肥猫,“把我撞坏了无所谓,但把灵多撞坏了如何是好。”
白襄温言道:“灵多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可以来找我,我会让它看最好的医师,”她上下打量着叶频赫,她穿着宫中嫔妃的常见襦裙,并没有细心打扮,“不知叶昭仪你来暝娥殿中有何事?”
叶频赫揉着灵多的头,翻看它的皮毛,“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过来探访你。”
“为何没有与蓝妃她们一起过来呢,她们才告辞没多久。”
“我为什么偏偏要和她们一起?”她随意一指院中的腊梅,“你能保证春天所有花儿都一齐开吗?”
一旁的森琪着实看不下去了,用兰穆语向叶频赫略带训斥地说道:“不可对王后无礼。”
叶频赫瞟了她一眼,又看着白襄道“看王后的样子,应该是要外出,我也就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等白襄回答,径自往回走去,用兰穆语不大声也不小声地对着猫嘟囔着:“还不如听你的话不来呢,一来就被撞....”
白襄看着她走出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森琪双颊赤红,愤愤不平道:“为什么是说您撞着了她,我们虽然走得快,但转角时还是留心了的,刚才明明是她转过了拐角碰着了您。”
白襄垂下眼,“森琪,这不重要,我们走吧。”说罢,又迎着冷风向外走去。
在这异国他乡,在这陌生的北风中,还有什么重要呢,不过是少些罅细与端倪地慢慢融进去,稳做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