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斓几乎是一夜未眠,婢女们噤若寒蝉地立在床边,手中皆拿着竹篮,一个个用棉絮或稻草填塞成的人偶静静地躺在篮中,等待死刑。
她发丝长垂,衬得雪白的面孔在昏黄火光下颓靡而狰狞,她目光空洞而涣散,手中攥着根长而粗的钢针,断断续续地扎着另一只手中的人偶,不管多么用力,多么深,纵使布料中的棉絮被挑出,娇小的人偶依然面带微笑,目视前方,不反抗不哭闹。
侍女阿涂兰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伺候多斓这么多年,已经熟稔了她的脾气,人偶是最廉价的发泄物,谁要是上前阻挠,谁就会代替人偶的位置。
不知夜深了几更,多斓依旧无休止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婢女们连哈欠也不敢打一个,就如篮中的东西一般死死寂寂。多斓突然喉管一痒,剧烈地咳嗽起来,阿涂兰见机忙端了杯水,扶着多斓喝下,命婢女们放下篮子都出去了,回头轻声劝道:“夫人,您何必用王上的错来难为自己呢?”
多斓眼中依旧无神,如死水一般无斑斓光影,:“王上有什么错,不过是被狐媚子迷了心窍,”
她眼眸突然一动,涌动着感伤落寞的涟漪,转向阿涂兰,戚戚道:“你说这是怎么了?从前王上是最宠我,刚进宫的那段日子,我要什么他便给我什么,我想目睹传说中的水晶宫,他便让匠师冰库中雕了座宫殿,布局和我的椛灭殿一模一样,就是七王子的生母乌木妃,也不过算是败在了我的掌中,你说....为什么如今我稍稍劝一下,王上便恼了呢?是不是我便变老了,我老了吗,拿镜子给我,快去!镜子,镜子....”
阿涂兰赶忙取来铜镜,让多斓抱着细细端详着,柔声如丝:“夫人,您才二十有二呀,正是韶光年华,怎么会老呢,肯定是那不知好歹的舞师在背后说了您什么不是,王上一时间分不清是非,其实王上在内心里还是最疼您的。”
多斓抚摸着侧颊,细长的柳眼中闪烁出异样的光芒:“我本来想特意为王上学些菜,挽回渐渐淡了的宠幸,没想到却被一个小小的舞师给搅坏了,这到好,她荣升为淑容,我到失宠了,不过经我这么一闹,王上近段日子应该不会召幸她了...”
她眼中一转,想起了什么“阿兰,那中原公主嫁过来有几天了?”
阿涂兰算了算,“夫人,加上大婚那天,有七天了。”
“哦...”多斓的脸恢复了往日的灵动,重新笼上一抹妖冶之感,“再长的月信,也该终了吧?她不想侍寝是吗,那我就让她名正言顺地再多耗上几天吧。既然我失宠了,旁人也别想分得多的宠幸!”
晨光从蒙了薄纸的窗棂间透了进来,洒在果诀手中的书页上,描衬黑了那些蛇一般盘旋的文字,有些像回鹘式蒙古文,在末端常有舒长的一末笔。
他声旁的炕桌上有碗温热的马乳和一小碟酥油糕,放置了半晌还未动过。
柯布多拍落衣甲上的细雪,将佩刀递给门口的仆役。果诀未抬头便知是他来了,淡淡道:“你也真是闲得慌,大雪天的还跑到西霆门去装作侍卫巡守。”
柯布多憨厚一笑:“七爷呀,您是知道的,我本就是侍卫出身,再加上上个月和您到边境去吹了一个月的西北风,皮子都吹硬了,这回来后好吃好住的,还不习惯呢。”
果诀翻了一页,细长的手指托着下巴,身子斜倚在炕桌上,似乎也是闲得发蔫了,“有得到什么消息吗?”
柯布多正了正色,说道:“有侍卫说前天王后派人送了些吃食进馆舍,看守侍卫检查了,没有问题,还有就是那个参知政事陈员,那晚跑到西园的榕树下赏月呢,看着像是想家念乡了。”
果诀眼皮一抬,目光扫向柯布多,“那晚有什么人和他会面吗?”
“没有。”
“赏月....可真会伪装,馆舍里就看不见月亮吗,非要跑到舍外的榕
树下,我看他是等什么人吧,可惜怕被人发现,那人爽约了。”
“那七爷,要不要我派些人去盯着,或是混进馆舍中,这很容易。”
“不用了,明天就要编制入公主府了,这两天他们应该不会有动作,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也不用那么处心积虑了,”果诀漆黑的眸子中漾起丝丝的微波,如春雪初融的湖水,乍暖又冰寒,“我感觉这个公主不太好对付,这么些天了,真是抓不到她一丝破绽。”
“爷您就那么怀疑朝廷里有中原那边的人吗?”
果诀双眼微眯,“还记得在利州那一战吗,原本生抓了几个中原重臣,是战役的关键人物,他们熟知中原王廷的军事情况和秘密粮屯所在,还没来得及逼供,当晚密关在暂用地下军狱中,就有两个越狱了,没越狱的那一个竟服毒自杀,
据我所知,当今中原王朝重文轻武,官员多为文试科举出身,两个手无寸铁的读书人,放倒了近十个狱卒,避开了几重看守成功脱逃,这不可疑吗?
还有服毒的那位,不管什么人进入牢狱之前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很容易被发现,那个官员却是服毒自杀,我看是他受了伤逃不掉了,又不愿意自个了结性命,被人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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